19 二寶腳蹬彈花機…過年吃肉吃餃子
滾橫爬順（第二部：十九）
二寶在跟着大伯學木匠，說是學，他也幫不上什麼大忙。大伯往樑上掏榫眼，開瓜柱上的榫是不會讓他動手的。只是讓他把一堆七長八短的二百多根椽子，鋸成一般的長短。光是鋸這些椽子，也用不了多長時間。
大伯家的雜活實在是太多了，二寶大伯家是真真的五裹三的房子。是解放初期和一個衰敗的家庭換過來的。那時候老大正是“老中醫，少木匠。”的好時候。做木匠活不知道苦和累，有了一點積蓄，給了那家不多的糧食和錢，買來了這一座不錯的宅院。東屋是老大的木匠作坊，西屋按了一臺軋花機，一臺彈花機。時不時的會有鄉親們來彈軋棉花。二寶就得去蹬機器。
說起來這兩架機器可有些年頭了，那臺軋花機是鐵製的。據說還是小日本侵略中國時帶過來的東西。大小有家裡用的桌子那麼大，靠牆放着。
二寶站在後邊兩隻胳膊放在機器的臺子上，一隻腳蹬着機器下的踏板，上下轉動機器不用什麼大的力氣。右手去傍邊凳子上的筐子裡取籽棉，左手從右手裡撕出來一點一點的往軋花機裡扔，前邊出來的是棉花，棉籽從傍邊出來。大概三斤二三兩籽棉出一斤棉花。
當籽棉軋出花來後就進了彈花機，這一架彈花機是地地道道的中國造。製造它的人就是老大，除去幾根軸是鐵的以外，一色的木製造。比軋花機要大出兩三倍來，整個的三間東屋幾乎讓它佔了一半。
彈棉花時需要兩個人來蹬。後邊一個人一隻手拉着頭頂上，拴在樑上一條繩子，一隻手叉着腰只管用力使勁蹬踏板。二寶滿頭大汗在前面蹬着，將棉花鋪在機器上，慢慢往前走動的類似竹簾子的輸送帶上。棉花進去後，被一個上面釘滿了鐵齒條有五六十公分長，二十多公分粗的一個木滾子帶進去。
第一遍從前面出來的棉花是斷斷續續不連接，再來一遍就會連接在一起，雪白的棉花像疊布一樣一層一層往上疊着。其實那時候公社裡就組織鐵木業社，用的機器比這個先進，彈出來的棉花比這裡質
量好的多。來這裡軋、彈棉花也不像解放初期，到了摘下棉花的季節人來人往的還得排隊等着。現在來的盡是一些小門小戶，不去紡花織布用來套鋪蓋的，質量差點也沒關係。
二寶喜歡上了這兩架機器，對學木匠反而淡薄下來。人都是唯利是圖的，何況二寶。他在彈花後，來的顧客給個分分巴巴的錢，老大會讓他裝起來，當然要是有毛二八分的是不會讓他取走的。這一年的冬天下來，加上夏天捉蠍子挖藥材。二寶積少成多，手裡就積攢了有幾塊錢。能買一塊白洋布縫一件襯衫。
他母親給他說了幾次，要給他添一件衣服，他死活不同意。和大寶四塊錢去買來把推刀，弟兄兩個互相學起推平頭來。再不用父親用剃頭刀在後邊剃的精光，前邊留下的頭髮像氈帽，有時還會在頭上留點血紅色的紀念。這也是有史以來，他們家第一次添置的現代化工具，高興的男孩子們都跳了起來。
大寶在他大伯家今年冬天收穫不少，除去買來那把推刀以外。他大娘還把大女婿，送給老大的一件藍色的中山裝給了二寶，這也是對二寶這個冬天來，一有時間就過大伯家彈花，幹雜活的表彰。
年二十九日的晚上，花兒和女兒們忙碌了一天。蒸出的花糕和黃蒸，放在笸籮裡、板子上，堆得小山一樣。過了大年的初一，晾乾後就會裝進缸裡，慢慢的會吃到正月的十五。
這時候蒸花糕的鍋裡有一鍋熱水，花兒將過年盤餃子餡用的早已曬好的幹蘿蔔絲。背來一布袋倒進了熱水裡，加了一把火。讓幹蘿蔔絲在鍋裡煮着，就等着吃罷晚飯三兒爺三來盤餃子餡。這項工作歷來是由男人來乾的，每到年二十九的晚上誰家裡都是“叮叮噹噹”剁肉聲。
三兒和兩個兒子晚上忙碌起來，三兒把豬頭肢解成小塊。從豬頭上取出三四斤肉來讓大寶去剁肉。大寶把擀麪條的板子放在外間的地上，在上面把肉先切成小塊。在板子上橫七豎八，左三刀右四刀，“叮噹！叮噹！”響聲不絕對着肉剁起來。
三兒把一大堆的豬腸油，也切成了一塊一塊的，在煤火上煉油。只見他把鍋坐熱，抓一把切碎的豬油放
進鍋裡，生豬油在鍋裡“吱吱”的往外冒油。看着油出得差不多了，趕緊把油渣子撈出來，將練出來的油倒進放在鍋傍的罐子裡。
這樣來回折騰有一兩個小時，練出一大罐子有五六斤油來。他又換上了一個大砂鍋，把豬頭和豬雜碎裝進去加上水。放入一大勺子鹽，兩根大蔥，三四頭大蒜，用白布包着的一包花椒、大小茴香。讓肉在煤火上慢慢的燉着，三兒卷着胳膊袖子喊道：
“二寶，蘿蔔絲好了沒有？”二寶回道：
“馬上就好。”
二寶和屎妞在院子裡，從鍋裡撈出煮着的蘿蔔絲來。換水洗乾淨，抓幾把放進一塊白布方巾裡。四個角對到一起，使勁在一塊石板上。來回把蘿蔔絲裡的水擠幹，放到一個大瓷盆裡。三兒喊他時就剩下了最後幾把，手忙腳亂的弄完，和妹妹擡着盆子進屋裡。
大寶的肉剁完後，蔥薑蒜也剁成了末。三兒見煉油剩下的油渣子不少，又讓大寶剁出些油渣子來。這些東西，一塊兒裝進盛着蘿蔔絲的盆子裡，又放入從供銷社打來的半斤醬，幾把鹽、兩勺子滾燙的剛熬出來的豬腥油。
三兒卷着胳膊的兩隻手，伸進堆得滿滿七雜八碎的盆子裡。來回的翻騰攪拌均勻，多半盆子餃子餡就這樣成功弄了出來。紅的是肉在餡裡時隱時現，綠的是蔥是個點綴。百分之九十九的蘿蔔絲在盆子裡支撐着天下，這一盆子餃子餡就是二寶他們家裡今年的年夜飯，還負責招待來拜節的親戚和八方的賓朋。
二寶娘見餃子餡做好，和出一升面來。和屎妞坐在炕上捏餃子，讓大家嘗一嘗鹹淡。鹹就再放蘿蔔絲，淡就再放一把鹽。
這個時候鍋裡燉着的肉以快熟，飄着香味，五里地外裡都能聞出來。三兒將鍋裡的豬雜碎撈出來，放在盆子裡，讓豬頭再在鍋裡煮一會兒。
涼了會兒的豬雜碎，被三兒一刀一刀切成小塊。大人小孩每人來了一塊，上一次吃肉是在年初。早就忘了肉滋味的孩子們，現在吃到嘴裡的肉勾出饞蟲來，嚷嚷着還要吃，越小越嚷嚷的厲害，有的在地上打滾哭喊，三兒用布一蓋豬雜碎和孩子們談起了條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