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見雪春熙神色爲難,笑笑道:“也是我考慮不周,家主畢竟是七姑娘的長輩,如此違逆總是不好。這樣吧,就讓我跟家主提一提,私下給七姑娘厚待,沒有大肆宣揚,便不會讓姑娘進退不得了。”
雪春熙低着頭,小聲答道:“那麼民女多謝大殿下了。”
他這才喝下湯藥,雪幼翠接過藥碗行禮道:“郎中說了,大殿下喝藥後就該歇下,我等姊妹就先退下了。”
大皇子這次沒有再爲難她們,擺擺手,示意兩人出去了。
雪幼翠踏出院子,見四下無人,低聲提醒雪春熙道:“這分明是把你看作囊中之物,該小心些纔是。不過五妹妹也是可憐,好不容易攀上這等貴人,可惜對方壓根沒把她放在眼內。”
她嗤笑一聲,想到雪易煙被大皇子選中之後腰板硬了,目中無人到處嘚瑟,得罪的人還真不少。
也是個沒腦子的,以爲攀上大皇子就能安寢無憂,作威作福了嗎?
卻不想想,若是失去大皇子這個靠山,雪易煙該如何過下去?
“多謝四姐姐提點,我明白的。”雪春熙皺了皺眉頭,想到大皇子剛纔的話只覺得愁人。
大皇子話裡話外似是幫着她,卻要親自跟家主提及,也不知道會讓家主怎麼想,只怕會以爲是自己借大皇子的口想要討得好處。
三皇子的傷勢尚未痊癒,雪春熙還得在靈犀山上住一段時日,並不想就此得罪了家主。
再說,雪家人就算離開靈犀山,總歸一筆寫不出兩個雪字來,雪春熙還得依賴雪家來行事。
得罪狠了,可不是給自己找麻煩?
“七妹妹也別太憂心,船到橋頭自然直,何況大殿下行事從來都是隨心所欲的。這次僥倖避過了血光之災,對七妹妹的卜卦之術相當佩服,自然不會讓七妹妹難過的。”雪幼翠今天多管閒事,浪費了不少讀書的時間。
若非雪春熙送來的孤本深得她歡喜,雪幼翠也不會三番四次開口提點。
雪春熙也是明白的,沒纏着雪幼翠多問,很快就目送她離開了。
遠遠見着一個穿上斗篷的男人被四個士兵用藤椅擡着經過,兜帽遮住半張臉,依稀有些眼熟。
剛纔被送藥的士兵看到雪春熙盯着那人,低聲解釋道:“虧得這人擋在大殿下跟前,不然殿下就要遭殃了,我等也……”
他們跟隨大皇子下山,最後沒能保住主子的性命,別說自身,就是家裡老小都得被遷怒,怕是要被誅殺的。
思及此,士兵都是一陣後怕,對斗篷男相當感激:“冷箭刁鑽得很,好在被他擋下,不過也受了重傷,勉強保住了一條命。”
雪春熙點點頭,知道大皇子的血光之災是此人化解的,不由多看了兩眼:“他也是跟隨大殿下身邊的御林軍?”
士兵搖頭否認:“不是,此人我之前並沒有見過。興許是大殿下從哪裡新收的侍從,說起來走到半路,彷彿有人求見殿下。只是離得遠,我也認不清到底是不是這人。”
半路上遇到的人?
大皇子的警惕心不可謂不小,居然在半途敢把人收作侍從,放在身邊,足見此人不簡單。
雪春熙記在心上,正要離開,被凡菱攔下了:“七姑娘,五姑娘有請。”
她是壓根不想見雪易煙,不過凡菱擋在人來人往的院門,自己想當聽不見都難:“我正要回去照顧三殿下,有什麼事讓五姐姐派人傳話便是了。”
凡菱笑道:“五姑娘有命,奴婢也不好做主。”
這是不依不饒,非要見她了?
雪春熙輕輕嘆氣,到底跟在凡菱身後去了偏院,雪易煙背對着她們在石桌前倒茶,頭也不擡地道:“要請七妹妹一見,還真是不容易。”
“五姐姐哪裡的話,只是三殿下傷重,身邊離不得人,卻又擔心大殿下的傷勢,這才讓我來走一趟。”雪春熙避重就輕,強調這是封應然讓她來的,並非自己想要跟大皇子親近。
她已經選定了三皇子,沒必要在大皇子面前示好。
但是雪易煙顯然聽不進去,也沒請雪春熙坐下,自顧自地冷笑道:“七妹妹在想什麼,我是知道的。一邊哄着三殿下,一邊卻也跟大殿下示好,更是讓二殿下頗爲側目。誰也不得罪,不管以後哪位皇子贏了,妹妹也不吃虧。”
“五姐姐爲何會這麼想?殿下都是在宮裡長大的,心思可沒我們姊妹幾個那麼簡單。”雪春熙眯起眼,皇子那麼好忽悠,雪家就不會一直還偏安一隅,不能輕易離開靈犀山了。
皇家大肆宣揚靈犀山是神山,可不就是爲了把雪家人約束在這個小小的山頭上,不能四處作威作福,威脅天子的地位?
“誰知道呢,殿下們見多識廣,卻也是血肉之軀。七妹妹卦術不錯,說到他們的心坎裡,自然會側目兩分。”雪易煙這才擡起頭來,譏諷一笑:“七妹妹也別高興得太早,遊離在幾個殿下之間,最後好處沒拿到,反倒把自己賠進去。”
話不投機半句多,雪春熙懶得再跟鑽牛角尖的雪易煙繼續爭辯下去了:“五姐姐這樣,倒像是擔心被我搶去了大殿下。不如多花些心思在大殿下身上,穩固自己的地位纔是。如此,姐姐才能安心不是?”
雪易煙猛地起身,氣得臉色漲紅:“你別囂張,大殿下遲早會看清你的真面目。”
雪春熙近似憐憫地看向她,難怪大皇子會選擇雪易煙了,暴躁易怒,卻又愚笨得可以,看不清當下的形勢。
說是讓皇子挑一個雪家姑娘來跟隨,說到底他們不過是想要選一個忠心耿耿的丫鬟,只是丫鬟有一身卦術,能夠爲其所用。
在雪春熙看來,她們只是比丫鬟稍微體面些罷了,實際上並沒有什麼不同。
雪易煙在這裡大發雷霆,還不如牢牢籠絡住大皇子的心,叫他沒心思再落在她這裡。
“姐姐此話差矣,真真假假,誰又能分得清?就是大殿下心思如何,五姐姐也猜出來了嗎?”
丟下這句話,雪春熙轉身就走。
留下雪易煙氣得跺腳,憤憤不平。等着吧,她以後必然叫雪春熙好看!
凡菱這時候匆匆過來,在她耳邊低語:“五姑娘,二姑娘回山上來了。”
雪易煙壓下的火氣又涌了起來,不耐煩地道:“二姐姐下山總會回來,不必告訴我了。”
凡菱遲疑了一下,依舊開口道:“二姑娘回來後立刻去面見二殿下,似是被訓斥,正往這邊來。”
“二姐姐過來做什麼?”雪易煙也想知道雪妙彤突然下山,究竟所爲何事,聽着前頭的小丫鬟來稟,雪妙彤果真來了,便點頭道:“去請二姐姐進來,上一壺好茶,就大紅袍吧。”
大紅袍是大皇子送的,她捨不得喝,如今雪妙彤來了,正好拿出來。
雪妙彤的神色蔫蔫的,頗爲憔悴,不復平日的豔麗張揚,眉宇間的疲倦怎麼也掩飾不住,她擺擺手示意迎荷下去,雪易煙等着凡菱奉茶後,也跟着讓人退下了:“二姐姐忽然下山去,也沒跟妹妹說一聲,叫我好生擔心。”
聞言,雪妙彤嘆氣道:“事出突然,我沒來得及讓人給妹妹說一聲,倒是匆匆下山去了。”
雪易煙聽得越發好奇,究竟是什麼事居然讓雪妙彤連人傳話的時間都沒有?
“莫非是二殿下有命,讓二姐姐下山去幫着辦事?”
雪妙彤輕輕點頭,答道:“妹妹猜得不錯,正是如此。”
她蹙起眉頭憂心忡忡,輕聲又道:“二殿下想要找一個人,於是我只好下山去。卜卦之後發現此人的命火熄滅,卻又發現了此人的蹤跡,實在古怪。”
明明該是個死人,怎麼還可能活着?
二皇子爲此大發雷霆,覺得雪妙彤這是卦術不精,她着實委屈。
辛辛苦苦跑下山,又使出渾身解數幾次卜算,結果都是一模一樣。
此人已死,那麼還活着的又是誰?
雪妙彤百思不得其解,只是身邊沒個能傾訴的人,最後便跑到雪易煙這裡來。
到底是嫡親姊妹,沒有隔夜仇,她苦惱道:“我實在想不明白,只能請妹妹幫着卜卦一回,到底卦象如何。”
雪易煙也聽出一絲興味來,滿口答應,一疊聲吩咐門外的凡菱把古銅錢取來,裝作無意打聽道:“究竟是什麼人,竟然叫二殿下如此記掛?”
“我也不是很清楚,據聞是他的心腹,卻突然失蹤。”雪妙彤報出了此人的生辰八字,雪易煙把幾枚銅錢放入龜甲中,輕輕一晃。
三枚銅錢應聲落下,雪易煙仔細一看,也是蹙眉:“卦象的確顯示此人已死,再不可能生還。會不會是二殿下記錯了此人的生辰八字,纔出了差錯?”
“我也有此疑問,卻遭二殿下呵斥。殿下認爲不可能記錯這人的生辰八字,我實在無計可施。”雪妙彤頗爲煩惱,若是再沒測出結果來,二皇子心下不痛快,對自己疏遠又不信任,要如何在殿下身邊呆下去?
雪妙彤對自己的卦術頗爲驕傲,沒想到有一天居然會出了此等差錯。
雪易煙提出一個建議來,說道:“妹妹也實在沒辦法,不如二姐姐試一試去問七妹妹?就連大殿下對七妹妹也是稱讚有加,若非七妹妹,大殿下怕是性命堪憂,哪能輕易跨過這道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