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衡的行爲雖然暫時嚇退了一部分人,但是在有心人的暗中鼓動下,更多的百姓衝到了帝師府門口,將帝師府裡三層外三層的圍了起來。
這次,他們也接受了教訓,不傷人、不搶東西,但就是不讓帝師府內的人出去,就連府中下人出去採買都被擋了回來。
晚上,慕雲嵐看着桌上的菜餚,不由得疑惑:“不是說晚上有新鮮的鱖魚嗎?”
“回小姐的話,採買的人去集市上看了,發現那些鱖魚都不怎麼新鮮,就沒有買。”
慕雲嵐敏銳的感覺有些不對:“我們府中吃的魚,什麼時候去買過,不都是人專門打好了,然後送過來的嗎?”
“許是今天送的魚不怎麼好,所以……”青袖忍不住心中緊張。
慕雲嵐放下筷子:“青袖,你一緊張就喜歡到處亂看,別騙我了,快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小姐,咱們府門口又被百姓圍住了。”看慕雲嵐沉下了臉色,青袖也不敢再隱瞞,如實的告訴了她。
“我還當是什麼事,那些百姓都是不想讓我嫁給皇叔的吧?他們說什麼?說我和皇叔的命格都不祥,成親之後會給大雍國帶來更大的災難?”
“……是,小姐。”
“翻來覆去的也就是那些花樣,這些人,真是不知道該說他們可悲還是可憐,算了,不用管。”
被人一次次當槍使,自己卻還渾然不知,下不下雨是老天爺的事情,天地無情,又豈會因爲一兩個人而改變什麼,與其將希望放在不靠譜的命格上面,還不如好好想想該如何渡過難關。
“可是奴婢擔心啊,明天您就要成親了,萬一花轎被人擋着出不去,那豈不是……”
“放心吧,我相信皇叔會有辦法的。”如果一切順利,明天,她的婚禮不僅不會有人阻攔,還會大大的幫她和皇叔正名。
百姓們爲了表達決心,連晚上的宵禁禁令都不管了,直接坐在帝師府門口,防止晚上林家人趁着晚上擡嫁妝。
有官差前來勸了幾次,但是百姓們態度堅決,而且法不責衆,他們只能將消息報上去,得到的命令卻是不用去管,索性巡街都繞過了帝師府。
慕雲嵐聽說之後,直接去了林自安的書房,半個時辰之後,管家林權命人擡着兩大桶白米飯並一些簡單的小菜送到了大門口。
“我們家小姐心善,聽聞諸位鄉親徹夜未歸,有許多人還餓着肚子,專程讓我來給諸位送些吃的,白米飯管夠,另外如今天氣炎熱,小姐還名人熬着解暑湯,大家排好隊,挨着上前來領就是了。”說完,已經站到了桌案後面,盛了一碗白米飯遞出來。
“大家不要相信他,誰知道米飯裡有沒有下毒?”
林權冷笑一聲:“你知道現在買毒藥有多貴嗎?對付你,直接命人將腿打斷扔到衙門裡就是了,還用得着下毒?”
“你,你個狗奴才,不過是仗着帝師府的勢力欺負人,狗仗人勢、狗眼看人低。”
林權臉上笑意不變,看眼前跑過來一個小孩子,眼巴巴的看着飯碗,也不理會還在叫囂的那個人,盛了一勺子菜扣在白米飯上,遞給桌案前面的小孩子:“吃去吧,慢着點。”
小孩子穿的破破爛爛的,身上還髒兮兮的,看着應該是逃難到帝都的,見有了飯菜,直接用手抓起來就往嘴裡塞,喉嚨裡還發出嗷嗚、嗷嗚的聲音,看上去是餓狠了。
林權不由得嘆息一聲,讓人給他盛了碗湯,放到了一旁的臺階上:“你要是餓得狠了,暫時少吃一點,不然,你的肚子可受不住。”
小孩子吃的連頭都不擡,不過動作倒是慢了一些。
林權也不再管他,而是轉身看向其他人:“想吃的抓緊,我帝師府也不寬裕,就這兩桶飯,再多也是沒有的。”
“我……我要!”
“給我一份。”
“不要搶,不要搶。”
用了一個時辰,林權才帶着人回來,身上的衣衫皺皺巴巴的,還沾了一些米飯粒:“大人、小姐,都已經辦好了,有些人已經離開,不過大部分人還在門口守着。”
“嗯,辛苦林管家了,明天早上,多熬一些粥端出去,讓他們吃飽了。”
“是,小姐。”
林自安將棋子收起來,慈愛的看着慕雲嵐:“雲嵐,你做得很好。”這個孩子,並沒有因爲被誤解被爲難,而失去良善之心。
“他們也都是些無辜之人,受人鼓動而已,如果他們做的不過分,我又何必和他們過不去,再者說,接下來的苦日子還多着呢,他們如今還有心思守着帝師府,怨着別人命格不好,再過些時日,怕是隻想着怎麼活下去了。”
大旱成災,許多地方已經連樹皮都扒下來吃了,帝都底子厚,但也堅持不了幾個月。
“總會過去的,好了,你明天還要早起,趕緊回去睡吧。”
“嗯。”
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慕雲嵐梳洗過後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的怎麼都睡不着,只要一想到明天就要成親,就越發的有精神了。
到了後半夜,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的睡了一會兒,就聽到青袖過來敲門:“小姐,該起牀了。”
“進來吧。”慕雲嵐翻身從牀上做起來,胸口砰砰的亂跳,讓她有些坐立難安。
奶孃吳氏並青袖、碧珠以及一串的丫鬟、婆子走進來,將房間擠得滿滿的。
看到這樣的陣仗,慕雲嵐沒來由的越發的緊張,不由得看向吳氏:“奶孃……”
吳氏上前輕輕地扶住她的手臂,微笑望着她:“小姐,該梳洗了。”
“嗯。”慕雲嵐像是個人偶一樣,任由奶孃幫着她沐浴梳洗,然後用兩根紅線絞面開臉,換上一身紅色的嫁衣。
吳氏慈愛的看着她,眼底帶着淚光,如果夫人還在,此時看到小姐出嫁,不知道該有多開心。
全福嬤嬤上前,從吳氏手中接過梳子,要幫慕雲嵐梳頭。
“奶孃,你來幫我梳頭吧?”
吳氏一愣,以爲她不懂,連忙解釋推拒:“小姐,老奴喪夫多年,而且也不是四角齊全之人,是不能幫您梳頭的。”
慕雲嵐搖頭:“我知道,可是我還是想讓您幫我梳頭。”
“可是,小姐……”
慕雲嵐從全福嬤嬤手中拿過梳子,起身放到吳氏手中:“奶孃,您就不要推辭了,我希望您爲我梳頭、送我出嫁。”
眼前的這位老人,服侍了她的母親,又看着她長大,爲此付出了太多、太多,在她心中的地位早已經是家人。
吳氏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擦了擦眼淚:“是,老奴來幫小姐梳頭、送小姐出嫁。”夫人,小姐長大了,您在天有靈,可以安心了。
長髮如墨,輕輕地垂在身後,吳氏動手輕柔,從頭頂梳到髮尾:
“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
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
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
再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雙飛;
三梳梳到尾,永結同心佩。”
等到吳氏唸完祝福語,房間內的其他人都跪在地上,齊聲祝福:“祝小姐有頭有尾,圓圓滿滿,富富貴貴。”
慕雲嵐透過銅鏡,看着奶孃含着眼淚的眼眸,不由得輕輕笑起來:“奶孃,你放心,皇叔很喜歡我,我也很喜歡他,所以,我們定然會舉案齊眉、白首偕老。”
“好,好!”
“奶孃可要好好地保重身體,我還等着您幫我照顧孩子呢!”
吳氏重重的點頭:“那老奴可要努力長命百歲纔是,這樣就能幫小姐照顧小主子了。”
“嗯。”
天色已經亮起來,院子裡,林曄來回的走着,神色滿是焦躁。一旁的亭子裡,林自安正坐着看慕雲嵐吃點心。
小孩子不經餓,此時起得又早,捧着點心一點點的啃,看上去乖巧又可愛。林自安讓人給他端上了溫水,輕聲叮囑他:“慢點吃,不着急。”
慕雲凡嚥下點心,眼巴巴的看着林自安:“爺爺,姐姐出嫁之後,就不回來住了嗎?”
“出嫁從夫,住是肯定不回來住的。”
“那雲凡怎麼辦?”慕雲凡着急的想哭,爹爹和孃親去世之後,姐姐就是他唯一的依靠,如今,在他小小的心裡,誰也沒有姐姐重要。
林曄聽到這話不由得走過來,輕輕地敲了敲慕雲凡的小腦袋:“雲凡,你是不是不想姐姐離開?”
“嗯嗯。”慕雲凡連忙點頭。
“那待會兒,你就擋在大門口,你姐夫也就是寧安王來的時候,就是不讓他進門,如果他敢硬闖,你就直接大哭,然後躺在地上打滾兒如何?”
“可是,姐姐說過,男子漢大丈夫,不能隨便哭。”慕雲凡絞着手指頭,有些不知所措。
“那你可想好了,如果你不哭,雲嵐可就走了,不回來嘍。”
“那……那不行!”慕雲凡着急了,“那……那我就哭一次?”
林曄點頭,心中磨刀霍霍:“嗯,哭一次,到時候你大聲哭,二哥在旁邊給你撐腰,到時候,看那個寧安王還敢不敢搶走雲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