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帶着慕清瑤回到了主院,一直含笑的面容瞬間沉了下來:“以前竟然沒有看清慕雲嵐的真面目!”
慕清瑤端了茶盞過去,輕聲安撫道:“母親何必和她動氣,今日不過是沒想到她會突然發作罷了,往日裡也沒見她這般有骨氣,想來是走投無路了。”
想到要將到了手的東西再交出去,大夫人就感覺心中不舒服到了極點。
“今日她讓我在老太爺和老夫人面前丟了顏面,這筆賬自然不能輕易的算了。”
“母親打算如何?”
“她不是想要執掌三房嗎?好,我就讓她去管,貪心不足蛇吞象,她往日裡除了擺弄那些詩詞歌賦、花花草草,什麼時候管過帳?我還不信她一夕之間就能翻天!”
等到三房亂成一團麻,不信慕雲嵐不求上門來!到時候她再去接手就是順理成章,看誰還敢說半句閒話。
退一萬步說,慕雲嵐真的鹹魚翻身、一招開竅了,那也要看她答不答應,沒麻煩還不能製造點麻煩嗎?
慕清瑤點點頭,親暱的挨着她的手臂:“母親思慮的極是,三伯生前的積蓄可不多,由着她折騰就是了。只是,今日祖父對她倒是寬和,犯了那般大的錯誤,竟然只是禁足一個月就了事了。”
大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臂,緩聲解釋道:“如今年關已近,你祖父不可能讓她過年也在禁足中,再者說,今日的事情到底牽扯到皇家,若是鬧大了,被哪個御史參了本,那就得不償失了。你祖父雖然罰的輕了,但心中有數着呢!這個錯處早晚用得上。”
“母親思慮周全。”
這方,慕雲嵐回到院子不久,大夫人便差人將賬冊鑰匙之類的送了過來。
揀出幾本翻了翻,慕雲嵐不由得斂眉,這三房賬上竟然沒有多少銀兩,倒是母親林氏的嫁妝格外的豐厚。
被禁了足不用去請安,正好合了她的心意。慕雲嵐用了三天時間將賬冊整理清楚,不由得對生父慕正敏多了幾分敬佩。原來三房每年都會支出一大筆銀錢,用於幫助那些戰場陣亡將士的遺孀,怪不得堂堂一品將軍,府中賬上竟然只有一千多兩銀子。
慕雲嵐支了些銀子讓周婆子出去買藥材,之後便每天在院子中活動筋骨、泡藥浴恢復身手。有些下人還不死心,被她抓住扔到池塘裡差點凍成冰棍,之後再也沒人敢動小動作。
慕雲凡這幾日也跟着遭殃,每天慕雲嵐起來圍着院子跑過一個時辰之後,就將被窩裡睡成豬的弟弟抓起來,讓他跟着一起扎馬步。
胖乎乎的小身子直髮顫,時不時的便眨巴着大眼睛看向身旁的姐姐。
只可惜,慕雲嵐平日裡好說話,這個時候卻是個心狠的,不管慕雲凡怎麼可憐,都絲毫不爲所動,盯着他扎完馬步之後便扔到藥浴桶中泡着,直泡的渾身紅彤彤爲止。
慕雲嵐泡完藥浴,在手臂和小腿上綁上沙袋才帶着慕雲凡去用早膳。
剛開始幾日,她鍛鍊之後吃早飯連筷子都拿不起來,大半月之後才慢慢的好起來。
前世,她自幼習武,如今沒有武力傍身,只覺得日夜難安。好在,這幅身子真是爭氣,雖然生了一場病,但底子極好,短短几日鍛鍊下來,就頗有成效。
不過,慕雲凡的資質更加讓人驚羨,等到他年紀再大一些,就可以系統的鍛鍊,只要他勤奮,日後定成大才。
午後,周婆子快步走進來,神色有些不穩:“小姐,奴婢今日去買藥材,遇到了一個人。”
“什麼人?”
“是……是您的奶孃,她向奴婢打聽您的消息,奴婢只說您一切安好。”
慕雲嵐神色微動,那位奶孃對她極好,平日裡也竭盡心力的教導她一些應付後宅的手段,只是,原身性格太過懦弱,而且極爲厭惡聽到這些,對她頗有成見。
“我記得明日京都有花燈會吧?”
“是,爲了慶祝年節將近,明日沒有宵禁,各處都會扎花燈祈求來年平安順遂,在浣花湖中,還有人扎臺子唱戲奪燈魁,熱鬧的緊。”
“嗯。”慕雲嵐點點頭,轉身進屋準備東西。她早有打算見奶孃還有之前被趕出府的人一面,看她是否還願意重新回到府中,而且,她如今開始鍛鍊身手,防身的兵器一類也要提前準備,這次出去正好一起看看。
“小姐,您可是想明日出去?”看慕雲嵐的神色,周婆子試探性的問道。
“嗯。”慕雲嵐將匕首擦乾淨收好,起身活動了一下身子,“周媽媽,你該知道怎麼做吧?”
周婆子連忙點頭:“是,小姐您放心,奴婢定然會照看好小少爺,不讓任何人知道您的行蹤。”
慕雲嵐滿意的點點頭,拿出兩錠銀子扔過去。周婆子握着銀子,眼中暗暗閃過激動之色,她已經和小姐上了一條船,她出手越大方,自己越能得利不是。
第二天,慕雲嵐換上一身男裝,站在銅鏡面前來回打量自己,有些不滿的抿了抿嘴。
她以爲穿上男裝之後應該是英姿煞爽、玉樹臨風,可誰想鏡子中的影像杏眼水潤、脣紅齒白,看上去軟糯糯的,一點也不威風。
折騰了半天也沒有達到理想中的威風效果,只能將就着出了門。
永春巷距離國公府並不遠,慕雲嵐到達奶孃家的時候,吳氏正在做飯。
看到一身男裝打扮的慕雲嵐,吳氏瞬間愣在原地,呆愣愣的呢喃一聲:“夫人……”
“奶孃?”
“啊,小姐,”吳氏回神,連忙擦了擦眼睛,“老奴晃神了,剛剛還以爲看到未出閣的夫人了呢,她和您這般年紀的時候,也是這般喜歡扮成公子模樣,隨着帝師大人到處遊歷……老奴失言了,請小姐勿怪。”
“奶孃快別多禮了。”受原身感情影響,慕雲嵐見到這位奶孃也是覺得格外親切,連忙上前將她扶起來。
吳氏請了慕雲嵐進屋,連連在她身上打量:“小姐受苦了。”
感受到她真心實意的關心,慕雲嵐笑着搖頭:“沒什麼。”
“前些日子,老奴聽聞您到城西廟中祈福,便覺得不妥,連忙讓人去保護您,可惜卻去晚了一步,廟中着了大火,幸好老天保佑,您沒事。”
慕雲嵐想了想,沒有將廟中的遭遇講出來:“奶孃,我這次來,是想請你回去。”
“能跟在您身邊伺候,老奴求之不得,只是大夫人那裡怕不會輕易鬆口。”奶孃說着,小心打量慕雲嵐的臉色,她說過許多次大房那邊的不妥,可小姐不僅不信,還和她賭氣,以爲她挑撥是非。
慕雲嵐眨了眨眼,伸手在桌上扣了扣:“奶孃放心,等我掌握了三房,便名正言順的接你們回去。”
吳氏有些放心不下,可看到她一臉篤定的模樣,也不好潑冷水:“對了,小姐,這幾日老奴打探到少爺身邊伺候的武婆子家有些不尋常。”
“武婆子?”慕雲嵐想了想,“前段時間因爲照顧雲凡不周,被打了板子,她怎麼了?”
“武婆子的兒子游手好閒、嗜賭如命,前段時間更是欠下了一大筆賭債,被追|債的打斷了一條腿,可就在幾天前,他忽然將賭債都還上了,那可是上百兩銀子。”
慕雲嵐挑了挑眉,眼睛轉了轉:“我知道了,這幾日我會多注意一下她的動靜,多謝奶孃提醒。”
“這是老奴應該的。”兩人說了會兒話,吳氏歡喜的準備了一桌飯菜,慕雲嵐吃飽喝足之後才離開。
安排好了奶孃這邊的事情,她心情頗好,向着浣花湖邊走去,一路上打量着周圍熱鬧的場景,不由得心中嘆息,果真是不同了。
她前世生存的朝代雖然也強盛,但比之如今處處繁華榮盛的大雍朝,卻差之甚遠。
“公子,奪燈魁馬上就要開始了,您可要用船?”浣花湖邊,一名艄公看到公子打扮的慕雲嵐,熱情的上前招攬。
看着湖中心搭建起來的高臺,慕雲嵐不由得眼睛一亮,這樣的機會不容錯過啊!
上了船緩緩向湖中心靠近,絲竹之聲隱隱入耳,還有水燈從船側飄過。
湖水澄淨,光影搖曳,恍然間竟讓人生出飄蕩在漫天銀河中的錯覺。
此時,湖中央最大的樓船二層,一身玄色鶴敞的男子捏着白玉雕龍酒盞,半靠在窗口神色淡漠的望着湖中高臺。半晌後,彷彿覺得無趣,隨手將手中的酒盞扔出去,激起一片晶亮的水花。
一名藍衣侍衛走進來:“主子,窗邊風大,您的身體……”
男子轉過頭,狹長的鳳眼中閃過冷意一閃:“事情安排好了?”
“回主子,已經安排妥當。”
“嗯。”男子輕聲應了一句,擡眸看向光芒瀲灩的湖面,眼底冷意猶如冰雪一般濃得化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