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一聽,後背弓得更厲害了:“殿下胸有溝壑,很明白自己做得是什麼事,沒必要順從旁人的意思。”
封應然聞言,笑着撫掌道:“不愧是顧叔,總是最瞭解我。”
他不在乎別人的目光,更不在意歷代皇帝所謂的規矩。
封應然只在乎自己的心,他想做什麼,只要認爲是正確的,就會一直走下去,絕不會輕易改變主意。
“而且七姑娘是個好姑娘,老奴冷眼瞧着好一段時日了。她待身邊的丫鬟頗爲和善,從不爲難,又能爲殿下分憂。再者,說句不好聽的。雪家遭此大難,勢力被削減。若是強勁的外戚,又或是生在世家,老奴反倒要豁出這張老臉,怎麼也要勸阻殿下一二。”
言下之意,老管家對雪春熙也十分滿意,在公在私,都認爲她是再適合不過的人選了。
“只是老奴瞧着七姑娘對此事懵懵懂懂的,未必能明白殿下的心意。”
“無妨,如今時日尚早,我總歸會讓她明白的。”封應然滿意於老管家站在他這一邊,從小時候開始便是如此,老管家總是毫不猶豫地順從他的心意。
小國的貢品快馬加鞭,跑死幾十匹駿馬後終於在十天內送到了京中。
皇帝知道後對封應然不吝嗇地讚賞,這實在是多年來的第一次。
忠心於皇帝的臣子察覺出不對勁來了,有心勸皇帝減少對貢品的依賴,認爲三皇子私底下圖謀不軌,對皇帝不利。
誰知道皇帝不但沒聽進去,還因爲臣子的話而黑了臉,大手一揮就把人推出午門外斬首,就連家族也沒放過。
一時間朝臣風聲鶴唳,誰都不敢在皇帝面前說三皇子的一句不好。
皇帝得了幾十車的貢品,滿意地摸着鬍鬚,越發瘦削的身形躺在軟椅上,只覺得渾身飄飄然,更加不喜繁重的國事,彷彿能抽走他所有的精神氣,便一股腦都丟給封應然來處理。
雖說封應然尚未登基,卻已經把朝廷掌握得清清楚楚。
朝臣更是不敢忤逆這位未來的新君,兢兢戰戰完成手裡的任務,一時間京中的風氣好了不少。夜裡再沒大批官員流連在煙花之地,更是不敢明目張膽地收好處,每天都過得小心翼翼的,倒是讓舉國上下廉潔清明瞭不少,讓百姓暗地裡拍手稱快。
原本對三皇子一雙異瞳,還有一半外族人血統心底不免嘀咕,如今見他重整朝堂風氣。
光衝着這一點,封應然的名望就一天賽過一天。
反倒因爲皇帝沉迷貢品,不理政事,還遷怒於身邊的侍從和臣子,血流成河,在宮外的名聲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雪春熙聽着蔓霜嘰嘰喳喳說着府外的事,不由好笑:“又是顧副將告訴你的?”
蔓霜一聽,紅着臉支支吾吾道:“他如今閒着,也就到處打聽消息,偶爾給奴婢說一點,好讓姑娘心裡有數不好嗎?”
雪春熙笑了,明明是兩人想要單獨相處,卻找了這麼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來,她也沒當面拆穿蔓霜,點頭贊同道:“的確,我們總在府內,聽聽外面的消息也是應該的,不至於兩眼一抹黑。”
還以爲自家姑娘要繼續揶揄自己,見她贊同,蔓霜不由高興了:“姑娘說得極是,奴婢也是這麼想的。”
所以之後還要跟顧副將請教了?
雪春熙搖頭,果然是女大不中留,瞧瞧蔓霜這迫不及待的模樣可不就是這樣了?
“不過有些事可以打聽,關於皇宮和皇上的,就不必知道太多了。”雪春熙眯起眼,剛纔寥寥幾句,她就能聽出皇帝的名望越發被三皇子給比下去了。
有心人仔細琢磨,指不定會懷疑三皇子在背後推波助瀾。
只是三皇子真的無辜,還是皇帝自己越發作死了?
或許兩者都有之,畢竟她並不認爲三皇子會錯失這次機會。
身爲異族血脈,加上一雙異於常人的眼瞳,三皇子吃過太多苦頭了。
以後就算登基,恐怕也會引人詬病。
但是因爲皇帝不仁,倒能襯托出三皇子的好來。
雪春熙認爲這樣做無可厚非,這天下遲早都是三皇子的,區區一點伎倆來推波助瀾又有什麼不好?
皇帝苛待三皇子這麼些年,也是該償還的時候了。
蔓霜歪着頭,不明白自家姑娘的面色爲何如此凝重,不過她還是懂得輕重的。
雪春熙既然說了不要多打聽,她必定依言行事,連忙點頭答應道:“姑娘放心,奴婢知道什麼不該問,不會多嘴的。”
就算顧青跟她親近了許多,蔓霜也不想自己多嘴而害了他。
見狀,雪春熙心下嘆氣,果真這丫頭的胳膊向外拐了。
也不知道該高興於蔓霜終於有個好歸宿,還是感嘆這丫頭有了心上人,事事都替顧青着想了。
可想而知,蔓霜嘀嘀咕咕告訴顧青這話,後者可感動得不行。
這丫頭年紀小小,倒是十分體貼,還生怕連累了他。
顧青恨不能把蔓霜抱在懷裡好好疼愛一番,只是也明白兩人尚未成親,總不能越軌,憋得眼睛都要紅了。
蔓霜嚇了一跳,老管家倒是瞧出來了,用棍子追着顧青敲了一路,冷笑道:“你這小子真是沒出息,連這點事都忍不了,以後還怎麼輔助三殿下幹大事?”
顧青委屈極了,他有了心上人,巴不得將人娶回家,怎麼就成了沒出息的了?
他跑去跟三皇子小聲嘀咕,末了忍不住問道:“殿下,這事難道能怪我嗎?是個男人都忍不了,更何況那丫頭又經常在我跟前晃來晃去?”
封應然挑眉,好笑道:“你這是跑到我跟前炫耀來了?行了,回頭選個好日子,我趕緊幫你把這事辦了,將那丫頭娶回家去。看七姑娘的模樣,也是贊成你們兩人的親事的。”
顧青美得不行,就知道自家殿下最好了,只是很快他又苦着臉道:“老爹說了,殿下尚未成家,我這個當下屬的先行一步,實在是不忠不義。”
聞言,封應然樂了:“這事就是顧叔不對了,先成家再立業,也沒什麼不好的。等你成家後安定下來,可不就比以前來得穩妥?”
顧青連連點頭,只是等出了院子,又回過味來,察覺出不對勁了。
三皇子這麼說,難道是覺得自己如今不夠穩妥,需要一個賢妻來輔助?
越想越是如此,他不免沮喪。
只是三皇子贊同,老管家也不好說什麼,特地到雪春熙的院子商量吉日。
雪春熙把他迎了進來,蔓霜早就紅着臉跑遠了,不由好笑道:“我這丫鬟臉皮薄,以後少不得顧副將多謙讓疼愛些,可別讓她受委屈了。”
老管家板着臉,鄭重地道:“七姑娘只管放心,要是老奴家這臭小子敢對蔓霜不好,老奴第一個就用棍子敲斷他的腿!”
得了這話,雪春熙算是放心,卻又有些哭笑不得。
老管家做事井井有條,對待下僕也從不苛刻。唯獨對顧青要求頗好,動不動就在院子追着跑非要捲起袖子揍他一頓。
不過有這樣偏心媳婦的公公在,蔓霜必然不會受委屈便是了。
雪春熙看了看最近的吉日,挑了最近的一天,問道:“這一天是個好日子,只是時間未免太倉促了一些。”
老管家見了,摸着鬍子笑道:“老奴跟七姑娘想得一樣,也是挑得這一天。東西早就開始準備了,說句難爲情的話,老奴早早便盼着那小子成家立業,給老奴一個大胖孫子的一天了。”
如今也算是盼着了,蔓霜瞧着就是個好姑娘,以後家裡必定和和美美的,他總算沒辜負早逝的髮妻。
不過他選這一天,是知道京中快要變天了。
既然要辦好事,自然要速戰速決爲好,免得節外生枝。
只是雪春熙彷彿也清楚這一點,纔會挑上這一天的?
老管家沒有細問,雪家的本事他是聽着顧青說過的,自然明白這個家族能在歷代帝王的眼皮底下延續下來,還成爲代代的國師,必然有她們的能耐。
兩廂點頭,府裡便開始籌備起來。
顧青是三皇子的副將,身份就在他之下,原本該是大辦的。
但是顧青並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出風頭,反倒給三皇子惹來麻煩,打算一切從簡。
這就有些委屈了蔓霜,他私底下把人叫出來,扭捏着搓手道:“讓丫頭委屈了,除了這事,以後我必定不會讓你委屈的。”
蔓霜搖頭,倒是贊同顧青的做法:“你一個副將卻娶了一個丫頭,特地大辦,我也應付不了那些貴夫人。再說三殿下如今聲望漸漲,七姑娘曾提起過如今三殿下是樹大招風,一不留神容易惹來一身腥。副將既然是三殿下的心腹,自然要爲他分憂,而非添麻煩的。再說不少人還想要藉此攀上三殿下,倒不如我們關起門來,就請親近的人,少了些約束,也能高高興興的。”
她可不想自己一輩子難得的親事,還得應付各方勢力,你來我往的,不但心累,也得把好事給攪得心裡頭不痛快。
顧青越發覺得自己娶這丫頭是娶對了,咧着嘴樂呵道:“就聽媳婦的,我家媳婦就是明事理,兄弟們可要羨煞我了!”
蔓霜說得鄭重,誰知道轉眼這男人就開始不正經了,還一個勁地傻笑。
她沒好氣地瞪了顧青一眼,也憋不住跟着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