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春熙搖頭,點着蔓霜的鼻尖道:“傻丫頭,你在我身邊這麼久,自然是最信得過的人。這些丫鬟剛來,正要都好好盯着,不然我哪裡會自在?”
蔓霜聽了,頓時雙眼發亮:“姑娘說得對,奴婢該仔細盯着。丫鬟笨手笨腳的,別不知道姑娘平日喜歡吃的用的,反倒鬧得姑娘不痛快了。”
說罷,她高高興興出去吩咐了。
自己在姑娘身邊待得時日最長,那些新來的丫鬟就該聽她的纔是,也得仔細敲打一番,別以爲姑娘看着和善,私底下嘀咕而伺候得不盡心。
蔓霜這纔出去沒多久,管家就來稟報道:“姑娘,宮裡來人了,說是請姑娘走一趟。”
雪春熙一愣,三皇子這才進宮沒多久,怎麼就有人來請?
“可是說了,哪位貴人來請?”
管家低着頭答道:“老奴瞧着來人的裝束,該是高塔裡的那位貴人。”
“國師?”雪春熙更是不解,明明三皇子說國師病了,怎麼這會兒急着請她進宮去?
莫不是有什麼事想要交代,這才匆匆忙忙讓人來請她?
“那我得趕緊梳妝打扮,可別讓國師久等了。”都是雪家人,又算是長輩,雪春熙自然不敢怠慢。
老管家卻婉轉地勸道:“七姑娘莫要琢磨,不如先讓老奴派人送信給殿下,再進宮不遲。”
雪春熙一怔,看向他:“管家瞧着,似乎不想讓我這時候進宮?國師到底是雪家的長輩,我作爲晚輩該是進京後就立刻進宮去問安纔是,如今國師派人來請,我若是拒絕,倒是顯得有些無禮了。”
聽罷,老管家告罪道:“三殿下讓姑娘在府裡好好歇着,老奴不敢自作主張。再說國師病得起不來,哪裡會讓人來請,這事叫老奴心裡忐忑,便斗膽請姑娘等候片刻,容老奴去請示了殿下才是。”
雪春熙笑笑,搖頭道:“管家莫非忘記了,雪家最擅長的就是卜卦之術。既然管家擔心,不如讓我卜卦一番?”
恰好蔓霜之前剪下一株花兒插在花瓶裡,她挑起其中一朵盛放的花兒,撕下幾片花瓣丟在桌上的茶盞裡。
花瓣浮浮沉沉,雪春熙盯着片刻,倒是慢慢皺眉了。
老管家看不懂這卦術,卻也瞧出雪春熙的臉色有些不對勁,小聲問道:“七姑娘,可是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
何止不妥當,居然是凶兆。可是想要仔細看,卻又瞧不真切。
雪春熙還是第一回看不懂這卦象,只能隱約看出這次進宮並非好事。
她正要開口,就見一個丫鬟進來在老管家耳邊低語了兩句,老管家臉色頗爲難看:“七姑娘,國師派來的人想要硬闖,被侍衛攔下了。只是國師身邊這些都是武功高強的婢女,平日是保護國師的。”
顯然侍衛就算想攔,也要攔不住這些婢女。
果不其然,老管家話音剛落,就見四個白衣飄飄的婢女大步走來。
一個個身形纖細,容貌秀麗,必定是精挑細選過的。
雪家人大多隻會卦術,卻是手無縛雞之力。
皇帝請人保護國師,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有時候國師需要人跑腿,這些婢女也是再適合不過的了。
婢女畢恭畢敬地對雪春熙行禮,揚手道:“七姑娘,馬車就候在府門,莫要讓國師久等了。”
雪春熙站起身,知道她就算不想去,恐怕這些婢女都要架着自己上馬車進宮去的。
既然如此,倒不如她自己主動去的來,沒得敬酒不吃吃罰酒的:“如此,管家回頭便跟三殿下說一聲,別叫他擔心了。”
蔓霜匆匆趕來,喘着氣道:“姑娘,奴婢跟着去。”
“不必,院子裡的丫鬟還要人盯着呢,哪能缺了人?你在屋裡安心等我回來,估計晚飯前我就能回府了。”雪春熙安撫兩句,好說歹說讓這丫鬟留下。
進宮十分兇險,她不打算讓蔓霜冒險。
雪春熙剛走到府門,就見顧青候在馬車前,顯然已經等了好一會了。
白衣婢女不悅地皺眉,上前道:“有我等護送七姑娘進宮拜見國師,不必勞煩顧副將了。”
“那怎麼行,殿下臨走前說了,絕不能讓屬下離開七姑娘一步,不然回頭拿我是問。姐姐們也別爲難我了,我是聽命行事,你們也是如此,不是嗎?”顧青就要跟着雪春熙,還把三皇子擡出來。
白衣婢女知道其餘三位皇子失去了繼任的資格,只餘下這位幸運的三皇子。
如無意外,皇帝駕崩後,三皇子將會成爲新君。
她們到底是宮裡伺候人的,自然不敢跟三皇子撕破臉,只能任由顧青跟在馬車附近,騎馬護送雪春熙進宮。
雪春熙見顧青緊緊跟在馬車附近,看來是十分擔心她的安危,倒是有些古怪。
宮裡貴人多,擔心她得罪誰倒也有可能。如今去拜見國師,都是雪家人,怎麼顧青反倒更緊張?
王府離皇宮並不遠,小半個時辰便到了。
宮門的守衛見是白衣婢女,反倒上前來查看馬車。只是在顧青出言阻攔的時候,這纔沒掀開簾子唐突裡頭的雪春熙。
白衣婢女氣得臉色都白了,神色極爲不痛快,恐怕難得受到這樣的待遇。
也是,國師在百姓的名聲中猶如仙女下凡,地位穩穩在帝王之下。
如今連小小的宮門守衛都敢攔下白衣婢女,足見國師在宮裡的地位顯然一落千丈。
反倒顧青這麼一個小副將,守門侍衛卻是恭恭敬敬的,更是讓白衣婢女氣得瞪了他好幾眼。
雪春熙眨眨眼,三皇子平安無事護着皇帝回宮,成了最後的贏家,皇位估計是鐵板釘釘的事了。
都說宮裡的人都是勢利眼,果真如此。
若是以前,誰會對這個生母出身卑微,又有異於人瞳色的三皇子如此畢恭畢敬的?
不落井下石,就已經不錯了。
等馬車停下,雪春熙下車後遠遠看見白色的高塔。
高塔上只有最上面纔有小小的窗口,在裡面住的人必定不舒服,連透氣都不容易。
走到塔裡,雪春熙這才懵了,仰頭看着連綿不絕的石階,詫異道:“這麼多的石階,國師要如何下來?”
就是下來了,估計再上去也得累壞了。
白衣婢女低眉順目地答道:“國師素來在塔頂爲皇上祈福,極少下塔來。”
不是國師不想,而是無法經常下塔來。不然光是這些石階就得走到吐血,再回去更是不容易。
雪春熙開始同情歷代的國師了,皇帝爲了讓國師極少出現在人前,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若非她進了高塔裡面,恐怕也不會發現這個貓膩,以爲國師真的爲了帝王祈福而不願經常出來走動呢!
不過想到以後自己若是成爲國師,也得困在高塔之上,雪春熙的臉色就有些難看了。
難怪國師身邊的婢女都是會些功夫的,不然這樣上上下下的,一般人可受不住,一天跑幾回估計就得累癱了,哪裡還有力氣伺候國師?
見她面色難看,白衣婢女作了個請的姿勢:“七姑娘,國師等候已久了。”
這是催着自己爬石階,儘快到塔頂拜見國師?
雪春熙嚥了嚥唾沫,想着她剛纔還跟蔓霜說晚飯前能回來,恐怕自己晚飯前都未必能到達塔頂去。
顧青倒是在高塔之外,似乎聽到白衣婢女的話,揚聲笑道:“我記得國師有一頂軟轎,平日出入的時候用着,怎麼請七姑娘上去,卻捨不得拿出來了?”
聞言,白衣婢女這纔不情不願地從角落的暗門裡擡出一頂軟轎。
軟轎並不大,恰好一人坐在裡頭而已。
看來國師要上下高塔倒也不難,不必自己用雙腿走着,而是有婢女擡轎。
雪春熙挑眉,所以顧青沒提起,這些婢女是打算讓她慢慢走上高塔,算是給自己一個下馬威嗎?
婢女未必有這個膽子,或許這是國師授意的?
思及此,她更是不明白。
自己跟國師從來沒見過面,怎麼一來就給她一個下馬威,究竟什麼時候得罪了國師?
都是雪家人,雪春熙原本以爲會是一場和和氣氣的見面。即便不親近,也不至於交惡。
如今看來,是她想岔了。
國師未必像雪春熙想得那樣歡迎她進京來,畢竟自己的出現,證明國師就得換人做了。
捨不得國師的位子,所以對她不友善嗎?
雪春熙不覺得日夜被關在高塔之上不能隨意走動,國師真的會喜歡這樣的日子。
還是即便被困在高塔裡,依舊是至高無上的國師,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受世人匍匐叩拜?
既然想不明白,雪春熙便打算見國師一面,或許就能弄清楚了。
她施施然坐在軟轎上,扭頭對白衣婢女道:“走吧,別讓國師久等了。”
言下之意,雪春熙是催促她們擡轎得快些上高塔,完全是把婢女之前的話又還了回來。
還沒當國師,就急着使喚她們了?
白衣婢女臉色一沉,倒也不敢發難,沒見顧青站在高塔外正盯着幾人?
若是她們有什麼不利於雪春熙的舉動,恐怕顧青也不會袖手旁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