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春熙看過嫁妝,又有宮裡的嬤嬤把嫁衣送來。
她看着大紅的嫁衣,上面用金線勾勒的鳳凰栩栩如生,美不勝收。
嬤嬤幫着雪春熙穿上,瞧瞧還有沒需要改動的地方。
“國師穿上這嫁衣,如同九天下凡的仙女一樣。”嬤嬤慈眉善目,這會兒堆滿笑,打量着雪春熙上下並沒有需要改動的地方,這才小心翼翼伺候她把嫁衣脫下。
這嫁衣動用了幾十個繡娘,輪流日夜刺繡才趕出來的。
若是壞了一丁點,根本不可能再繡出另一件來。
再說,皇帝立後這樣的大事,出了一點差錯,嬤嬤連帶所有的繡娘都別想保住腦袋了。
嬤嬤把嫁衣收入箱子裡,封應然便回來了,示意宮人把浴桶擡進來:“國師也該倦了,不如一起洗鴛鴦浴?”
雪春熙紅着臉瞪了他一眼,轉身躲進層層紗帳的後面,說什麼都不肯回應。
封應然知道她臉皮薄,進了內室沐浴,洗去了一身的疲倦。
想到明天這個時候,雪春熙就會成爲自己的皇后,這時候並不着急。
雪春熙在另外的內室沐浴,出來的時候封應然已經命宮人擺膳了。
桌上都是雪春熙喜歡吃的,她對封應然笑笑,兩人安靜而溫馨地用完晚膳,封應然提醒道:“時辰不早了,我們說一會話,這就歇了吧。”
在馬車上,兩人都是相擁而眠,雪春熙倒也不排斥繼續在他身邊留宿。
只是嬤嬤爲難地提醒,成親前帝后是不能見面的,更不能同塌。
這是約定俗成的規矩,雪春熙也不想爲難嬤嬤,只問道:“皇上想跟我說什麼?”
“明天一早國師留在這裡,我帶着御林軍在宮外走一圈回來接你。”封應然笑笑,說起明天的安排。
雪春熙聽得一愣,一般都是新娘子帶着嫁妝繞皇城走一圈,怎的到他這裡,反而成了新郎出去轉悠了?
“皇上,這不符合規矩,嬤嬤又得爲難了。”
“規矩是死的,總不能一成不變。”封應然眯起眼,又道:“明天我不想出任何差錯,國師離開皇宮,我擔心會有意外,倒不如讓我去轉一圈爲好。”
皇宮的守衛森嚴,雪春熙在這裡面,封應然也能放心。
“畢竟元國剛被收復,皇城是被攻下了,然而元國是遊牧民族,封地上有不少部族的首領,底下養着的私兵,雖然不及元國皇帝的軍隊,卻也不容小看。”
封地的部族首領有他的族人,元國皇帝擔心他們造反,封地上私兵的人數是有限定的,超過就得以謀反罪收回封地。
這些首領不管有沒異心,爲了自保,養着的私兵人數又有限,自然是最精銳越好。
以一頂十,人數不多,卻都有着彪悍的戰鬥力。
既不會違背忤逆皇帝的意思,也能保存實力,實在是一石二鳥。
如今皇城被佔,元國居然要變天了。
首領們各自爲政,卻不等於所有人都願意直接降服在封應然之下。
有聰明的,見識到封應然的勢力,只是觀望而已,看看有什麼便宜可佔。
有些不忿的,自然聯合不少部族,打算謀劃着一起對付封應然。
這時候雪春熙作爲封應然的軟肋,他不得不小心謹慎才行。
聞言,雪春熙點點頭,明白封應然是擔心她的安危,自然沒有異議。
就像他說的,規矩是死的,靈活些也沒什麼。
想到封應然一身盛裝騎馬在皇城裡走動,雪春熙也是皺眉:“皇上也得小心纔是,不若穿上玉甲,以防萬一。”
“會的,國師別擔心。我還想盡快回來成禮物,可不想在路上耽誤了吉時。”
知道封應然是個心裡有數,雪春熙微微頷首。
封應然送她到寢宮後,這纔回來佈置下去。
元國那些識趣的,要是願意降服,不提些過分的要求,還可以留下。
至於想要他性命,壞了自己好事的,封應然自是不會客氣。
可以說,他也是用自己作爲顯眼的誘餌,把暗地裡那些渣子全部都請君入甕,一次過解決了。
留着是個禍患,倒不如徹底打掃乾淨。
震懾一番,元國上下歸順他的人只會多不會少。
肯定有惜命的,不至於跟自己的小命過不去。
再說主動偷襲,先動手的人總是要吃虧。
封應然抿脣一笑,眼底的冷意盛然,只覺得有種久違的興奮。
自從進宮登基之後,他就不能隨意離開。
這次去元國接雪春熙,也是瞞着衆人,悄悄離開的。
只說是要親自準備立後大典,半個月停下早朝,惹來朝臣的不滿。
雪花一樣的奏摺擺滿了整張桌子還不夠,旁邊兩個箱子都是滿滿當當的。
封應然踏進御書房之後,直接讓太監總管把奏摺都送回去。
如今朝臣都知道他是秘密離開京中去元國,這些奏摺就不必看了。
太監總管二話不說就命宮人把箱子擡了下去,低着頭道:“這幾天有朝臣請求面見皇上,都讓老奴給擋回去了。”
封應然看着他,笑了笑:“你做得不錯,還有什麼話想對朕說的?”
聞言,太監總管連忙跪下道:“三位老臣硬是給老奴塞了荷包,老奴擔心壞了皇上的好事,只虛應着,沒一口回絕,這荷包暫時便收下了。”
他心裡忐忑,生怕新帝怪罪下來。
封應然挑眉,並沒有放在心上,漫不經心道:“既然收下了,那就收着。如今大臣已經知曉,不至於會跟你討要回來。”
太監總管一聽,渾身都僵住了。他擔心的不是留不住荷包,而是這些大臣會記恨自己,以後多有爲難。
不過封應然不介意,他這才稍稍鬆了口氣。只要新帝不怪罪,打狗還要看主人,那些大臣還不敢在明面上對自己不利。
想到這半個月來太監總管是寢食難安,生怕封應然出丁點問題。
他的身家性命全依賴在新帝身上,封應然要是出什麼事,一朝天子一朝臣,宮裡如今體體面面又風風光光的自己怕是連落水狗都不如。
見封應然揮揮手,太監總管連忙跪安。
雖然新帝沒交代,他還是特地繞路去各處敲打一番,免得這些宮人明天沒眼色,出了點小錯壞了新帝的好事。
封應然躺下後,久久沒能睡着。
他輕手輕腳地起身,到底忍不住披上外袍向外走去,站在殿前,有宮人躬身行禮:“皇上,可要奴才提上燈籠往照曦殿去?”
照曦殿就是雪春熙就寢的宮殿,見封應然的目光遠遠望着照曦殿的方向,宮人瞭然。
新帝這纔跟國師分開,就已經開始想念了。
國師果真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兒,宮人打定主意要對雪春熙越發恭敬纔是。
“不必,”封應然倒不是真的聽從宮裡嬤嬤所說的規矩,認爲成親前的男女見面是不吉利的。
他只是想到雪春熙或許跟自己一樣緊張得睡不着,這時候已經迷迷糊糊就要入睡了,自己跑過去反而不美。
封應然站了一會,直到候着的宮人忐忑不安,想要發問的時候,他才轉身進去了。
天色漸亮,照曦殿的宮人已經如水般捧着托盤進來。
人數不少,卻沒發出半點聲音。
宮裡的老嬤嬤候在殿外,看見宮人腳下沒丁點聲響,就知道這些人都是有腿腳功夫的。
而且身手還不差,她渾濁的雙眼一擡,露出瞭然的神色。
歷代皇帝對國師極爲忌憚,即便是封應然,對雪春熙怕是有些警惕的。
不然也不會招來這麼多的好手留在國師身邊,只爲了伺候她一人。
這就有些大材小用了,如此身手,就是在新帝身邊當宮女也有些可惜。
如今只是伺候雪春熙洗漱,實在是暴殄天物。
不過封應然的心思,誰也不清楚。
他以前不受寵,要偷偷養着這麼些人,千挑萬選的不容易。
現在一股腦都送到雪春熙這裡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厭倦了,就會對國師下手了?
老嬤嬤低下頭,神色恢復如初,安安靜靜地候着。所有的思緒不過在一瞬,她只是個老奴才罷了,聽新帝的命令如今好生伺候着國師便是。
至於其他的,何必多想?
沒讓老嬤嬤等太久,殿內傳來聲響,雪春熙該是起來了。
有宮人笑吟吟地出來,請老嬤嬤進去,一邊輕聲說道:“國師大人昨夜沒睡踏實,輾轉難眠足足兩個時辰,如今早早便起來了,只怕睏倦得很,還請嬤嬤動作輕些,讓國師能坐着閉目養神,或是睡個囫圇覺也是好的。”
宮人特地出來提醒,不知道是雪春熙吩咐的,還是想給自己賣個好。
老嬤嬤自然是恭敬地應下,進去後先是給雪春熙行禮,這纔給她刮面上妝,動作輕柔得緊,叫昨晚沒睡好的雪春熙不知不覺居然睡過去了。
等被宮人喚醒,已經是半個時辰之後,該換上嫁衣了。
雪春熙有些不好意思,只是看見鏡中的身影,居然一時之間沒能把自己認出來,笑道:“嬤嬤這手真巧,我都要忍不住自己來了,實在好看得緊。”
老嬤嬤連忙擺手,無措道:“國師謬讚了,老奴當不得。”
伺候她換上嫁衣,時辰已經差不多了。
有宮人從殿外喜氣洋洋來傳話,說道:“皇上騎馬遊城,約莫還有不到半個時辰就該回來了。”
雪春熙袖中的雙手動了動,只覺得手心裡全是汗,忍不住緊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