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小心翼翼問了,蔓霜確實不知情,也覺得雪春熙有些事在瞞着她,頓時更難過了。
“七姑娘總是如此,有什麼事都藏在心裡。久而久之,也不知道會不會被壓得喘不過氣來。”
顧青安慰她道:“興許雪家歷代都在國師的位置上,除了六姑娘,她是唯一下山的雪家姑娘。靈犀山上除了二姑娘當了家主,四姑娘是說什麼都不肯下山來。若果七姑娘沒當國師,雪家斷在這一代,便是罪人了。”
雖然他很不以爲然,歷代國師也就擺着好看。
每年初會有一場祈福,偶爾皇帝會登塔問事,也不過幾次。
國師就是在高塔住着,幾乎是十年一換。
嗯,十年?
顧青忽然知道三皇子究竟在擔心什麼了,連忙追問道:“歷代國師的壽數都短,這究竟是什麼緣由?”
尤其她們大多都是壽終正寢的,之前完全沒有任何徵兆,除了前任國師堪堪沒到十年就從高塔跳了下來,或許也是到了十個年頭,就要跟之前的國師一樣。
說沒有徵兆,但是歷代國師彷彿明白自己的死期已近,事先訂下繼任人,也沒讓雪家斷在任何一代上。
這就奇了怪了,都說卦術是看不出本人的卦象,到底是怎麼察覺出來的?
蔓霜是一問三不知,顧青頗有些失望,實在沒能替三皇子分憂。
只是回去稟報的時候,三皇子卻搖頭道:“你也別太着急了,國師都是從繼位開始後足足有十年,如今七姑娘尚未成爲國師,還有迴旋的地步。”
雖然這般說着,他心裡卻也想要知道真相。
但是三皇子比誰都明白,雪春熙或許根本就不會提及此事。
若非自己和顧青注意到此事,七姑娘究竟什麼時候纔會坦白,在最後一刻嗎?
十年的功夫,哪裡足夠呢?
封應然想了想,解鈴還須繫鈴人,離開院子,再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站在雪春熙的院子跟前了。
蔓霜看見他,連忙行禮,把三皇子請了進去:“七姑娘在後院歇着,殿下請。”
三皇子慢吞吞走向後院,難得有幾分膽怯。他想要知道真相,卻又害怕真相。最爲憂心的是,此事根本就是個死結,沒有任何辦法能夠解開。
只是他忐忑了一番,卻在看見雪春熙在軟榻上的睡顏時不由失笑。
後院風大,丫鬟也沒在身邊伺候,三皇子不由眯起眼,對這些下人伺候不精心頗有些惱怒。
他解開披風,蓋在雪春熙的身上,坐在一旁盯着她的睡顏許久。
蔓霜原本要奉茶進來,被顧青攔下了,便直到三皇子可能有事要單獨跟自家姑娘說,便識趣地沒進去,還吩咐其他丫鬟婆子也被進去打擾。
下僕並非不長眼的,自然乖乖守在院外不敢出聲打擾。
直到雪春熙朦朧中醒來,看到封應然坐在一旁,不由驚得坐直身。
身上的披風順勢落在腿上,她面色赧然:“殿下該叫醒我的,讓殿下久等了。”
“無妨,是我不請自來。”封應然搖搖頭,依舊把披風蓋在她的肩頭上:“這裡風大,還是進屋裡再說吧。”
雪春熙點點頭,眼看身邊沒個伺候的人,開口要叫,卻讓他攔下了:“沒有外人也好,我也不必再裝着皇子的架子,實在有些累了。”
看得出封應然所說非虛,眉宇間的疲倦怎麼也遮掩不住。
國事繁重,三皇子突然被皇帝推出來處理,一開始必定手忙腳亂。
如今稍微井井有條,也是不知道費了多少功夫去鑽研,又熬了多少天這纔出的成績。
可惜皇帝絲毫沒看到這一點,理所當然讓三皇子勞心勞力的。
雪春熙心疼他,泡了一杯醒神的花茶,遞到三皇子的跟前:“殿下也是多注意身子骨,可別勞累得很了。”
聞着茶香,封應然抿了一口,笑道:“許久沒喝過七姑娘親自泡的茶水了,雖說奏摺多,還多數是雞毛蒜皮的事,卻能從小事着手讓我逐漸摸清大局,即便累一些也是值得的。”
“儘早適應了,對以後也並非壞事。”
的確不是壞事,看着皇帝如今沉迷在貢品裡不可自拔,三皇子越早掌控天下事,以後登基了才能更輕鬆。
封應然喝完一杯茶,這才遲疑着開口道:“我有一事不明,雪家出的國師壽數都極短,從未在高塔上住十年以上,這又是爲何?”
雪春熙也抿了口茶,這才低聲答道:“上天賦予雪家這血脈相承的能力,自然需要一些代價。據說當年雪家也只是凡人,祖先無意中闖入一個仙人的山洞,然後得到了卜卦之術。可惜仙人也不是白給的,只讓雪家人每一代卦術最強的人只能活十年。十年後塵歸塵,土歸土,把卦術傳承給下一代的姑娘。”
她說着,沒看封應然,而是盯着手裡的茶盞。
三皇子皺眉,頓時明白了:“七姑娘已經得到國師的傳承?”
聞言,雪春熙輕輕點頭:“每一代的國師死去的時候,下一任的繼承者就會在夢中得到傳承。我也才明白,十年爲期,我的卦術會比之前更強。若是三殿下有什麼想要問的,想必我能給殿下更好的答案。”
聽了這話,封應然卻滿心不快。
他想要知道的事,儘可讓底下人去打聽,沒必要每件事都需要雪春熙卜卦所得。
再者,比起把雪春熙關在高塔上,封應然更想讓她留在自己身邊。
“七姑娘,難道此事就沒有破解之法?”十年,實在太短了。
雪春熙搖頭,道:“殿下該明白,雪家如今尚未有後人。若是我放棄繼承,雪家的傳承將會斷在我手上。”
她並不想毀了雪家,成爲雪家的罪人。
如果三皇子登基,興許對雪家還好。但是他的後人,他的子孫就不一定了。
雪家沒有一技之長傍身,以後又如何能繼續安安靜靜地生活下去?
一旦成爲普通人,加上以前的輝煌,恐怕雪家將會四分五裂,被人瓜分殆盡。
這並非雪春熙想要看見了,爲了保護雪家,讓傳承繼續下去,她就必須留在高塔上,等着雪家下一代的繼任者出現。
三皇子緊緊盯着她的雙眼,問道:“丟開雪家的關係,你願意放棄卦術,跟我在一起嗎?”
雪春熙一怔,接而搖頭:“殿下,歷代國師最多隻有十年的壽數,而且……”
接下來的話,她有些開不了口。
若果雪家人破了身,那就要失去卜卦之能。可是兩人在一起,總不能光是看着。久而久之,別說雪春熙,就是封應然也忍不了。
而且封應然以後登基,三宮六院,那麼多的美人在,何必守着一個不能碰只能看的她?
三皇子還想開口說什麼,卻聽院外傳來顧青的大嗓門:“殿下,宮裡出事了。”
雪春熙起身,催着他道:“有什麼事以後再說,三殿下還是趕緊進宮纔是。”
她隨意把茶水撒在桌上,皺眉道:“殿下,皇上怕是要不好了。”
急急忙忙想要趁着皇帝駕崩之前把蔓霜嫁出去,估計要來不及了。
知道雪春熙在擔心什麼,封應然笑着搖頭:“等會我把顧青留下,今晚就讓他們成親。”
“今晚?”雪春熙聽得目瞪口呆,顧青卻是興高采烈。
他總算有媳婦兒,晚上不用一個人睡了!
想到能抱着又暖又軟的丫頭一起睡,顧青的神色別提多美了。
封應然看他咧着嘴傻笑的模樣,心下羨慕。回頭看向候在院前目送自己的雪春熙,目光不由漸漸沉了下去。
雪春熙總歸是不信他,所以纔會遲疑。
既然如此,自己就該給她一顆定心丸吃下才是。
顧青這纔想起正事,趕緊上前低聲稟報道:“三殿下,皇上忽然暈厥過去,御醫正救着。聽着太監總管派來跑腿的小子含糊透露,只怕要不好了。”
“你留下辦親事,我進宮去去就來。”封應然拍了拍他的肩頭,又惋惜道:“今晚即便洞房,恐怕也得冷冷清清,要委屈蔓霜那丫頭了。”
顧青摸着腦袋笑道:“丫頭是個明事理的,絕不會對此事諸多抱怨。殿下放心吧,她怎麼說也是七姑娘身邊人,自然是個善解人意的。”
這張嘴倒是越發會說話了,雖然是誇着蔓霜,卻是誇上了雪春熙。
封應然又拍了拍他的肩頭,這才翻身上馬,快馬加鞭趕去宮裡。
皇帝的寢殿靜悄悄的,進出的宮人皆是白着一張臉,膽戰心驚。
殿內的皇帝瞧着好好的,忽然就倒下了,說不是他們這些人伺候不忠心,誰會相信?
若是皇帝醒來大發雷霆,恐怕他們的腦袋要搬家!
送來寢殿伺候的宮人死了一批又一批,衆人被點選過來,大多都已經面如死灰。
看着三皇子的到來,他們眼底纔有了些光亮。
“三殿下,御醫大人有請。”太監總管快步上前來,引着封應然往偏殿去,小聲稟報道:“皇上今兒跟平常沒什麼不同,用了早膳後就讓奴才送來貢品。只是抽上沒兩口,突然就倒下了,把奴才嚇得魂兒都快飛了。幸好御醫大人妙手回春,好歹讓皇上不再抽搐。”
說到這裡,他也有些後怕。
要是皇帝就這麼沒了,三皇子追究上來,即便是太監總管,沒皇帝護着,也得腦袋搬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