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光劇烈的喘息了口氣,語氣格外的急促:“我給樂平郡主的那個藥方,並不完善,每次服用,都會有淺薄的毒性進入體內,積少成多之下,她支撐不了多久。”
一股狂怒席捲全身,越景玄看着搖光,此時,將她千刀萬剮都難以解開心中怒火:“原來如此,當初你種種作爲,都只是嘴上說說,實際上在瞭解了暫時壓制毒性的弊端之後,你並沒有打算親自獻血。”
越景玄審視着搖光,只覺得心中生寒。這個人也許從第一次見到慕雲嵐,在她面前說出可以暫時壓制毒性的方法之時,就已經開始佈局。
這八年來,他身邊從來沒有出現過其他女子,而慕雲嵐的出現,讓她找到了方法,也感受到了不安。
所以,她提前打下伏筆,讓慕雲嵐主動爲他獻血壓抑毒性,之後,她再一步步佈局,將獻血之後的種種弊端說出來,在他和雲嵐之間狠狠地割開一道口子。
如果不是他們之間感情堅定,這個時候,雲嵐已經被他強制性的養起來,成爲了提供血液的工具,而這個搖光,憑藉着之前的話,已經成爲了爲了他什麼都能犧牲的人,到了那個時候……
重重謀劃之下,她依舊是他身邊唯一的,地位特殊的女子,說不準,在他需要的時候,會讓她頂上王妃的名頭……
搖光心中恐懼:“主子,我……我並沒有……”在那雙透徹人心的眼眸中,她這話說的毫無底氣。
天璣猛地擡起頭,一把掐住搖光的脖頸:“你之前說的那些話都是騙我的?你根本沒有打算自己去救主子,對不對?”
呼吸被卡住,搖光瘋狂的撕扯天璣的手,可天璣卻紋絲不動,死死地將她卡住,彷彿視她爲生死仇敵。
搖光感覺肺都要炸開了,她甚至能聽到耳邊砰砰砰的劇烈心跳聲,就在她以爲自己會死的時候,天璣猛地鬆開手,跪在地上以頭觸地:“屬下無能,請主子賜死。”
越景玄沒有理會他,冰冷的目光落在搖光身上:“樂平郡主中毒之後會如何?”
搖光劇烈的咳嗽着,好一會兒才平息下來:“那種毒,隨着血液深入骨髓,我暫時還不知道該如何解,但這種湯藥是我父親研究出來的,我從小跟在他身邊,若說誰能研究出解藥,那一定是我!不然,就算是六個月內,鳳驚羽幫主子您解了毒,慕雲嵐也活不了。”
越景玄抿着脣,深邃的眼眸中波瀾洶涌:“天璇,將她腦子裡所有的東西挖出來,別讓她死了,死了……就太便宜她了。”
這個女人人任何一句話都不可信,所以,只能自己動手,將她知道的東西挖出來。
“是,主子。”
“不要,主子不要,”搖光想不到她都把話說到這份份上了,越景玄依舊沒有打算放過她,“主子,難道您一點都不在意慕雲嵐的生死了嗎?”
越景玄連眼皮都沒有擡一下,搖光就被天璇拉了下去。
天璣跪在地上,想到之前對樂平郡主的態度,只覺得羞憤難當。良久,他驀地擡起頭:“主子,屬下罪無可恕,無顏再侍奉主子左右,今日以死謝罪!”說着,運起內力向着自己的眉心拍過去。
天樞一掌將他打在地上,打斷他的動作:“天璣,你的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我之前自作主張,看似爲了主子好,實際上多番違逆了主子的命令,這是萬死難贖之罪。”他是主子的親衛,生來就是爲了聽令行事的,可現在響起自己的舉動,只覺得無地自容。
天樞搖頭:“剛剛主子沒有讓你死,你卻準備自盡,這難道不是另外一種違逆?”
天璣一愣,隨即瞪大眼睛:“請主子責罰。”他的性格本就是一根筋不知道變通,這會兒被提醒,只覺得恨不得找個地縫將自己埋進去。
“從今天開始,世上就沒有天璣這個人了。”越景玄冷漠的開口。
“主子?”天樞心中緊張,天璣掌管着摘星樓,江湖勢力龐大,而且,他的性格上有缺陷,但是忠心還是毋庸置疑的。
天璣重重的磕了個頭,運起內力準備再次向眉心拍過去,就聽到越景玄再次開口:
“讓樂平郡主重新給你取名字吧。”
天璣停住動作,愣了片刻之後,忽然白了臉色:“主子,您這是不打算讓屬下繼續侍奉了嗎?”
越景玄懶的開口,看了一眼天樞:“你去和他說清楚。”
“是。”
天璣仍舊沉浸在巨大的打擊中回不過神來,天樞直接將他拎出來:“你在糾結什麼?”
看着他事不關己的模樣,天璣憤怒的兩眼通紅:“被趕走的又不是你,你自然不在意,我跟了主子將近十年了,主子竟然將我趕走了,還不如讓我直接一掌將自己拍死了!”
天樞哭笑不得:“你趕緊把自己拍死得了,怪不得你能被搖光三兩句話迷惑的不知道南北,我問你,樂平郡主是什麼人?”
“……是林家的大小姐。”
天樞翻了個白眼:“還有呢?”
“慕家的小姐?
“還有呢?”
“還有……還有什麼?郡主?”
天樞恨不得一腳踹死他:“她還是主子的救命恩人!主子的心上人!未來的寧安王妃!我們的當家主母!”
天璣瞪大眼睛,腦子的一根筋終於拐了拐彎:“是啊,樂平郡主對主子有大恩,主子對她有情,以後就是我們的當家主母。”
天樞不懷好意的笑起來:“是啊,恭喜你,你要去伺候我們未來的當家主母了,提前效忠,不過,我也爲你默哀,你之前已經將未來主母得罪死了!”
說完,直接轉身走了。
天璣愣愣的站着,好一會兒才茫然的擡起頭,然後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腦門上:“我……我……我以後就不叫天璣了,我要去找我新主子賜名……”他努力表現,還是能夠爭取寬大處理的……吧……
帝師府內,慕雲嵐躺在美人榻上,身上蓋着一個薄薄的毯子。
碧珠端了湯藥過來,小心的放在一旁的小桌上:“小姐,該喝藥了。”
慕雲嵐睜開眼睛,眼底帶着濃濃的倦怠:“青袖回來了嗎?”
“還沒有,不過,奴婢叮囑她了,一回來就過來向小姐稟報。”從別莊回來,林帝師就斷絕了小姐和外界的聯繫,就連青袖都不讓她出門。好不容易,借了幫奶孃出去辦事的由頭,這才混出了府。
“嗯。”慕雲嵐聽着,感覺眼皮沉沉的,不由得睏倦的眨了眨眼睛。
“小姐,喝完藥再睡吧。”
“嗯。”慕雲嵐喝完藥,見到碧珠心疼的模樣,不由得微笑安撫,“我沒事,你看現在多好,這麼熱的天,我都感覺不到熱了。”
碧珠聞言心中更痛:“小姐,都是奴婢無能。”
“別說傻話了,和你沒有關係。”出口的聲音輕輕柔柔的,一聽便是氣息不足,讓慕雲嵐不由得苦中作樂,“以往,你家小姐我都是風風火火的,如今能夠靜下來,也是一種新奇體驗。”
“是啊。”以前小姐安靜了十幾年,也就是最近大半年才活潑了一些,可現在看她這個樣子,卻覺得分外不習慣。
想完了心事,再去看慕雲嵐,卻發現她已經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碧珠輕聲退出去,剛到門口,就被忽然出現的人影嚇了一跳,差點驚叫出聲:“你……你是天璣?你來做什麼?”
“我是來找主子的。”
“身爲下屬,連自己的主子在什麼地方都不知道嗎?你主子沒在這裡,趕緊走。”
天璣不爲所動,依舊筆直的站在門口。
碧珠害怕吵醒慕雲嵐,並不敢大聲的驅趕他,而是直接拿出一包藥粉撒過去。
天璣機敏的躲開,還沒來得及說話,便感覺眼前一黑,暈過去之前還在疑惑,他分明已經躲開了,爲什麼還是暈了?
碧珠拍了拍手,找了兩個人將天璣給扔了出去,看來自己配毒藥的天賦,比醫治別人高多了。
本以爲這就沒事了,可天璣卻彷彿認了死理,被丟出去就想盡辦法再進來,也不吵鬧,就在門口站着。
直到三天之後,慕雲嵐終於打開了房門。
天璣一顫,連忙單膝跪地行禮:“屬下見過主子。”
“我不是你主子,你也不是我的下屬。”
天璣拿出一柄匕首,直接對準胸口:“屬下誓死跟隨主子,如果主子嫌棄,屬下只能以死謝罪。”
他的神色認真,慕雲嵐一看便知道他不是作假:“天璣,是皇叔讓你來的?”
“是,而且屬下現在沒有名字,請主子賜名。”
慕雲嵐停頓了半晌:“既然這樣,那你從今天開始就叫雲辰吧。”
雲辰,是她曾經親衛的名字,和大齊國的那一戰中,爲了保護她,被人刺穿了心臟,到死的時候,他還念着家鄉中等了他三年的姑娘。也不知道,那位雲辰口中最好的姑娘,如今是否還在等着他……
思緒翻滾,像是水中的沉沙,一旦翻滾起來,就洶涌難平。
也不知道這人是不是身體弱了,腦子就喜歡胡思亂想,慕雲嵐這兩天總想起過去的事情,好的、壞的,清晰地、模糊的,一樁樁一件件,沉甸甸的壓在心頭,讓人異常難受。
“雲辰多謝主子賜名。”天璣,不,現在叫雲辰,起身跟在慕雲嵐身邊,心中暗自忖度着,這討好未來主母的第一步,算是完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