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依舊一副好哥哥的模樣,讓人準備軟轎,親自把封應然送回了淺雲居,免得他再苦哈哈在大雪天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回去。
封應然自然是感恩戴德,露出感激的神色來,這才慢吞吞上了軟轎,在大皇子的目送中走遠。
大皇子收斂了笑容,很快帶着侍從去見家主了。
家主對他的到來有些驚訝,很清楚是爲了雪易煙的事,把大皇子迎了進來:“見過大殿下。”
“家主免禮,我來是想知道,雪家打算處置五姑娘,還有幕後之人。”
大皇子坐在上首,直接問道,緊緊盯着家主,顯然是不依不饒。
家主皺眉,之前大皇子一副不怎麼想追究的樣子,這次爲何如此強勢?
“大殿下,皇上就要駕臨,此事若是鬧大了,怕是要讓皇上不悅。”
把父皇搬出來,以爲他就會偃旗息鼓嗎?
大皇子冷笑,慢吞吞地道:“我知道家主難做,但是此事若果姑息,後患無窮。手心手背都是肉,家主難以抉擇是理所當然的。我也不爲難家主,只是所謂的禁術,難道就沒有約束的方法嗎?”
聞言,家主不由擡起頭來,大皇子居然能想到約束禁術這個法子?
“回大殿下,確實有這個方法,只是……”
“只是什麼?”大皇子睨了她一眼,冷哼道:“家主該想明白,五姑娘如今軟禁在此處,我身邊再沒有防備,若是再有一次,那麼雪家能承擔起這個責任來嗎?”
皇帝來了,發現大皇子因此受傷,對雪家必然震怒。
這個後果,不是雪家想要看見的。
家主連忙辯解道:“這事絕不會有第二回,大長老已經卜卦過,大殿下不必憂心。”
大皇子的卦象平安,讓她着實鬆了口氣。
只是這個保證,並不能叫大皇子滿意:“我是平安,但是身邊人呢?孤家寡人,身邊的心腹一個接一個死去的話,誰又願意再追隨我?家主要明白,我作爲主子,總不能不護着底下的人。”
這就讓人爲難了,護着大皇子還好,底下那麼多人,該怎麼護着?
家主皺眉道:“大殿下的意思,我是明白了。”
約束的方法其實也不難,就是封住大半的天賦。
聽着簡單,只是被約束之人就不怎麼好過了。猶如是數道枷鎖在身,完全施展不開就罷了,尤其從早到晚的疼痛,卻是一般人承受不了的。
不到最後,家主是絕對不會啓用這個方法的。
“此事重大,可否讓我跟大長老商量商量?”
“也罷,倒是我叫家主爲難了。那麼明早,我等着家主的好消息。”大皇子說完,起身離開。
只給了一天來考慮嗎?
家主匆匆趕去見大長老,對此事頭疼不已。
大長老聽了之後,沉吟片刻道:“若果不答應大殿下,恐怕此事不好了斷。”
“但是用了這個法子,三丫頭她……”家主有些遲疑,約束的越久,人就可能廢了。
想到雪家這一代只有七個姑娘,雪妙彤已經廢了,再讓雪夜蓉也因此廢掉,她可心疼了。
要培養起這些姑娘,家主也是廢了不少心力的。眼看一個接一個廢掉,惋惜得不行。
“難道你有更好的方法來平息大殿下的怒火嗎?”大長老見家主搖頭,又嘆道:“大殿下的顧慮也是對的,你看七丫頭只能臥榻歇息,二丫頭廢了,四丫頭是個不愛多事的,六丫頭跟着四殿下離開了,五丫頭又被禁足在後院裡。”
雪元香是個懂事的,又是繼任家主的人選,必然不樂意摻和到皇家爭鬥之中。那麼唯獨留下來的,就只有雪夜蓉了。
如果不約束住雪夜蓉,二皇子私下授意,三丫頭不能不做。
大皇子不能不憂心,二皇子要對付他簡直是輕而易舉。
家主就是幫忙防着,也不可能面面俱到,稍有錯漏,大皇子出了什麼事,皇帝親自到靈犀山追究到底,毀的就是整個雪家了。
“你該明白皇上早就對雪家心生不滿,是願意保全三丫頭,還是保全整個雪家,只是你一個決定的事。”說完這些話,大長老重新閉上眼,沒再開口。
家主明白,這是逐客令了。
她起身離開,只是走到門口時又頓住腳步,輕輕嘆道:“雪家傳承多年,依附皇家,也不過是能夠在靈犀山上避開風風雨雨,平安存活至今。”
爲了這個目的,雪家不知道犧牲了多少人的性命,纔有如今這個境況。
大長老依舊閉着眼,她纔是家主,做決定的也只有她一人。
家主再沒回頭,直接踏出了這個院落。雖然憐惜三丫頭,卻是時候做出決斷了。
被家主召見,雪夜蓉心下是有幾分忐忑的。
只是沒想到剛進來,就被躲在門後的兩個粗壯婆子架住,壓着跪在地上,動彈不得,她驚愕地擡頭,就見家主緩緩走來:“家主,這是……”
雪夜蓉交出了書冊,已經是誠意滿滿。皇上即將駕臨,家主該息事寧人才是,怎會突然對她動手?
“家主,我來之前已經稟報過二殿下了。”
言下之意,二皇子是知道雪夜蓉過來的。如果她沒回去,必然會過來要人。
到時候,家主就騎虎難下了。
聽罷,家主冷笑道:“在靈犀山上生活了十幾年,不過跟着二殿下數日,就學會威脅我了?看來多少年的教誨,雪家的家訓,三丫頭都忘得一乾二淨了。”
“我不是,我只是擔心事情鬧大,對雪家不利。”雪夜蓉低下頭,放軟了聲音。
她們在靈犀山長大,從來沒見過生母,家主對七個姑娘來說就等同於長輩,又像是慈祥的母親。
即使她犯了錯,家主都不會對自己下狠手纔對。
不然之前風平浪靜,該是家主想要縱容纔是,怎麼突然會改變主意?
雪夜蓉心思百轉,見家主走過來,接過苓笙手裡的錦盒。
打開後,裡面是一個銀色的鐲子,看着並不顯眼,只是雪夜蓉卻瞪大了眼。
別人可能不知道,但鐲子內側繁複的紋路她是見過的,不由尖叫起來:“不,我錯了,求家主原諒,別讓我戴上這個鐲子!”
“你居然是知道的,看來不必我多費脣舌了。”家主有些驚訝,又想到書閣裡的古書,不由釋然。
雪幼翠博覽羣書,雪夜蓉也是個勤奮好學的,會看過這個也是情理之中:“你清楚就好,若是能誠心悔過,就不用長久戴上,不然的話,後果你該是心知肚明的。”
“不,求家主不要。”雪夜蓉的聲音裡帶着驚惶,拼命掙扎着,兩個婆子險些壓不住她。
“如今知道錯了?卻是太遲了。”家主搖搖頭,拿出銀鐲子,抓住了她的手腕:“當初對自家姊妹下手的時候,怎麼就不害怕,不覺得內疚了?如今說這些也太遲了,雪家的家訓說過,絕不能對雪家人下手。”
“咔噠”一聲,銀鐲子被牢牢戴在了雪夜蓉的手腕上。
她渾身一顫,臉色漸漸發白。
雪夜蓉能夠清楚地感覺得到,全身的力氣彷彿都被銀鐲子漸漸抽去,很快變得虛弱無力。
這樣就算了,像是融爲一體的天賦也在一點點流失。
身爲雪家人,以天賦相生,這種失去的感覺實在太可怕了。
雪夜蓉跪在地上,身邊的婆子早就放開了手,她卻是站不起來了:“家主,爲什麼要這般待我?”
帶上這個東西,除非家主親手把她摘下,不然誰都別想把鐲子弄下來。
“怪就怪你忘了,你是雪家人,在皇家人面前,也不過是個走狗罷了。”家主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皇家人想讓雪夜蓉活,那就活着。想讓她死,也不過一句話的事。
“雪家能幾百年來屹立不倒,就是因爲從來不在窩裡鬥。你犯了忌諱,原本該是逐出雪家的,念在你初犯,又是被哄騙,纔給了你悔過的機會。”
雪夜蓉慢慢擡起頭來,雙眼通紅,一字一句開口道:“家主,是大殿下對嗎?”
沒有大皇子開口,家主不可能拿出這個東西來。
知道她聰慧,卻沒想到會如此聰明。
家主扯了扯嘴角,冷笑道:“兩虎相爭,尚未爭出結果,身邊人就要遭殃。偏偏你有私心,一石二鳥除掉兩個妹妹,就能佔盡優勢。三丫頭難道就沒想過,殺盡雪家人,皇家也不會有什麼損失,巴不得雪家窩裡鬥,一個不剩。”
那麼,皇帝身邊的約束,就要少得多了。
“國師在宮裡寸步難行,並沒有你想像中那麼風光。你偏要對自己人下手,讓人心寒,以後又有誰願意爲你效力?”家主算得上是苦口婆心,免得雪夜蓉走進死衚衕,把自己徹底弄廢了。
“這點教訓,就當是給三丫頭一個警示。以後該怎麼做,三思而後行纔是。”
說罷,家主讓苓笙親自送雪夜蓉回到了玉笙居。
“三姑娘,”半煙扶着渾身虛軟的雪夜蓉,臉色焦急。
自家姑娘明明安然無恙去見家主,怎麼這個樣子回來了?
“苓笙姐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半煙疑惑,難不成家主責罰三姑娘,打板子了?
雪夜蓉有氣無力地道:“去送苓笙姐姐,我歇一會就好。”
半煙不放心,一步三回頭,見她只是有些倦意,倒不見有受傷的模樣,這才送苓笙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