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劇組離開日本勝利凱旋的日子,是8月15日這天。
巧合的是,這天不但是日本的停戰紀念日,其實也是日本的盂蘭盆會期間。
松本慶子的父母就是爲了盂蘭盆會纔會在幾天前從華夏東北的哈爾濱趕回日本的。
說實話,這老兩口兒在華夏還沒有真正的玩兒過癮。
要不是因爲盂蘭盆會是日本人祭祖的重要日子,在此期間,許多打工人都要帶上全家離開城市回到老家去,祭拜祖先和親人相聚。
他們纔不會這麼早回來,還想去華夏的南方好好看看呢。
但是沒辦法,日本是個講究義理人情的社會,作爲公司老闆也不能不給下屬行個方便。
而且韓英明既然明知道自己的貿易公司在這段時間註定缺少人手,那麼他作爲公司的老闆,也最好回來守着公司纔是。
免得公司因爲人手不足出現什麼問題和麻煩,
至於回來之後,韓英明夫婦可就沒有待在華夏那般的悠然自得了。
兩個人都爲了盂蘭盆節的送禮和交際一下子忙了起來,此外韓英明還要打理公司的事務,韓常子還要好好收拾一下離開許久的家。
當然,這次華夏之行也讓韓英明對於寧衛民生出了強大的信任和信心。
他並沒忘了聽從女婿的建議,回來就認真處理了一下自己的股票賬戶,把股市裡的倉位七成都拋售掉了。
包括他名下二十股又開始陰跌,價位已經回到了二百五十萬円的NTT。
所以至此,寧衛民總算是終於鬆了口氣,不用再爲岳父的股票是否會遭遇重大損失而擔心了。
至於他自己,肩頭的工作擔子當然是越來越重了,遠比韓英明要忙碌多了。
他名下的各種生意都紅火極了,儘管都有專人負責,但也需要他不時的過問過問,關照一二。
再說了,如今就連壇宮飯莊都在日本開了三家店了,他要巡店一次就得出差好幾天呢。
就衝這個,他能輕鬆的了纔怪呢。
此外,他還答應了要幫自己老婆也策劃一盤音樂專輯,看看能不能幫松本慶子也實現一下上榜夢,這也需要他付出精力和時間。
再加上霧製片廠投資的第一部電視劇《黑皮革記事本》也開拍了,寧衛民時不時還得去探探自己老婆的班,表示表示關心。
這一天到晚的,他就更是東跑西顛的,就沒有能夠休息片刻的時候。
按理說呢,既然這麼忙,這麼雜的一堆事兒,他早就該給自己配個助理或者是秘書了,這樣他就能抓大放小,從瑣碎的事務中解脫,省去不少的力氣。
但問題這是日本。
在這兒要找個既會中文也會日文,既能領會他的商業理念,又有足夠能力和經驗處理好各方各面的事務,而且還能讓他比較放心的人,是真心不容易啊。
所以沒辦法了,這件事還暫時辦不成。
寧衛民寧可自己累點麻煩點,也不敢隨便找個人來接觸自己的核心商業利益。
暫時呢,也只能先借助大刀商社那些僱員先幫忙處理一些文書方面和訂票、訂酒店之類工作,以便減輕工作負擔。
不過好就好在,大刀商社工作不忙,僱員大部分都是殘疾人。
他們行動不便但是工作認真,也有耐心,知道感恩,在文書工作和訂票方面從沒讓寧衛民着過急,確實物有所值。
而且話又說回來了,越來越忙無疑也證明了寧衛民的個人事業仍然處於快速的上升期啊,還沒有碰觸到極限天花板,這當然是好事了。
如今他的路是越走越寬了,幹着有奔頭,即使有痛點,但同樣是快樂的。
別的不說,就說他一手策劃的這次《紅樓夢》訪日的文化交流活動吧。
現在劇組雖然已經走了,但此舉造成的影響重大,讓他很是驚喜。
因爲這次小試牛刀,算是讓他把怎麼對海外輸出華夏文化的路子給趟出來了。
他從中既撈到了不少實惠,也看到了無比美好的前景。
這話一點不誇張,實際上只要算算簡單出入賬就知道他這事兒辦的有多漂亮。
在成本方面,寧衛民接待《紅樓夢》劇組所花費的部分,包括辦簽證,組織活動,會場佈置,展位搭建費用,臨時僱傭人手,以及劇組在日本吃喝拉撒,旅遊費用,零花差不多錢,廣告報酬在內的一切開銷……等等等等,總計花了不過兩千萬円而已。
按國內的私人兌換價,差不多相當於一百二十萬到一百三十萬人民幣。
然而他又從中賺了多少呢?
那可海了去了。
首先是就是舉辦活動,餐飲部分的一大塊兒收入。
即便是壇宮的廚師們已經極力自降身價了。
但這些在華夏以平價實惠著稱的小吃,其實在日本也賣的挺貴的。
一個老面饅頭二百日元,相當於十二塊人民幣。
一個肉包或肉餅就要三百日元,相當於十八塊人民幣。
這都是國內一百倍的價格。
但用豐澤園的老麪肥帶來的發酵口感,就能讓日本人絕對心甘情願地打開錢包。
此外,一碗八寶粥就要四百日元,相當於二十四塊人民幣,是國內一百五十倍的價格。
用料簡單的麻醬涼麪和炸醬麪,也能賣到五百日元,相當於三十塊人民幣。
儘管只是京城人在夏日天天都有的家常便飯,但來自華夏的異國風情,掩蓋了令人髮指的暴利。
一份煎餅果子,傳統做法是六百日元,因爲沒有蓽撥,只能撒芝麻代替。
還有一種加了點醬肉或燻雞絲的升級版煎餅,能賣到九百日元。
儘管這些東西在津門人民的眼裡肯定會被當做“欺師滅祖的異端”。
但偏偏日本人吃完還非常滿意,直說“嘔一喜”,表示很喜歡。
另外,別看在日本牛奶很便宜,刨冰也很常見,但一杯宮廷奶酪或是楊梅刨冰,卻能讓日本人從中吃出了高級甜品的味道,賣六百円也就不稀奇了。
至於酸梅湯,豌豆黃,烤羊肉串這樣極具特色的食品,提供的更是日本人很少能體驗到的味覺享受。
因此,八百円到一千円的單價完全阻止不了日本顧客獵奇的熱情。
實際上這些攤子前排的隊伍,反而經常會保持二十多米長的長度。
而像餑餑禮盒、麪點禮盒、茶食禮盒這些東西,由於每場活動吸引到的人流都在兩萬人左右,哪怕售價高達兩三千円不等,也仍然供不應求,天天賣斷貨。
說實話,寧衛民舉辦活動,他每次從餐飲服務上賺到的錢,就能高達七八百萬円。
他一共舉辦了六天,算下來總共餐飲利潤大概四千四百多萬円。
光這一項,就實現回本兒有賺兒了,而且還是賺了一倍。
何況這還只是一部分收益呢,工藝品零售方面同樣也是暴利。
要知道,日本人天性注重細節,從審美上,他們就喜歡這種純手工的工美產品的。
尤其早從明治時代,日本就開始推崇匠人文化,1955又建立了“人間國寶”認定製度。
日本政府將那些大師級的藝人、工匠,經嚴格遴選確認後保護起來,並予以雄厚資金的投入,以防止手藝的流失。
所以在日本人的眼裡,一直認爲純手工製品就代表着高級,本身就值得高價。
偏偏寧衛民從國內運送過來的那些工藝品,因爲國內的人工成本實在低廉,即便是算上託運費,成本也低到不可思議。
哪怕一個草編昆蟲和繡花荷包,也能賣個六百円。
漆器化妝盒或者是小梳子一千八百円。
料器菊花胸針三千六百円。
刺繡團扇、香扇、宮燈四千八百円。
寶玉的通靈寶玉,寶釵的瓔珞金鎖,和史湘雲的金麒麟,黛玉的白色髮釵都是五千五百円。
風月寶鑑的小鏡子四千円一個,八角琉璃宮燈六千円一個。
絹人一萬八千円一個,十二金釵一套十八萬円。
還有配套,賈寶玉和賈璉的娟人兩萬円一個,賈母和劉姥姥一萬兩千円。
最富貴的料器盆景一個三萬五千円円,一對六萬円。
那想想看,這豈不是相當於賣多少賺多少?
所以說每場活動,寧衛民從工藝品銷售上賺個六百多萬円就跟玩兒似的,六天下來又是一個三千萬円的利潤。
這還是貨物量有限呢,賣到後兩天其實已經沒什麼貨了,否則賺得更得多。
然而這還不是全部呢,因爲真正的利潤大頭,完全打開市場的最後全應在了圖書和影音製品上。
說一千道一萬,畢竟是以《紅樓夢》大IP爲主題的文化交流活動。
來參與活動的人在這兒吃的越開心,玩兒的越開心,越爲華夏手工藝品而驚歎,《紅樓夢》主題也就會更深入人心。
等到吃飽喝足,也驚歎夠了,許多頭一次知道《紅樓夢》這個華夏故事的路人粉,都有興趣去了解一下。
再加上TBS電視臺至今也只播放了二十集的內容,很多已經被電視劇圈粉的人,既想知道後面的故事,也想重溫前面的情節。
於是圖書和連環畫大賣就成了必然。
日文版的《紅樓夢》,純文字版本的,寧衛民印製了一萬五千冊,連環畫版本的印製了兩萬套,原本還擔心賣不出去呢,沒想到這幾天活動做下來,就賣出去七七八八了。
一億兩千六百萬円的銷售數據,利潤有將近九千萬円,如果再加上各種磁帶的銷售,最終利潤是一億五千萬円。
現在的寧衛民操心的已經不是怎麼把剩下的圖書賣出去了,而是要不要二次印刷的問題了。
特別是在這一系列活動還在繼續刺激《紅樓夢》收視率提高,引發媒體持續關注的情況下,就更是沒法道盡由此而來的一切的利益和好處。
從寧衛民的角度來看目前爲止,暫時能確定的還有幾點值得期待的利益。
第一是,TBS電視臺對這次合作表示非常滿意,也就意味着接下來下一步的華夏電視劇引進不會是什麼問題了。
第二,TBS還通知寧衛民,鑑於目前收視率不錯,已經有了不少的電視粉。
建議他大可以把《紅樓夢》已經播出前二十集的錄像帶先推出賺錢了。
憑加賀臺長的專業經驗預計,如果連賣帶租,應該會有起碼一萬套左右的銷量。
以單本錄像帶七千円價格計算,那就有起碼十四億円的業績,五億円的利潤。
也就是四百萬美元的最終收穫。
雖然這筆錢不會一下就能拿到手裡,恐怕需要一兩年的時間才能完全拿到。
但真要是能有這麼大收益,那寧衛民買版權的四十萬美金也就能以翻十倍的數字收回來了。
這可是銷售和出租錄像帶啊。
賣粉也沒這麼賺啊。
第三,也因爲這次播出和宣傳的成果斐然,已經有數家日本地方電視臺主動找到TBS的加賀臺長頭上,想要藉助他聯繫寧衛民了。
這些地方臺的訴求都是希望在TBS電視臺播完《紅樓夢》後,寧衛民可以把這部電視劇再拿到他們那裡去播出。
當然,這種合作不同於寧衛民和TBS當初簽訂的一百萬円一集的首播合同。
電視劇也就熱乎當季,以後播放的效果就會大幅減少。
這些地方電視臺實力有限,也拿不出大錢,只能給他點小錢。
一般播放權會出一集五萬円到十萬円一集。
但按加賀臺長的說法,像《紅樓夢》這樣已經在晨間劇時段拿到接近較高收視率的,而且引起一定社會關注度的好劇,經過實際驗證了,賣二十萬、三十萬円一集也正常。
也就是說,以二十萬円一集來算,《紅樓夢》弄到地方播出一輪就是七百萬円。
要是全日本三四十個地方電視臺都能播一圈,就是又賺海了。
那想想吧,對於如今幾乎算是共和國電視劇唯一海外代理人的寧衛民豈能不興奮?不激動?
雖然他早就知道國產電視劇的海外版權是個值得好好挖掘的大金礦,但他也沒想到這個金礦的含金量會達到這個程度啊。
現在就顯得他當初不計得失出的那個四十萬美金,都顯得“心黑”了。
如果往長遠來看,四大名著中還有其他三部等着他運作呢。
那麼毫無疑問,他現在走的這條路,無限風光還在以後呢。
他又怎麼能不對未來抱有期待,憧憬着用咱們的文化大IP好好刮一刮日本人的錢呢?
所以說,寧衛民現在那真是意氣風發,充滿了奔頭兒。
他所琢磨的事兒,都已經規劃到未來十幾年去了。
已經不限於具體經營,都是些戰略性的佈局。
他不但要從吃喝穿戴上賺日本人的錢,也要在思想審美,文化娛樂上忽悠這個國家的國民。
沒道理美國人能給日本人搞娘化教育,咱就不能去試試用文化去奴役他們,萬一成了呢。
然而就在寧衛民美滋滋的爲了“我的未來不是夢”用心籌謀的時候。
在他自以爲已經對未來的一切都擁有了掌控能力的時候。
或許是老天爺看他太幸福了,已經有點HOLD不住了,怕他開始膨脹,纔想要給他點顏色看看。
或許是因爲物極必反,樂極生悲,人不可能永遠這麼心想事成,一番風順。
反正突如其來的厄運給了寧衛民狠狠一個耳光,一下子就把他從無所不能的美夢中抽醒過來。
《摘金奇緣》劇組,居然在新加坡的拍攝遇到了莫名其妙的麻煩。
而且幾乎與此同時,松本慶子剛剛開始拍攝的《黑皮革記事本》也陷入了匪夷所思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