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長老依舊沒分一個眼神給二皇子,緊緊盯着雪夜蓉慢吞吞開口:“卦象是大凶之兆,而且命不久矣。不出十天,三丫頭想要當雪家的家主,恐怕也沒這個命了。”
“不,這不可能!”雪夜蓉跌坐在地上,驚惶地尖叫出聲。
二皇子不耐煩地瞥了她一眼,嘲笑道:“家主恐嚇三姑娘就罷了,怎麼連大長老也喜歡嚇唬人?三姑娘輕易信了大長老的話,簡直是無稽之談。”
見雪夜蓉怔怔出神,似乎被嚇破膽,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二殿下,雪家人從不打妄語。在靈犀山,卦術最精妙之人便是大長老。”
她沒說的是,大長老每一次的卦象都準確無比,這纔會成爲長老,隱隱在家主身後作爲幕僚給出建議。
大長老既然開了口,那就不會有錯。
雪夜蓉想到自己的性命居然只剩下不到十天,整個人都快要崩潰了。
爲何只餘下那麼短的時日,難不成就像家主所說的,二皇子成事後就一把將自己踹開,殺人滅口?
不會錯了,皇上即將駕臨,若果知曉是她對大皇子下手,必然不會輕饒。
二皇子的那些承諾,的確花團似錦,也得雪夜蓉有福去享受纔是!
居然寥寥幾句話,就讓她動搖了嗎?
二皇子挑眉,沒想到大長老一來,就給自己這麼一個下馬威。
對,在他看來,這不是挑釁是什麼?
二皇子費心拉攏雪夜蓉,又讓她甘心鋌而走險,誰知道這就叫大長老給說服了?
雪夜蓉如今還沒下手,依舊有迴旋的餘地,但是自己不會給她反悔的機會:“怎麼,三姑娘聽了大長老的話恨不得大聲痛哭,內疚悔過?那麼不必等十天,就在這裡讓三姑娘嚐嚐背叛我的滋味如何?”
二皇子抽出腰上的佩劍,指尖劃過出鞘的刀刃,露出殘忍而期待的笑容來。
雪夜蓉一驚,雙脣微顫:“二殿下,我……”
沒有聽她說完,二皇子又扔下了一把短劍,落在雪夜蓉的腳邊:“如今三姑娘有兩個選擇,一是用這把短劍自裁,全了雪家的養育之恩;二是拿起它,對準大長老的胸口刺下去。”
要自己殺大長老?
雪夜蓉盯着腳邊的短劍,上面鑲嵌着一顆拇指大的紅寶石,殷紅的顏色幾乎要刺痛她的雙眼。
雙手顫抖着,她使出了渾身的力氣才拾起腳邊這柄短刀。
不是她死,就是大長老死嗎?
讓雪夜蓉自裁,她沒有勇氣。讓自己去殺德高望重的大長老,更加無法下手。
左右爲難的時候,二皇子不介意幫雪夜蓉儘快做出決定。
他眼皮一擡,就有侍衛抽出長劍,劍尖指着她的脖頸。鋒利的劍尖只要再往前一指,就能要了自己的命。
雪夜蓉甚至能感覺到劍刃上的寒意,這把佩劍必定是見過血的!
她咬咬牙,雙手握緊短劍,下定了決心:“二殿下,我不想死。”
榮華富貴還沒享受,自己怎能這個時候就死去?
“這就對了,短劍很鋒利,不需要用很大的力氣。三姑娘只要看準胸口刺下去,所有的煩惱都沒有了,再沒有人能威脅你約束你,你將會是雪家的主人。”
二皇子循循誘惑,雪夜蓉沒有退路,只得慢吞吞站起身道:“家主儘快摘下我的手鐲,興許殿下還會願意饒你一命。”
回答她的,是家主不屑的眼神。
這就是雪家的姑娘,簡直是靈犀山的恥辱!
雪夜蓉看出了她的意思,忽然笑了:“雪家隱居在此,說是清心寡慾,但是真的能不問世事嗎?每一代國師都出在靈犀山,與皇家捆綁在一起,才得以延續。雪家不是真的不問紅塵,而是隻願意站在最高處,甚至跟皇上並肩而立。國師的地位無人可取代,受萬民擁戴,素來被歷代皇帝忌憚。雪家在我看來,對權力一直追逐着,卻擺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清高的模樣來。”
簡直可笑,想要權力想要地位,卻裝出聖人的模樣來。
她的確有野心,雪家難道就沒有嗎?
爲何要責備自己,又輕視於她?
殊途同歸罷了,誰又比誰更清高?
雪夜蓉一步步走向大長老,眼底的猶豫逐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堅定和狠戾。
爲了自己能活着,她也只能不擇手段了。
就算二皇子事後想反悔又如何,雪夜蓉很快會掌握整個雪家。二皇子還需要依賴自己,暫時她是安全的。
失去了大長老,取代了家主,那麼她就是雪家的主人!
兩個侍衛架住大長老,後者一動不動,神色如常,彷彿早就猜測出這個結果來,她看着雪夜蓉,露出憐憫的目光:“傻丫頭,我在黃泉路上等着你……”
雪夜蓉不想再聽見她的預言,毫不猶豫把短劍刺入大長老的胸口。
“不——”家主想要撲過去,卻被侍衛牢牢牽制住,動彈不得。
她頓時絕望,難道今天的雪家難逃一劫?
大長老說今天是大凶之兆,只是進來的時候指尖微動,這是隻有兩人之間才明白的暗示。
大凶之外還有一線生機,家主想到淺雲居的雪春熙和三皇子,微微眯起眼。
她如今能做的,就是儘量拖延時間!
大長老倒在血泊之中,神色從頭到尾都很平靜。就像是在看一個將死之人在垂死掙扎,目光裡直到最後依舊是滿滿的憐憫。
雪夜蓉丟掉短劍,雙手捂住雙眼,喃喃道:“不要看我,不要這樣看我,我不會死的,不會……”
她仿若癲狂的樣子叫二皇子只是挑了挑眉,對侍衛略略擡手,他們便把大長老的屍身拖了出去。
“家主還在考慮什麼,儘快解開手鐲,我便會饒你一命。”二皇子看向跪在地上喃喃自語,仍在瘋癲中的雪夜蓉,笑笑道:“這次就不勞煩三姑娘了,侍衛能夠代勞,卻要痛苦得多了。”
他可不會簡簡單單就讓家主死去,不折磨到最後一刻讓她妥協,這如何能夠打消自己心頭之恨?
若非家主的拖延,二皇子如今只怕早就成事了。
家主面無表情地擡起頭來,冷笑道:“我死了,這個鐲子就再不會有人能解開。二殿下不妨試試,就算把三丫頭的手臂砍下來,手鐲的效力依舊還在。”
“是嗎?”二皇子輕輕呢喃,看着雪夜蓉,突然揮刀砍下她的小臂。
雪夜蓉尖叫一聲,捂着咕咕出血的手臂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二殿下這是做什麼,好疼……”
二皇子從懷裡取出藥瓶,一股腦倒在斷臂上,眨眼間就止了血:“放心,我哪裡捨得讓三姑娘就此死去,不過是家主的話,我有些不信,如今看來……”
銀鐲原本在手腕上,在二皇子揮刀之前,陡然顫抖着向上一挪,避開了刀刃不說,依舊牢牢留在雪夜蓉的胳膊上。
二皇子的目光在她的胳膊上流連,雪夜蓉慢慢向後退,滿臉驚恐,難道他還想再砍一刀,讓鐲子脫下?
“不知道砍掉整個胳膊,銀鐲會不會就此落下?”
他舔了舔下脣,眼神裡有着躍躍欲試。
就是家主也被二皇子的舉動驚呆了,這位殿下心腸歹毒,手段狠辣,若是繼承皇位,分明就是一代暴君。
絕不能讓他繼承皇位,不然別說是雪家,天下黎民百姓都不會有好日子過。
“二殿下不必再嘗試,銀鐲是有靈性的,加上雪家特有的符文,即便三丫頭的手臂被盡數砍斷,銀鐲也會自動變換形態,套在她的脖子上。”家主譏笑着,又道:“除非二殿下把三丫頭的脖子砍斷,人死了,銀鐲自然就自動失去了效力,不必勞煩我來動手了。”
人死了,還能有什麼作用?
二皇子嗤笑一聲,總算是收回了佩劍:“三姑娘背叛雪家,家主卻依舊變相爲她求情,留下三姑娘的性命,倒是有心。”
他不確定家主的話到底是不是真的,卻也沒必要去嘗試。雪夜蓉就算死,也不會是現在:“不過解不開,三姑娘就是個廢人,我留着也沒什麼作用,倒不如試試家主的話是不是真的?”
二皇子說得輕描淡寫,家主卻聽得心驚肉跳。
總歸是自己看着長大的姑娘,就這麼眼睜睜看見她被砍斷胳膊,若果再被殺掉,她也是於心不忍的。
這個丫頭糊塗,被二皇子蠱惑,到底是年輕。
雪夜蓉彷彿看出了家主的動搖,跪着過來,單手抱着她的大腿哭得梨花帶雨:“家主救我,丫頭還不想死。”
正因爲不想死,她纔會動手殺了大長老。
“我害怕,我錯了,丫頭真的錯了。”
她的確從一開始就錯了,錯估了二皇子的性情,沒想到他會如此狠辣,就是對自己人也是如此。
剛纔二皇子的話似乎是隨便說說而已,但是雪夜蓉卻從中聽出了一股若有似無的殺意。
他是真的認爲自己無用之後,就揮刀殺掉也無妨嗎?
雪夜蓉不敢賭,比起向二皇子求饒,還是家主更容易一些:“事已至此,家主就不願意救我嗎?”
家主盯着她,一字一句地問道:“那麼三丫頭先告訴我,二殿下非要解開銀鐲,到底想讓你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