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聽見“故人”二字,隸銘有些心驚,什麼時候乖順的小貓崽已經長成了狡黠的狐狸?還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隸銘輕笑一聲:“那麼大先生不妨說一說,我究竟是何人?”
話是這麼說,心裡頭卻已經開始構思起了一會兒的對策,是打昏了帶走呢,還是死不承認……可見隸銘從未想過要坦白,是不能或是不敢無從知曉,但起碼他知道決不能以本來面目出現在敏之眼前,也算男人的第六感吧。
“團絨除我以外從不與旁人親近,除了兩個人,一位是幫主你,還有一位就是先前的姬公子,我現在是該稱呼您幫主呢,還是該稱呼一聲姬公子?”
敏之帶着笑的聲音愉悅地響起,隸銘忽然心神一鬆,這小丫頭,差點被她嚇死。
聲音裡就帶上了柔情:“大先生着實聰慧。”
蠟燭還是滅着,敏之仍舊看不清眼前人的五官,可是那聲音裡明明白白松了一口氣的形容,她金敏之卻聽得清清楚楚,不知怎麼心裡就一痛,面上卻還要笑得開懷。
“姬公子如此厚待敏之,叫我怎麼感謝纔好?”已經闖到喉嚨口的話仍舊給吞了回去,出口的卻是這樣的嬌嗔。
“拿你自己做謝禮就好。”
敏之覺得很累,說的每一句話,做出來的每一個表情,都不是要表達的真實意思,那所謂的真實藏在不知道多少重障礙後頭。
靠在熟悉的懷抱裡,卻找不到當初的踏實了。
隸銘靜靜地攬着她,忽然聽到她冷淡的聲音:“我不喜歡別人瞞我。”摟着她的手僵了僵,卻又聽見她說:“你也不要,姬公子。”
最後三個字簡直是一字一頓地說出來。隸銘有一瞬間的懷疑,其實她什麼都知道了?可還是收回了這樣的念頭,他的敏之聰慧卻不狡猾,如今能這樣不設防地靠在自己懷裡,應該是還不知道的。
男人普遍容易小瞧女人的智商。
儘量放柔了聲音:“我不會。”
懷裡的人沉默了一會兒,低低“嗯”了一聲。
既然他決定瞞着,那她就沒有不陪着演下去的理由。
“從來都是稱呼您姬公子,不知可有表字?”
“小字明旌。”當然不能說出真實的表字,隨意胡謅一個糊弄過去就可以了。
明旌,銘旌,又作銘。陸隸銘,你就準備一直這麼瞞着我瞞下去?
面上卻是不動聲色:“這個字好聽。”
……
二人又聊些有的沒的,直到夜色沉沉,方纔安置了。
敏之一夜未睡,只等着東方既白那一刻。
第一道光照進屋子時,身邊的人就動了動,隨即翻身起牀。敏之仍舊閉眼假寐,有溫熱的氣息印在自己額頭。
若是現在忽然睜開眼睛,不知道這人會是怎麼個表情,真想看一看。
到底還是忍住了。
聽到窗戶翻開的聲音,再然後,就沒有了聲響。
敏之睜開眼,身邊空着的地方,團絨安安靜靜趴在那裡,連咕嚕咕嚕的聲音都沒有,只是睜着眼睛看敏之。
連你也是他送來的呀?敏之心道。
怪不得和他這麼親呢。敏之給團絨順順毛。
一夜未睡,還是困得很,先不要想了,好好睡一覺吧。
敏之翻了個身,將團絨攬進懷裡,頃刻就又睡着了。
再醒來時,都快中午了。
墨玉在帳外候着,聽見裡頭有動靜,就輕聲上來掀起簾子。
“小姐要起來嗎?”
“嗯。”
洗漱完畢,墨玉奉上一盞燕窩。
“怎麼一大早倒送了燕窩來,廚房吃錯藥了?”敏之皺眉問道。
“不是,這是映媽媽特地吩咐下的。”
“可有打聽過是什麼緣故?”
“奴婢一早出去問過,彷彿是說姬公子回來了,又找了映媽媽去聊了聊,映媽媽出來後,就蒼白着臉色去了廚房。”
“是嗎?”敏之牽起一抹笑,順手接過燕窩舀了喝,不知道他又是怎麼哄了映媽媽的,臉色都白了。
“小姐……”
敏之看墨玉似乎有話要說,就屏退了左右。
“有什麼想說的你就說吧,我們兩個,
你不用擔心。”
墨玉默了一默,到底開口了:“小姐,雖然如今姬公子是回來了,可畢竟是那位幫主在競價時候拔了頭籌,而且奴婢這兩日看着,那位幫主雖然是有些怪癖,可是待小姐您能卻是極好,小姐……”
說到這裡有點說不下去。
敏之一邊吃着燕窩一邊看着墨玉笑,笑得墨玉心裡毛毛的,最後把心一橫:“若是映媽媽硬要塞了人來,小姐可千萬要扛住!”說着還握了一下拳頭。
敏之沒忍住,一盞燕窩扣在墨玉的羅裙上,滴滴答答的湯水順着滑下來,又弄溼了墨玉的鞋面。
小姐這個樣子,是在笑?
“去換身衣裳吧,事情沒你想得那麼複雜。”敏之擦了擦嘴角,仍舊是笑的。
墨玉狐疑着去了,留下敏之一個人撐着下巴在桌邊。
是啊,沒她想得那麼複雜,他想怎麼在她身邊呆着,隨他,自己愛怎樣就怎樣,權當身邊多了個團絨。
這麼一想,心情就輕鬆了許多。
“墨玉。”
墨玉剛換好衣裳,聽見叫,忙進來了:“小姐有什麼吩咐?”
“去跟映媽媽說一聲,往後有什麼局票,只管送來。”
“可是……”
小姐前天出事那一次,雖不是幫主親自送回來的,卻是那日競價時候那位小哥送來的,當時他還特地跟自己說了:“幫主已同映媽媽那裡打了招呼,往後再有要大先生應的局票,一概不接,記得了?”雖然是笑着說話,語氣卻聽着不善,只是當時小姐昏睡,墨玉來不及同他分辯就進去了。現在想起來,那難道不是表示幫主已經生氣了麼?
“沒什麼可是的,在這裡過日子自然要照着這裡的規矩來,若是他要將我當成什麼見不得光的東西藏起來,也就不該任由我在這鳳棲樓裡頭,你說是不是?”
說着得意地向着樓上瞟了一眼。
八層上,唐七正站在隸銘身邊,聽見這話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少主臉色。
結果他卻只是隨便扯過一絲笑:“隨她。”
哎喲,這兩位又是鬧的哪一齣啊這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