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麼說?”墨玉推門進去時,敏之正在試琴音。這張新得的琴,是前幾日赴局時一位鄉紳送的,雖然比不上霜紅那一張,卻也算得上極品。
“她說大先生文采卓越,送了盒蛋糕給大先生呢。”墨玉笑着,將蛋糕放在桌上。
“呵呵,文采卓越,難爲她用了這麼個詞兒。”敏之看看桌上那盒蛋糕,接着說,“團絨不知道又跑去了哪裡,不然就有它的口福了。”
霜紅是從內地逃避戰亂來的上海,自己父母在逃難途中死於疾病,是被舅舅舅母拉扯着才終於安全到了地界。只是生計艱難,舅舅他們還有三個孩子要養,霜紅又生得好,一路上替他們招惹了不少麻煩,看見有嬤嬤招“女兒”,雖然也知道是個什麼下落,也還是咬咬牙將他送了去。畢竟一個人吃苦,總好過一家子全被拖累死。
霜紅在家的時候,針線女紅學過,詩書上卻不通,連琴都是來了上海才學的。好在她天資高,連教琴先生都說若非出身不好,可作一代大家。
說了這麼多,無非就是一句話:敏之送來的那篇東西,別說是瞭解其中意味,光是念着就費力的很。
沒有辦法,自然是要去請了那位張宗昌張理事來。
張宗昌那裡,自從告知了霜紅試題,再想見她就沒有那麼容易了。去的時候不是剛拿着了局票要出門,就是去赴了局還未回來,左等右等也等不到人。吃了幾回閉門羹,也是這樣初嘗春情滋味的傻樣兒纔沒有覺出什麼,倒還要一門心思地替她四處打點。
這一天忽然聽見霜紅先生來請,還在公事房裡呢,就急的心猿意馬的,旁邊幾位共事的都在看着笑他。
“別看咱們宗昌平日裡老實巴交的,原來也這麼得了女人心!你們瞧才幾天沒見呢,霜紅先生就這麼急着到衙門裡來請了!”
“是啊是啊,我聽我小舅子說,那天在鳳棲樓七層上還看見宗昌呢。”
“赫!七層上可是那位敏之大先生,你小舅子別是看錯了人吧?”
“
哪能!我那小舅子常來咱們衙門,跟宗昌都打過不知道多少次照面了,飯也吃過幾次,怎麼會認錯!”
......
張宗昌聽他們嘰嘰呱呱,平時聽起來不太順耳的話,因着霜紅的邀請也變得順耳起來。
“你小舅子看錯了,那纔不是我。”
“我就說嘛!你那小舅子慣愛喝酒,喝多了認錯了人,或是鳳棲樓哪位姑娘的美色迷了眼,也不是不可能......”
那邊兩人還在打嘴仗,宗昌直理好了東西交去花總理的辦公室,順便請了早退。
“你們兩個別吵了,沒見人都走了麼。”
“嘿!還真是......”
宗昌剛進去鳳棲樓的大門,就看見抱琴在樓梯口等着。這時候不過半下午,還沒有到開門迎客的時候,抱琴站在這裡,倒是讓他心情好了更多,畢竟多日不見,霜紅應該是像大先生說的那樣,捨不得自己的吧?
“你家先生不用你伺候着?怎麼就放你下來了?”
抱琴是個有眼色的,笑着答道:“先生怎麼還會管有沒有人伺候,好不容易得了空能跟先生見上一面,當然是要叫奴婢下來引了人的,萬一路上叫別的姑娘看上了,沒了人,先生還不得罰我嘛!”
抱琴不過是隨口說笑,宗昌卻聽得背上冷汗淋淋,萬幸那天遇見玉姑娘時是被從後頭樓梯上帶上去的,絕對不會給人瞧見,這才強笑着上了樓。
抱琴推開門,向宗昌比了個“請”的手勢,自己卻沒進去,只在他身後替他闔上了門。
起居間裡並沒有人,宗昌小心翼翼進去,繞到屏風後頭,卻看見硃紅薄紗下一具瑩白胴體,赤鏈蛇似的扭在牀上。
“宗昌~”聲音裡都膩起了一層蜜糖,偏還有的是男人喜歡這樣。
“誒~”回答的聲音都抖了。
“這麼多天沒見,你可想我了?”將薄紗又拉起一點兒,本來就跟沒穿一樣的身上更少一寸遮擋,多一片白皙。
張宗昌話都
說不出來了,只看見喉結在那裡上下滑動。霜紅低頭輕蔑的笑笑,再擡頭時已經是萬種風情融於眼底,匯成一片水澤漫過黑色的瞳仁,那水多的,輕輕眨一眨就能淹死個人。
......
紅鸞帳裡顛倒陰陽,張宗昌覺得從來沒有像今日這麼滿足過,這個小妖精心裡,果然是有自己的。
......
魚水之後,霜紅眼梢含情地趴在張宗昌胸口,話也不說,只是把玩自己的頭髮。
“怎麼了?”張宗昌敏銳地覺察到自己的心上人有些許不對勁兒。就譬如後世的所謂“備胎”,能隔着手機電波覺察到自己的女神沒見着她的男神的憂鬱含恨的一顆心。
見她沒有說話,就接着問:“是不是有什麼事?”
霜紅這才幽幽開口:“宗昌,你會不會覺得我太多事了些?”
“什麼多事?”才問出口,就大概知道了,八成是爲着大先生鋪路的那些事。
“怎麼會呢,你都是爲了她好,怎麼會覺得你多事。”
“可是......哎......”
被這一聲“哎......”嘆得,宗昌的一顆心都化成了一碗胡辣湯,酸溜溜裡帶着點麻辣,是心尖尖在那湯裡一顫一顫地翻滾。
“有事你就說!只要是我張宗昌辦得到的,絕對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男子在柔弱的女子面前一向都是英勇而不畏前路的,更何況是漂亮又有了交融的女子。
趴着的霜紅嘴角浮起一絲冷笑,聲音卻放得柔柔的:“其實也沒什麼,就是那天你給了我試題,你也知道的,我這個人就是膽小,要是你泄題的事情漏了出去,於你的公事上確是有礙,那晚上就在廊子裡頭徘徊了許久,想着要不要去給姐姐,卻正好看見玉茗的丫頭鬼鬼祟祟地去了月丹房裡,我看那丫頭神色怪異,就起了疑心,湊過去聽了,正巧聽見‘駢儷文’三個字。你也知道的,從來都是詩詞,難得這麼一道題,你說我怎麼可能想不到那上頭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