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覺得這小子說的是歪理,踢着他的小腿,笑鬧着把人趕去幹活了。
只是細細琢磨,這小子說得還真是實在話。
別說封應然,就是顧青對卦術也是半信半疑。即便雪春熙每回的卦術都極爲精準,只是他打從心裡就不樂意依賴這種縹緲的玩意,看不見抓不住,還不如他的佩劍來得安心。
恐怕三皇子也是這般想的,不然每天什麼都不用想,只管找雪春熙問卦就足夠了,反正她就沒說錯過。
可是天天聽別人的主意,哪有什麼意思?
早就知道了結局,這人生失去了驚喜,也着實無聊得很。
顧青摸着下巴,又想到那小子提起的話。卻怎麼都沒瞧出三皇子對七姑娘有什麼別的心思,倒是一個姑娘家跟着他們顛沛流離,殿下素來憐香惜玉,多照顧些也是應該的,他也就沒往別的方面去琢磨。
如今被人提醒,他回想了一遍,也察覺出封應然對雪春熙的確照顧有加,實在是體貼得過頭了。
若是如此,顧青以後對雪春熙還是更客氣些纔是。
蔓霜瞧着天色,勸着道:“時辰不早,七姑娘趕緊歇着吧。”
“我不困,泡壺熱茶來。”雪春熙倚着窗前,看着外頭的火把晃了晃,很快又恢復平靜,就明白封應然已經出發了。
即便卦象顯示這一次必定安然無恙,她依舊放心不下。
“大晚上的喝了濃茶,姑娘要更加睡不着了。”蔓霜抿了抿脣,明白雪春熙這是擔心三皇子,只能談着器去泡了一壺濃茶:“姑娘可別多喝了,殿下會安然無恙回來的。”
“嗯,”雪春熙點點頭,喝了兩杯茶,才感覺睏意消去了不少。
京中依舊城門打開,街道上空空如也,沒有人進出,白天看着有些可怖,晚上更是如此。
如同是一隻張大口的猛獸,就等着有人闖進來,甕中捉鱉。
思及此,雪春熙有些急躁不安,忍不住下了馬車。
顧青就守在馬車前,看見她下來不由詫異道:“七姑娘還沒睡着?”
說完,他就知道雪春熙是擔心三皇子,這纔沒能閤眼,不由心下寬慰,看來殿下也不是一頭熱:“姑娘若是睡不着,跟屬下聊聊?”
蔓霜捧着披風過來給雪春熙穿上,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不勸着自家姑娘回馬車歇息,怎麼主動挽留?
馬車外天寒地凍的,要是雪春熙凍着了,該如何是好?
顧青摸摸鼻子,感覺被一個小丫頭給討厭了,頓時有些尷尬。
“顧副將跟着殿下有多少年了?”雪春熙睡不着,也不願意在馬車裡乾等,索性跟他聊了起來。
“也有好幾年了,當初我是在大殿下的親兵裡。卻因爲壞了規矩被責罰,足足五十大板,快要死的時候,才被三殿下求情拖出來。”顧青苦笑,要不是封應然開口,如今就沒他這個人了。
蔓霜驚呼道:“五十大板,那不是要死人了?”
“動手的廷尉最清楚往哪裡打最疼,又如何讓人疼得不會暈過去,卻又不至於尚未行刑完就斷了氣。”都是人精,最是懂得如何討好貴人。
大皇子不過是心情不爽利,這才逮着他的錯處狠狠責罰,哪裡真要重罰?
也怪自己倒黴,幸好顧青平日做人尚可,有人偷偷知會了三皇子,不然就是大羅神仙都救不了他的。
五十大板下來還沒死,自然是大皇子還打算慢慢折磨他。
這比直接打死還難受,根本就是一點點地折磨,生不如死倒不如一刀砍了他來得痛快。
見雪春熙臉色都白了,顧青不在乎地咧嘴笑笑:“也虧得這次機會,屬下因禍得福,跟在三殿下身邊了。不然在大殿下麾下,恐怕腦袋都要掉幾次,哪裡還能爬到副將的位置上來?”
大皇子好面子,身邊人看重的也是出身。
顧青出身不好,這就註定他只能被人踩在腳下。
不像封應然,從來都是論功行賞,一碗水端的平。
誰出力最多,誰就能得到更多的上次。
不然兄弟裡面那麼多的刺頭,怎麼就對三皇子服服帖帖的?
雪春熙沉默着,知道這時候不需要同情和憐憫顧青,他對這段生死經歷不以爲然,反倒感謝這次機會能到封應然的身邊,爲三皇子效忠。
她呼了口白氣,正打算問問封應然這些年剿匪的事,就見城裡驟然一陣白光,接而是巨大的轟鳴聲在耳邊啊爆裂開去。
蔓霜連忙伸手捂住雙眼,嚇得臉色慘白。
顧青目光一冷,咬牙切齒道:“竟然在城裡埋了驚雷,真是一羣瘋子!”
又是一陣爆裂聲響起,顧青催促她道:“七姑娘先回馬車上,屬下去打聽一二。”
他又匆忙安慰道:“姑娘放心,殿下不會輕易就敗在這些驚雷之下的。”
雪春熙雖然擔憂,卻也沒去添亂,乖乖回到馬車,只是心神不寧,便拿出竹籤,隨意抽出一支來。
蔓霜揉着耳朵,感覺剛纔爆裂聲後嗡嗡直叫的情況才緩和了一些,湊過來問道:“七姑娘,卦象如何?”
“是吉兆,”雪春熙這才鬆了口氣,又道:“看來可以爲殿下準備慶功宴了。”
即便如此,她還是等到天色將亮的時候,纔等到封應然回來。
雪春熙裹着披風,隨手整理了不甚凌亂的烏髮,這才施施然下了馬車。
封應然一身玄衣,騎在白馬上迎着朝陽回來,身上彷彿鍍了一層金光,更顯得丰神俊秀。
雪春熙怔忪片刻,忽見封應然的目光掃來,與她對上,隱隱能發現眸底的笑意,不由雙頰滾燙。她
居然盯着三皇子看呆了,幸好封應然不計較,不然着實失禮了。
封應然回來,第一件事自然是向皇帝稟報。
雪春熙也就沒有上前打擾,目送他翻身下馬,身上並沒有多少血跡,看來沒受傷,她就轉身回馬車去了。
打了個哈欠,她抱着被褥躺下,見蔓霜滿臉驚訝地問道:“七姑娘不等三殿下過來一起用早飯嗎?”
明明雪春熙等了一夜,擔心三皇子的安危,如今人回來了,怎麼反倒不在意了呢?
“三殿下怕是要跟皇上用早飯,商量如何進城,哪能抽得了空過來跟我寒暄?倒不如趁這機會多睡一會,只怕進京後事情還多着呢。”說完,她躺下沒多久就睡着了。
蔓霜也睏倦得厲害,陪着雪春熙熬了一夜,便也抱着被褥在角落睡得香甜。
兩人睡了足足一個時辰,車隊纔開始進城。
等顧青過來的時候,見蔓霜睡得臉頰紅撲撲的,不由好笑道:“終於睡飽了?”
蔓霜睡飽了,笑眯眯地道:“是三殿下讓副將過來的,可是有話要對七姑娘吩咐?”
“哪裡是什麼吩咐,不過是想請七姑娘先在王府裡安置。宮裡亂糟糟的,還得收拾好才能住人。”說罷,顧青又補充道:“三殿下恐怕要先跟隨皇上回宮,這幾天都得忙着,七姑娘需要什麼只管告訴我,這就命人去採買。”
雪春熙對蔓霜點了點頭,後者撩起簾子脆生生地答道:“殿下貴人事忙,副將在殿下身邊幫忙便是,不必特意留在七姑娘身邊的。姑娘素來不挑剔,只要院子收拾乾淨齊整就可以了。”
“那可不行,殿下說了,七姑娘是貴客,哪裡能慢待的?”顧青眯起眼,拍着身下的駿馬道:“王府裡伺候的人少,大多是侍從,丫鬟婆子卻是沒有的。管家已經讓人牙子過來,請姑娘回頭挑幾個順眼的在院子裡伺候。”
沒等雪春熙拒絕,他拍馬走前頭去了。
蔓霜放下窗簾,笑吟吟地道:“三殿下待姑娘真好,彷彿是主子一樣看待。”
“又胡說什麼,殿下事忙,這點小事不甚在意而已。”雪春熙也覺得自己挑人在福利伺候,顯得太金貴了一年。其實身邊有蔓霜一個,已經很足夠了。
街道兩旁依舊冷冷清清的,還有一小片的瓦屋倒了,亂糟糟的,卻也能隱約看出裡面之前藏着人。
如今血肉模糊地倒下,恐怕凶多吉少,被侍衛粗魯地收拾出去,一股子血腥味飄來。
“這些必定是跟之前的伏兵是一夥的,屋子炸得七零八落,虧得三殿下全須全尾躲了過去。”蔓霜望着刀塔的瓦屋,忍不住低聲驚歎。
擔心雪春熙受不住,蔓霜連忙把簾子放下,回頭卻見自家姑娘若有所思:“姑娘不害怕?”
“他們該是貴人養的死士,總歸是這個下場。”雪春熙搖搖頭,雖說有些不習慣,只是見得多了,反倒不覺得什麼了:“下山後,遇到這般血腥之事是必然。”
要得到皇位,從來都是踩着許多人的屍骨上才能踏上去。
這都在雪春熙的預料之中,倒不覺得意外了。
只是街道被炸得亂七八糟的,重建起來也頗費功夫。
最緊要的是,原本住在這裡的百姓卻不見蹤跡,到底被帶到哪裡去了?
雪春熙皺緊眉頭,忽然馬車停下,一道身影躬身進來,竟然是封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