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應然沒有依言退下,即便已經聽出了皇帝的不悅,實話實說道:“聽聞國師之間需要傳承,如今國師突然去了,也不知道七姑娘要如何得到這傳承。沒有傳承在,就不是完整的國師,對父皇來豈不是是無用之人?”
皇帝沉吟片刻,倒是覺得他說得十分在理:“依三兒之見,這該如何是好?”
“兒臣也不清楚國師的傳承該是如何,前任雪家的家主又早早不在了,二姑娘恐怕也是不知情。爲今之計,只能飛鴿傳書到靈犀山,讓四姑娘幫着看看前任家主是否記錄下來,又或是收藏的古籍裡有所提及。”
封應然說罷,又提道:“國師突然去了,高塔上總歸有些晦氣。大姑娘不在,四姑娘不肯下山,二姑娘又是下一任的家主。六姑娘身子單薄,又御醫調養,估計也熬不了多久。唯獨七姑娘能夠繼任國師之位,還是遠着這些晦氣纔是。”
沒了雪春熙,國師根本就沒有別人能夠擔任,自然是小心照料着爲好。
皇帝聽了,眼皮一擡。這些話句句在理,就是他都挑不出錯來:“也罷,那就先送七姑娘出宮,等高塔收拾好了,再把她送上去。”
封應然聞言,低頭應下,很快退了出去。
太監總管親自把他一路送到宮門外,實在佩服這位三皇子居然能說得動皇帝,還沒激怒皇帝:“三殿下,咱家就送到這裡了,皇上身邊可離不開人。”
“總管費心了,好好照顧父皇。”封應然對他微微頷首,不愧是小人,之前和如今簡直就像是換了一個人。
不過封應然也懶得跟他計較,只要別礙事就好。
雪春熙等了又等,終於等到封應然回來,仔細打量,沒見他受傷,這才鬆口氣。
她真擔心封應然頂撞皇帝,叫皇帝責罰,自己就得內疚死了:“三殿下,不知道皇上的意思是……”
若是三皇子實在說不動皇帝,雪春熙也只能暫且上高塔住着了。
封應然對她笑笑,搖頭道:“父皇應允了,七姑娘暫且出宮回我的王府住着。等高塔收拾好了,又得到國師的傳承,再說此事不遲。”
雪春熙一怔,就要開口,看見四周的宮女和太監,到底還是抿着脣把話都嚥下去了。
等封應然親自送她回到王府,到了院子裡,雪春熙又打發蔓霜在院外候着,這才小心翼翼地開口:“三殿下,國師的傳承其實不必親自爲之……”
她不打算瞞着三皇子,便直接坦然相告:“國師去了,這兩天我就會得到傳承。”
封應然一愣,疑惑道:“該如何繼承,難道高塔上國師留了什麼給七姑娘?”
“不必如此,雪家的傳承很簡單,不過是託夢罷了。”難得看見封應然目瞪口呆的神色,雪春熙笑笑道:“雪家的傳承一向神秘,既然國師已經認定我是繼任者,自然就會在夢裡得到所有的傳承。只是傳承過多,一天夜裡怕是完不成的。”
這般詭異的傳承,真是前所未聞。
只是世界之大無所不有,封應然吃驚之餘很快便接受了,卻是無奈道:“七姑娘不必對我這般坦誠,總歸是雪家的秘密。再說,七姑娘難道就不怕我知道後,會對雪家不利?”
“我信得過三殿下,而且這傳承方式就算知道了,也難以模仿。”雪春熙搖頭,雪家正是通過這樣直接的手段得到傳承。
所以皇帝找不到雪家之外的人來繼任,於是再是不喜歡,再是猜忌,也是不敢對雪家人動手。
這也免去了雪家的滅頂之災,能夠一代接一代傳承下來。
“此事除了我,就連蔓霜也別說纔是,畢竟隔牆有耳。”封應然叮囑她,生怕雪春熙說漏了嘴。
雖說皇帝身居宮中,又把國事都丟給封應然來處置,耳目依舊靈敏。
若是被皇帝知道了此事,雪春熙只怕要被立刻送去高塔的。
雪春熙明白這個理,所以在宮裡閉口不談:“殿下放心,此事也就只有雪家人知曉。蔓霜知道得少,才能過得輕鬆些。”
蔓霜就像是她的妹妹一樣,雪春熙自然不想蔓霜以後過得艱難。
知道得越少,反而越安全。
皇帝就算知曉後爲難她,也不至於會對付一個不知情的小小丫鬟。
雪春熙還以爲封應然交代她後,就要繼續進宮了。
誰知道封應然卻留了下來,對上她疑惑的神色,還笑笑道:“我總呆在宮裡也不好,即便是父皇的意思,但是我如今既不是太子,卻又是成年皇子,在宮外住着纔對。”
皇帝躲懶,把奏摺一股腦給他處理,封應然便命人把奏摺從宮裡擡進王府裡。
書房附近有侍衛巡邏,免得奏摺丟失,那就是大不敬的罪過了。
雪春熙皺眉,三皇子即便不好總留在宮裡常住,每天去宮裡處置奏摺再回府也是可以的。
蔓霜眨眨眼,無奈道:“奴婢就知道姑娘想不明白,好在顧副將提點了奴婢。三殿下留在府裡,這不是擔心七姑娘受委屈了?若是他不在,皇上忽然改變主意要七姑娘立刻上高塔又該如何是好?”
聞言,雪春熙詫異,搖頭道:“三殿下總不會僅僅爲了這個緣由就留在府裡,正如他所言,常年住在宮裡也是不適合。”
倒不如順水推舟,直接留在王府裡面了。
蔓霜嘟嚷道:“三殿下一番好意,怎麼姑娘似是不領情來着?就像姑娘說的,三殿下儘可以進宮處理奏摺再回府,沒必要如今勞心勞力讓人把奏摺擡出來。這路上要是丟了髒了,那可都是麻煩事。”
雪春熙默然,心裡有些高興,卻又不敢在面上表現出來,還叮囑蔓霜道:“這些話在我這裡說說罷了,出去後可不能說漏嘴。要是哪個有心人聽了去,會給殿下添麻煩的。”
“姑娘放心,顧副將早就叮囑過奴婢了,奴婢還不至於那麼傻。而且府裡都是三殿下的親衛,誰會口無遮掩把此事嚷嚷出去?”蔓霜不以爲然,親衛對三皇子忠心耿耿的模樣,她是看在眼內的。
不過她又疑惑道:“上回顧副將不是說親衛都戰死了,如今卻一個個好好的,要是皇上知道後,會不會責怪他們欺君之罪?”
蔓霜摸摸脖子,欺君可是掉腦袋的大事!
雪春熙好笑地看了她一眼,道:“放心,皇上日理萬機,哪裡會記得住親衛的臉?你不說我不說,顧副將不說,三殿下也不說,皇上又怎會知曉?”
聽了她這話,蔓霜原本提起的心這纔有落回了肚子,拍拍胸口道:“那就好,不然親衛好不容易回到京中來,要是被發現欺君,可不就要丟掉性命?”
親衛對她們極好,護着自家姑娘來到王府,蔓霜對親衛又是感激又是敬重。
這些人出生入死,就爲了剿匪,不知道讓多少百姓不至於流離失所,家破人亡。
只是他們也不容易,一年到頭也沒幾天能在京中享福,一個個還是孑然一身。性命不保,誰都不敢成親立業。
如今好了,三皇子苦盡甘來,親衛們也能好好過日子的。
思及此,蔓霜不由自主漲紅了雙頰,被雪春熙發現,好奇道:“這是怎麼了,屋裡的火盆燒得不旺,可是想起什麼好事來了?”
蔓霜羞赧地眨眨眼,小聲道:“沒什麼,就是屋裡有些熱罷了。”
她不說,雪春熙更是好奇,湊過來道:“剛纔你不是說被顧副將提點了,莫不是他說了什麼?”
聽罷,蔓霜也知道瞞不住了,聲音小得跟蚊子一樣,卻連脖子都紅了:“七姑娘,顧副將說他跟隨殿下多年,如今功成名就,也該考慮成家的事了。只是高門大戶的貴女素來高傲自負,他不想娶個大佛到家裡供着。最好找個貼心的姑娘,白頭到老。”
雪春熙揶揄地笑笑,顧青這分明是要跟蔓霜求親了,只是沒跟她說一聲,卻快要把這丫頭的心都給勾了去,心裡很不是滋味,不由輕輕嘆道:“都說女大不中留,沒想到蔓霜這就要嫁人了。”
蔓霜連忙擺手,解釋道:“奴婢就是怪不好意思的,卻也沒想過嫁人,還打算一輩子在姑娘身邊伺候呢。”
聽罷,雪春熙笑了,也不再逗弄她:“胡說什麼呢,我原本就打算讓你風風光光嫁出去的。顧副將是個實在人,又有功勳在身。歷年來跟着三殿下,軍功卓絕,殿下絕不會虧待他的。正好你們情投意合,回頭我請殿下賜婚,讓你出嫁得體體面面。”
蔓霜一聽,立刻紅了雙眼:“七姑娘這是做什麼,急着趕奴婢走嗎?奴婢沒想要嫁人,真的。”
雪春熙見窗外有人躲在樹後,估計焦急得厲害,也沒察覺露了身影。
她抿脣一笑,扭頭道:“也罷,既然你不想嫁人,那就暫且留在我身邊。以後若是我成了國師,上了高塔,你也跟着上去……”
“不行,萬萬不可!”顧青驚得也顧不上隱匿身影,更別提是規矩了,直接就從樹後跳了出來。
要是那個傻丫頭真是忠心耿耿地跟着雪春熙上了高塔,自己豈不是再也見不着人了?
蔓霜被顧青忽然跳出來的舉動嚇了一大跳,瞪大眼道:“顧副將,你怎麼在這裡?”
她眨眨眼,回過神來,怒道:“顧副將怎麼能躲在這裡偷聽奴婢跟七姑娘說的話,你、你……”
想到自己剛纔複述了顧青的話,蔓霜感覺一張臉都要燒起來了,實在恨不能挖個坑跳進去把她埋了!
雪春熙忍不住捂嘴笑了起來,顧青撓撓頭,這才發現被七姑娘給耍了,苦哈哈地道:“七姑娘就成全了我跟蔓霜吧,我保證會一輩子對她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