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子們可不想背黑鍋,一個個心裡頭琢磨着怎麼把自己摘出去。
玉河公主看着幾人的面色,又是冷笑道:“你們也不必着急,只要幫着我繼續瞞下去,就不會有事,不然就性命堪憂了。元國可能會放過叛主之徒,卻絕不會放過對皇兄痛下殺手的歹人。”
“明明是公主做下的事,怎的讓奴才等來承擔?”一人不服氣,不由張口就反駁回去。
“就憑我救了你們,你們幾個如今的小命就捏在我的手心裡。我想要你們死,不過是動動嘴皮子,一句話的事。”玉河公主的目光在衆人身上略略一掃,又道:“你們以爲我在行宮還能好好的,究竟是爲什麼?”
探子都不是蠢人,一想就明白玉河公主是投靠封應然了。
若非如此,消息怎的一直沒泄露出去,反而引來大批的探子來一探究竟?
其中一人臉色微變,詫異道:“難道從一開始,玉河公主就已經背叛了元國,殺死大皇子,又借大皇子病重的藉口爲誘餌,把我等引過來送死……”
話音剛落,所有人的臉色都不甚好看。
要是真的,玉河公主簡直就是一開始挖了個巨大的陷阱,就等着探子們跳進去!
若非玉河公主幫了忙,封應然哪能輕易把探子們一網打盡?
說到底,探子們不恨封應然,畢竟立場不同。
如果換作他們,只怕也會將錯就錯,把隱藏的探子都引誘過來,一一殺盡。
現在新帝慈悲,或許是因爲國師的關係,對他們網開一面。
探子們對新帝沒什麼特別的恨意,卻對玉河公主十分不滿。
同是元國人,怎能如此對待同胞?
他們拿封應然沒辦法,難道就要被玉河公主耍玩在鼓掌之中?
“公主此話差矣,公主再有能耐,總不能獨自一人成事。而且大皇子的死,又能瞞到什麼時候?新帝未必好心,會一直幫公主收拾這個爛攤子。”
探子說的是實話,玉河公主心裡也是明白的。
但自己明白是一回事,被人提醒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過是區區喪家之犬,若非她出手,就得死在牢裡,如今居然敢在自己面前大發厥詞,甚至膽敢教訓她嗎?
玉河公主嗤笑一聲,不以爲然道:“所以,你們打算回元國告發我,好因此得到皇上的賞賜,高官厚祿,從此平步青雲嗎?”
她上下打量着面前這幾人,眼底的諷刺和輕視根本就沒有任何掩飾。
若非身份低微,又如何會做了探子?
探子們袖中的雙手捏成拳,臉上都是憤然的神色。
玉河公主這是看不起他們,以爲這幾人就不敢動手嗎?
“就算你們到了皇上的跟前,父皇也未必會相信你們的話。還是你們覺得,卑微的身份能夠輕易見得到皇上,又或是皇上相信你們也不相信我?”
她冷笑一聲,只覺得這幾個探子簡直不自量力。
“行了,你們也別都杵在這裡,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別在我面前晃悠了。”不過探子已經知道大皇子的死,玉河公主心裡琢磨着,是不是該讓他們輪流在這裡守着?
不然她得獨自對着大皇子的屍身,心裡實在有些膽寒。
原本是擔心別人知道後會泄露秘密,如今這些人的性命拿捏在玉河公主的手裡,她也就不怕了。
同是一條船上的人,探子們真的向元國告發她,這些人也活不了。
玉河公主懶懶地瞥了他們一眼,交代道:“你們輪流守着皇兄,不要讓其他人靠近這裡。若是泄露了消息,我活不了,你們也照樣活不下去。”
說罷,她施施然離開了。
這些天大部分時間都要守在屋裡,玉河公主也是累得慌。
探子們互相看了一眼,默契地分成兩組,一組進了去,一組轉身就回院子。
進屋的兩人皺着眉頭,不忿道:“真要聽從玉河公主的話,這可是死罪!”
玉河公主害死大皇子,如今還要拖他們下水!
她死就算了,還得拽幾個墊底的。
“那是公主,我們這些身份低微的奴才又能如何?”其中一個探子嘆了口氣,看向榻上的大皇子:“比起我們,大殿下才是冤。全須全尾地來,卻是莫名其妙就死在玉河公主的手裡。估計他到死也沒想到,自己會死得那麼早,還是死在毫無威脅的妹妹手裡。”
聽罷,幾人唏噓了一把。
一人去外頭打了一盆水,兩人輕手輕腳地撩起帳子,又把屋子打掃了一遍。
三人面面相覷,終於有個膽大的把帕子沾溼給大皇子擦拭了臉和手,嘖嘖稱奇:“玉河公主到底怎麼辦到的,人死了好幾天,居然完全沒有半點腐爛的跡象。看看這臉色,就跟睡着了一樣。”
後面兩人聽得毛骨悚然,低聲呵斥道:“胡說八道什麼,死者爲大,被打量了,驚擾了大殿下的安眠!”
他們瞧着大皇子還真像是睡着了一樣,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詐屍坐起身,頓時更加心裡發毛。
幾人呆在屋子裡小半天,就渾身都不自在,難爲玉河公主在這裡呆了至少半個月。
一個金枝玉葉能有這個膽色,只怕是個狠人。
“看玉河公主的樣子,殺了大殿下也毫無懼色和悔意,以後難免也會這麼對我們。要是東窗事發,全部推到我們身上。別說是死,恐怕皇上會讓我們生不如死,親族也別想能逃得死罪。”
光是想想,探子就忍不住憂心忡忡。
“怕什麼,我們偷偷把消息傳回去,把自己摘出來就行。”
這人一提,旁邊兩人連忙瞪圓了眼:“胡說什麼,真要傳回消息去,你我都活不成了。”
“起碼戴罪立功,親族無礙。不然被誅九族,等九泉之下,我們還有臉面去見長輩嗎?”
他說得有理,其餘兩人都沉默了下來:“夜裡幾人一起商量,務必找到周全的法子。”
要從守衛森嚴的行宮把消息傳回元國去,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暫時得取信於玉河公主,又跟御林軍打好關係,讓他們放鬆警惕,纔能有機會。
有人猶豫,有人沉默,有人反對。
畢竟太冒險了,一個不留神被御林軍發現,消息還沒傳回元國去,他們也活不了。
而且玉河公主殺掉大皇子此事實在太匪夷所思,元國皇帝未必會相信。
好歹要有物證纔是,不然口說無憑,元國皇帝如何能相信他們?
“做要死,不做也得死,還得把九族都拖着一起賠命,你們自己斟酌就好了。我是孤家寡人,一出生就不知道親族在哪裡的人,倒是無所謂的。”
幾人被他說得有些意動,嘀嘀咕咕了一個時辰,終於下定了決心。
雪春熙看着繡娘送來的嫁衣,不由目瞪口呆。
柔順華貴的衣裳,上面的刺繡層層疊疊,不知道費了多少功夫,一對龍鳳騰雲而起,栩栩如生,彷彿就要衝破雲端到達天頂一樣。
她輕輕滑過嫁衣,真實的觸感才讓自己實實在在感覺到,真的要嫁人了,還是嫁給封應然。
朝堂上清洗了一遍,再沒有蛀蟲會妨礙封應然。
立後的事再次提起,也沒有哪個大臣敢忤逆新帝的意思。
新帝登基後,手段雷厲風行。以前那個沉默寡言又聽話順從好拿捏的三皇子不復存在,這時候朝臣才發現,如今的封應然纔是他真正的模樣。
想必先帝和其他三個兄弟都被他溫和無害的樣子迷惑了,這纔會一一失敗,最終讓三皇子成爲贏家。
國師成爲皇后,這還是歷代以來的第一遭。
兩人強強聯合,大臣倒沒反對的意思,只是雪家代代生下的都是姑娘。
新帝的子嗣只有公主,這到底誰來繼承?
封應然也痛快,直接道:“朕的公主是皇家血脈,自然能夠繼承皇位。”
此話一出,朝堂一片譁然。
從來沒有公主爲帝的,這簡直是胡鬧。
有老臣實在看不過眼,就算想要獨善其身,這時候也不得不出頭,顫巍巍出列道:“皇上三思,女子爲帝,這不是要壞了祖宗的規矩?”
“什麼是規矩?每一代帝王都有他們的規矩,這就是我的規矩。身爲朕的臣子,何必提及先帝和祖宗們的規矩?”封應然的意思很明確,做他的臣子,就得聽從他的意思。
以前那些皇帝究竟怎麼想的,跟他毫無關係。
這話說得實在狂妄,卻又在理,讓人挑不出錯來。
先帝和祖宗都到黃泉地府去了,還能跳出來指責封應然大逆不道嗎?
他們這些做臣子的,更加沒資格指責皇帝,要麼辭官走人,要麼乖乖聽話,僅此而已。
於是朝堂上一片安靜,顯然沒人願意當出頭鳥,被封應然繼續殺雞儆猴。
封應然環顧一週,心裡頗爲滿意,這才下朝回去了。
看到雪春熙撫摸着手裡的嫁衣,臉上噙着淺笑,就知道她十分滿意,封應然也笑道:“宮裡繡孃的手藝不錯,賞了。”
太監總管連忙應下,派人去告知繡娘。
見封應然心情不錯,他這才小心翼翼地開口道:“皇上,宮外來了一批行商,領頭的人說是要見國師大人。”
封應然皺起眉頭,冷了臉道:“什麼時候國師是誰都能見的,還是一介行商,居然膽敢鬧到宮門前?”
這般說着,他的聲音裡已是有了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