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霜絮絮叨叨說了一陣,見雪春熙開始發呆,便有些無可奈何道:“七姑娘如此不上心,總該爲自己多想一些。”
她想到雪春熙上次遇刺受傷,也不知道傷口是否癒合,臉色極爲蒼白沒有血色,不由擔憂道:“七姑娘受傷,我該是立刻進宮來照顧纔是,卻被顧青攔下了。”
雪春熙回過神來,無奈道:“你如今可是有身子的人了,顧將軍攔着你是應該的。挺着大肚子進宮來照顧我,可不是要被顧將軍在背後指着罵了?”
“他敢?”蔓霜嘟嘟嚷嚷着,心裡有些不痛快,沒能第一時間趕到雪春熙的身邊來。
“知道你擔心我,只是該注意身子骨纔是。如今可是雙身子的人了,不能再任性了。”雪春熙好奇得看着她的大肚子,左右端詳:“這肚子越發大了,夜裡睡覺會難受嗎?”
“還好,孩子不算調皮,夜裡也不鬧騰,就是重得很,壓得人不能平着睡,只能側着睡了。”說起孩子,蔓霜的小臉上滿布光芒,眼裡都溢滿了笑意:“顧青緊張得很,每晚回來都跟着我出出入入,一點都不消停。都讓他好好歇着,身邊跟着兩個婆子四個丫鬟,足夠照顧好我了。”
“他第一回當爹,怎能不緊張?”雪春熙看着她的大肚子有些羨慕,或許自己並沒有機會當母親的。
看着蔓霜跟以前不一樣的神色,這興許就是當母親的人才會有的光芒,一張小臉都要發光了。
“這孩子還沒出來就如此緊張,真出來了,將軍恐怕夜裡都不敢睡着了。”蔓霜笑笑,提起此事不免覺得有趣:“就連照顧我的嬤嬤也在私下抱怨,將軍管得太多,瞧着像是信不過她們一樣。七姑娘沒看到將軍的模樣,恨不能把所有事都包了,讓丫鬟們都清閒着……”
她擡起頭來,又見雪春熙走神的模樣,不由心下嘆氣:“七姑娘要是介意,不如親自見皇上問一問?”
“不了,此事不該問的。”雪春熙回過神來,對蔓霜搖了搖頭。
“七姑娘是覺得不該問,還是不敢問?”蔓霜多多少少看出雪春熙對皇上的感覺不一樣,當初在靈犀山的時候,兩人就相當親近。
如今封應然排除萬難坐上皇位,兩人反倒疏遠了。
蔓霜曾問過顧青,怎麼親近的兩人反而疏離了。
顧青的神色十分耐人尋味,答道:“就是離得太近了,國師忍不住後退,皇上卻是步步向前。兩人一個跑,一個追,彼此之間的距離並沒有拉近,反倒更遠了。”
聽得蔓霜糊里糊塗的,明明他們都在皇宮裡,怎麼就一個在跑一個在追了?
跑來追去,不都在皇宮裡嗎?
顧青聽了,不由大笑:“你這丫頭就是有趣,幸好我早早就把你娶回來了。不然你在宮裡,少不得要吃苦頭的。”
蔓霜一聽,這是在嫌棄自己笨嗎?
氣得她第二天直接把顧青趕了出來,再也不讓他進屋子來了。
顧青摸摸鼻子,他只是說了實話,蔓霜該是感動纔是,怎麼反而是惱了?
不過他倒是提醒了蔓霜,忍不住進宮來跟雪春熙說說話了:“將軍有時候說的話,我聽着就不明白。不清楚的就當面問了,七姑娘也能如此。”
雪春熙握住她的手,倒是笑了:“要是我跟你一樣坦誠,就能少些煩惱了。”
她沒敢直接去問封應然,只得在這裡胡思亂想。
正如蔓霜說的,其實是簡簡單單的一件事,雪春熙直接去問封應然得到一個答案就足夠了。
如果相信封應然,如今又何必不安忐忑?
說到底,雪春熙不是不相信封應然,而是不相信這份感情能夠持久。
男女之間的感情,在書中猶故事她看過不少,猶如水中月一樣,想要牢牢抓在手心裡是不可能的。
多少才子佳人,都沒能保持赤子之心走到最後,更何況是她和封應然呢?
其實她是相信這一刻,封應然是喜歡自己的,但是三年五年以後呢?
這份感情能夠持續多久,誰都不清楚。
爲了多少年後的事而煩惱,雪春熙也覺得自己有些可笑。
但是她的時日或許就只有十年,短短十年,誰能堅信兩人的感情不會變質?
封應然身邊的誘惑實在太多了,雪春熙又對自己沒信心。
雪春熙也明白自己不夠聰慧,也無趣得很。
因爲能夠在封應然尚未登基的時候跟隨在他的身邊,一直不離不棄也沒有背叛,所以他,對自己有感激
,感情比起一般人是不同的。
但是隨着年歲過去,這份心是不是一直保持下去呢?
雪春熙在擔憂,在苦惱,她唾棄自己搖擺不定。明明對封應然的心意是不一樣的,卻遲遲沒有答應他。
或許她也猶豫,答應之後,封應然得到了夢寐以求的東西,是不是就沒如今這般喜歡和專注了?
都說沒得到的時候特別喜歡,恨不能用全世界來交換。
但是等得到手了,卻又沒有以前那麼喜歡了。
拿在手裡,比起遠遠望着的時候,發現上面有瑕疵,沒想像中那麼完美,於是會失望,因爲期望太高了。
如今封應然這般熱切地喜歡着她,在得到之後,會不會也開始嫌棄雪春熙身上無趣的地方?
是不是該就這麼不遠不近的,在尚未得到卻有並沒有失去的位置,讓封應然能夠遠觀着,卻又不必像夫妻一樣在一起?
雪春熙覺得自己有些異想天開了,封應然是血氣旺盛的男人,不可能就看着她便滿足了。
他會有很多需要,怎麼可能一直守着呢?
所以她的選擇,要麼拒絕而放手,讓封應然去選擇其他女人。
要麼就答應下來,然後或許需要忍受封應然的嫌棄和情感冷卻之後的淡薄。
雪春熙以爲自己可以慢慢放下對封應然的心思,在一個最適合他的女人出現的適合,默默退後。
卻在玉河公主出現後,封應然尚未把心思坦誠告訴自己,她就已經先受不住的。
雪春熙一想到玉河公主會代替自己站在封應然身邊,就覺得心如刀割。
若果兩人真的在一起,她可能會因此心痛而死。
既然放不開,那麼就丟開顧慮,就算以後可能會分開,這一刻起碼他們曾經在一起。
這樣想着,雪春熙一掃臉上沮喪的神色,對蔓霜感謝道:“多得你來開解我,讓我終於想明白了。”
蔓霜一臉茫然,不知道自己囉嗦了這麼久的話,哪些打動了雪春熙。
不過見她終於不再沮喪,蔓霜也高興起來:“七姑娘想通了就好,我只想要看見你高高興興的,不再憂愁。”
離開靈犀山,雪春熙或許只有剩十年了。
這麼短的時日,怎麼能不快快樂樂地過?
送走蔓霜,雪春熙緊張地吩咐宮女沐浴換衣,挑了一件豔麗的衣裙,顏色着實跟玉河公主身上的有些相似,她又丟下了。
沒必要模仿別人,她就是她。
一向穿着素淨的衣裳,沒必要爲了學別人而換上不適合的衣裙。
雪春熙看着銅鏡裡仔細打扮的身影,抿脣笑了笑,只是手心裡滿布溼汗,比起第一次卜卦的時候還要緊張:“皇上在哪裡,還在御花園嗎?”
聽說今天玉河公主也被接到宮裡來,直接送去了御花園。
算下來,已經是整整七天了,封應然都跟玉河公主在御花園裡見面。
她如今直接闖入御花園,會不會看見一些自己不想要看見的?
好在宮女稟報道:“回國師大人,皇上在御書房批閱奏摺。”
看着天色尚早,封應然就已經回到書房了?
平日玉河公主都是快天黑,宮門要落鎖的時候才離開,今天瞧着似乎早了一些?
思及此,雪春熙的腳步有輕快了一些。
或許封應然沒想像中那麼喜歡玉河公主,她可以因此有期待對嗎?
御書房外有御林軍守着,看見國師也沒有阻攔,這是皇帝親自交代過的。
雪春熙一路順暢到達御書房裡面,就見封應然低頭在桌上用硃筆勾畫,聽見腳步聲這才笑着擡起頭來:“國師怎麼突然過來了,也不讓人通傳?”
“該是派人先來告訴皇上一聲,我貿然過來的確打擾皇上了。”雪春熙頓時有些懊惱,匆匆忙忙過來見封應然,卻沒提前知會一聲,實在太唐突了。
也不知道封應然會不會因此惱了自己,雪春熙忐忑地擡起頭來,就見封應然臉上的笑容不變:“國師要來,我高興還來不及,哪裡會覺得打擾?國師來得正好,幫忙整理這些奏摺?”
雪春熙是做的熟門熟路了,很快就把亂糟糟的奏摺整理好。
翻開奏摺,第一本就是提及立後之事。
玉河公主每天都被宮裡來,明眼人瞧着封應然是看上她了,若說立後,身份還算適合。
尤其被玉河公主收買過的,這時候看在銀錢上也費工夫說好話。
直接跟國師對上,朝臣是沒勇氣的,惹來皇帝不痛快,自己的管帽也得戴不穩了。
只是給玉河公主美言幾句,又不至於誇上天,還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