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先別過去。”顧青攔下後面的人,滿臉凝重。
小秦早就餓得不行了,實在不明白顧青怎麼突然如臨大敵。
明明已經有御林軍查探過了,遠遠看着村莊也不像是凶神惡煞之徒,沒瞧見什麼危險,怎麼就不能過去了?
他回頭看向秦大伯,疑惑道:“父親,這是怎麼了?”
秦大伯的神色也是沉了沉,嘆道:“傻孩子,這些村民穿的是元國的服飾。爲父幾年前曾跟一個落魄的元國商人做過一筆生意,所以知道一點。”
他指着遠處的村民,解惑道:“看看他們的短褂,上面有些奇怪的紋路,這是元國的圖騰。只要是元國人,都喜歡把圖騰繡在衣裳上。不認識的人,只覺得是普通的圖案罷了。”
顧青回頭看了秦大伯一眼,笑道:“秦老爺知道得真不少。”
秦大伯擺擺手,嘆道:“秦家一年不如一年,看着風光,族裡人吃穿用度卻一年比一年奢侈。要養一大家子不容易,私底下也跟不怎麼入流的人做生意。他們這些人看着落魄,卻是闊綽,出手十分大方。”
說到這裡,他頗有些爲難道:“當然做的都是明面上的生意,可不敢爲了那點私利就叛國的。”
秦大伯連忙表忠心,可不想被顧青誤解了。
顧青點點頭,答道:“秦府家大業大,吃穿用度自然跟旁人不一般,也難爲秦老爺用心良苦到處掙錢養這麼一大家子。”
養出一屋子廢物來,還真是勞心勞力。
不過這樣一來,就沒誰能跟秦小公子搶繼承人的位子了。
小秦被秦大伯養在身邊,親自教導。就算性子天真任性了一點,怎麼也比秦家裡那些養廢的強上許多。
秦大伯看着憨厚,顯然也是大家族出身,很明白要捧殺該如何無聲無息的。
估計秦府一大家子還當秦大伯是傻子,覺得他到處掙錢卻白白供衆人揮霍。
不過大家族一向如此,勝者爲王,敗者爲寇,顧青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
虎毒不食子,當然是自家子嗣是最好的。
秦大伯也不過是用了點手段,丟了點魚餌,秦家其他人上鉤,那隻能怪他們貪念太深,又都是蠢人,誰都沒能明白這點小心思。
顧青這麼一說,顯然是不打算管秦家那點糟心事,秦大伯略略鬆了口氣,露出一個無可奈何的笑容來:“平白說,父親早早去世,家裡幾房人,加上伺候的奴僕,幾百口要養着不容易,每天都要費一大筆錢。我是庶出,母親出身只算一般,若非做生意能掙不少銀錢,怕是在秦家沒有立足之地的。”
“我也就罷了,卻不想自家孩子也受這份苦。”
他輕輕一嘆,在家裡曾經受過的委屈,是半點都不願意讓小秦經歷的。
小秦聽得眼圈一紅,低聲喚道:“父親,是孩兒愚鈍。”
要是聰明些,就能爲秦大伯分憂了,哪裡總要他爲自己擔心?
雪春熙一怔,知道秦大伯以前在府裡只怕是過得不怎麼好。
最後憑藉一番手段,才能立足,又過了數年的經營,有了如今的地位。
當初力排衆議,親自爲生父建墓,秦大伯想必費了不少心思。
秦家人不支持,秦大伯手上的銀錢有限,也不知道如何造出如此氣派的墓地來。
恐怕是把身上所有的銀錢都投在這裡了,實在是用心。
思及此,雪春熙目光一暖。秦大伯爲生父做到這個地步,她作爲子女,以後眷顧秦家一些也是應該的。
即便不能認祖歸宗,好歹報答秦大伯的這份人情,起碼也該在封應然面前爲他說幾句好話。
打定主意,她對秦大伯笑笑道:“難爲您了。”
這話叫秦大伯受寵若驚,連忙擺手道:“侄女兒說的什麼話,這是我應該做的。身爲秦家人,總不能不顧血親。卻也不敢說是聖人,沒有私心。自己就算了,不能護着妻兒,算什麼頂天立地的男兒?”
他即便是庶出,也沒掩飾自己的私心。
秦大伯不護着自己的妻兒,誰來護着?
小秦聽得眼睛更紅了,像個兔子一樣,抽着鼻子就快要哭出來。
秦大伯見了,無奈道:“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哭鼻子?讓侄女兒看見了,羞不羞?”
小秦眨眨眼,硬是把淚意壓了下去。
這時候被雪春熙親眼看見,他也是不好意思的。
一個大男人說哭就哭,還不如一個小姑娘,實在太丟人了。
雪春熙不想小秦尷尬,挪開了目光,問道:“顧將軍,是入夜再過去,還是繞道?”
她看着御林軍傷的傷,再是鐵打的身子,也不可能不吃不喝。
若是繞道,這些御林軍肯定是撐不住的。
即便咬牙忍着,路上若是遇到什麼事,卻是沒力氣施展,顯然是事倍功半,抵擋不住。
顧青也是這個顧慮,但是這時候進去村裡,無疑是會惹來衆怒。
他們能看出村子裡都是元國人,更何況對方?
一看就不是自己人,不打起來纔怪!
要是以前,顧青是不怕的。但是如今這邊受傷的不少,又有好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尤其雪春熙,可是一根毫毛都不能掉了,不然回去他也沒臉見封應然。
雪春熙見顧青猶豫,就知道他是在顧慮自己,不由笑道:“離入夜還有好長一段時間,總不能在這裡乾等着。要是沒我拖累,顧將軍要潛進村子也是輕而易舉的事。”
留下她一人在這裡,顧青顯然不放心。
“國師是重中之重,末將絕不能隨意離開你身邊。”
聽罷,雪春熙搖頭道:“傷藥還夠,但是吃食卻不夠的。誰知道追兵什麼時候過來,抓緊時間多找些吃食,打探好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纔是最重要的。”
確定位置,才能再作打算。
沒料到雪城的地道一走,居然會到了元國這裡。
按照原路回去是不可能的了,那就要儘快找到一條隱秘的路,能夠趕緊回去。
在元國的底盤,誰知道會發生什麼樣的事?
要是被元國人知道雪春熙這個國師在這裡,想活捉她的人就太多了。
顧青就算本領再高強,身邊也只有二十個不到的御林軍。若果來的是元國的軍隊,一百人還勉強能應付,一千人,一萬人呢?
他明白雪春熙說得是對的,環顧一週,最終還是決定進去村子打探消息。
帶的人不敢太多,只挑了四個機靈的,自己卻是不敢離開雪春熙身邊。
雪春熙也知道顧青有他的顧慮和堅持,並沒有多言。
四個御林軍行禮後很快就弓身緩緩靠近村子,看來準備從偏僻處悄悄潛入,不打算打草驚蛇。
顧青也沒在原地歇息,而是帶着十個御林軍把出口用大石堵上。
誰知道追兵會不會也通過地道過來,到時候腹背受敵,可不是一件好事。
幾人吭哧吭哧把出口堵嚴實了,顧青才喘了口氣,很快又神色凝重,撲向雪春熙的身邊。
雪春熙大吃一驚,看見之前的三四隻老虎居然從角落走了出來。
看來地道不止一條,很可能已經變成老虎的巢穴!
這還不是最糟糕的,幾隻老虎走出來,身後還跟着不少。
聞着肉味,舉家都帶過來了?
顧青也沒料到這附近竟然有這麼多的老虎,都說一山不容二虎,這麼多的老虎究竟是從哪裡來的?
而且皆是餓得皮包骨,也不知道多久沒吃東西了,雙眼泛着綠光,看着衆人就像是飯點,絲毫沒有一點驚惶和害怕。
就算明白顧青和這些御林軍都是好手,身上的佩劍不知道沾了多少血腥,煞氣沖天。
但是飢餓讓老虎根本無所畏懼,呲牙一步步向他們走來。
小秦嚇得臉色慘白,腿都軟了,扶着秦大伯,只覺得實在倒黴至極。
那麼多的老虎跑過來,難道之前那些追兵都沒能餵飽它們嗎?
想到那麼多的追兵很可能都被老虎吃掉了,小秦簡直面無血色:“顧將軍,這可怎麼辦?”
十幾個御林軍就算再厲害,對上十幾只老虎也不一定是對手。
再說他們還得分出人手來保護手無寸鐵的雪春熙,想要全身而退根本不可能!
“能怎麼辦,只能硬拼了。”顧青舔着下脣,知道退無可退。
如果是追兵,他還能想辦法震懾,好讓對方知難而退。
對上的是一羣畜生,顧青可不敢有半點鬆懈。
老虎最是野性敏銳,衆人只要退後一步,這些老虎就能得寸進尺,把他們逼到退無可退的地步!
“國師退後,兩人保護她。其他人拿出吃飯的傢伙來,是時候給它們好看了!”
顧青也許久沒動一動筋骨了,對上這些老虎,沒有多少害怕,更多的是興奮。
太久沒出全力,握劍的手都要生了。
自從封應然登基,顧青也許久沒能離開京中,像以前一樣追殺盜匪,感覺無趣得緊。
難得的機會,他自然不會放過。
隱藏在身體裡的血性再次復活,顧青咧嘴一笑:“兄弟們,可不能被這些畜生給小看了。讓它們見識見識,封家軍到底如何!”
御林軍笑着應了,他們都是跟着封應然出生入死的,對着不要命的盜匪都不害怕,更何況是這羣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