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又等,居然毫無動靜,雪幼翠挪了挪站得累了的雙腳,沒料到雪夜蓉如此沉得住氣。
還是說剛纔發動了一回失敗了,這是沒力氣再來第二回了?
皇帝也是皺眉,沒有預兆的等待讓人煩躁不已,繼而會容易犯錯。
不愧是他的兒子,二皇子在等着這一刻嗎?
“小四還沒上山?”皇帝忽然開口,山上正缺人手,四皇子卻在山下磨磨蹭蹭不上來想做什麼?
他不得不疑心,四皇子是不是螳螂在前黃雀在後,等着二皇子失敗,在疲憊的時候在背後戳上自己一刀?
“回皇上,方纔大雪,引發雪崩,雖說不大,卻也把上山的道路給堵住了。四殿下正帶人清理,一時半會無法上山來。”侍衛很快回稟,又道:“四殿下派了一個腿腳快的侍從上山報信,大雪掩蓋了路面,在半山腰迷路,足足走了半個時辰。”
皇帝微微頷首,心裡的疑惑卻沒有完全放下。
剛纔的確大雪,但是真的有雪崩,讓四皇子上不了山?
大皇子見如今無事,忍不住給四皇子下眼藥:“父皇,四弟這磨磨唧唧的性子得改一改。不然以後辦差,總不能叫父皇一直等着,可不就耽誤事嗎?”
皇上沒回答,神色卻有幾分贊同。
出了這等大事,四皇子還能沉下心來慢慢剷雪,跟個娘們似的。
聽說還經常流連在各處煙花之地,張揚得很,是時候敲打敲打一番纔是,免得這個最寵愛的幼子被身邊人蠱惑得忘了分寸。
上了眼藥,大皇子心裡痛快,又皺眉道:“這一等,要等到什麼時候去?父皇匆匆上山,只怕是倦了,不若先歇一歇?”
皇帝的確有些累了,卻不敢歇。這時候哪能睡得着,誰知道二皇子端的是什麼心思?
“無妨,朕不累。”他看向雪家的三位姑娘,沉吟道:“這樣等下去未免太被動了一些,可否主動探一探?”
“這倒可以,民女也等得有些不耐煩了。”雪幼翠摘下烏髮上的金簪,一截截拆下。
每一段簪子上都有簡單的紋路,能分拆出七段來,便是建議的卜卦簽了。
“那麼,民女獻醜了。”
雪幼翠把拆開的金簪籤放進桌上的大碗晃了晃,便在桌上倒了出來:“嘖,怎麼又是大凶?”
她來之前就算過一卦,已經是大凶了,如今依舊是,難道就沒有破解之法嗎?
雪妙彤上前來仔細打量,指着尾端道:“乾之位有鬆動之處,是破解的關鍵。”
雪幼翠細細一看,可不就是如此?
“還是二姐姐眼力好,只是這處挨着斷崖,與下山之路遠得很。”她實在想不通,這個位置究竟有什麼能夠破解他們如今的困境?
雪妙彤也看不透,卻不在意道:“既然卦象告知有一線生機,只要在適當的時候抓住,可不就能安然無恙了?”
“二姐姐說得極是,妹妹受教了。”雪幼翠矮身一福,對她相當敬佩。
淪落到這個田地,依舊是排行第二的雪家姑娘,這一身的天賦不是徒有虛名的。
聞言,大皇子對皇上拱手道:“父皇,不若派人守着這一處,興許會有不一樣的驚喜。”
皇帝沉吟片刻,卻搖頭道:“不管這裡的生機是什麼,總不會跑掉。反而是親衛的人數不多,再分散人手,恐怕……”
誰知道二皇子還有什麼後招,雖說皇帝清楚這個兒子不一定會有弒父的勇氣,但是他並不想看見大皇子有任何差池,更不願意自己的性命掌握在別人手裡。
大皇子明白地點頭,訕笑道:“是兒臣想岔了,父皇說得極是。”
雪妙彤把拆開的簪子重新裝起來,又是一個完整的簪子。她咬破指頭,在桌上畫了一個圈,把簪子放在裡面,又在圈外畫了一些繁複的圖案,唸唸有詞。
半晌,她這才收回手,把簪子遞給大皇子:“還請殿下把此物貼身藏好,這能夠暫時阻擋一次禁術。”
大皇子接過簪子,感覺有些彆扭,一個女兒家的東西貼身藏好,傳出去實在有損皇子的臉面。只是如今性命有關,就是讓他把簪子戴上,也是樂意的:“那就多謝二姑娘了。”
他也疑惑,雪妙彤明明被雪易煙廢掉了,怎麼如今容顏恢復,不再是原本的蒼老,一手卦術也回來了?
這簡直不可思議,只是雪家原本就是這麼神秘的家族。
不然,父皇又如何會這般忌憚雪家,卻又不能不用她們?
相貌出衆,能力超羣,實在是不可多得的幫手。
就是大皇子也捨不得把雪家徹底毀了,這無疑是自斷胳膊。
被拿走了簪子,雪幼翠也不惱,又從腰上取出一枚樹葉形狀的玉佩,遞給封應然:“七妹妹給三殿下做的護身符壞了,殿下暫時用這個替代着,免得七妹妹擔心。”
她剛纔是看見了,雪春熙是恨不能把脖子上的玉佩摘下來給封應然,不由揶揄地對這個七妹妹眨眨眼。
封應然笑着接過,感激道:“多謝四姑娘,那麼我就不客氣地收下了。”
這樹葉狀的玉佩,玉質並不算一等一的好,只是裡面蘊含的綠意,彷彿如河水般流動,看得他頗爲驚奇。
雪春熙見他驚訝,解釋道:“四姐姐最是擅長做護身符,殿下只管收着就是了。”
比起她簡陋的草環護符,還是雪幼翠做得精緻多了,思及此不由雙頰微紅,實在有些不好意思。
那麼難看又簡陋的草環,難爲封應然還貼身戴在身上的。
幸好毀掉了,不然這時候他拿出來,對比金簪和玉佩,着實丟人現眼。
封應然點頭,把玉佩收好,見雪春熙窘迫的神色,不由笑笑,低聲說道:“七姑娘做的護身符雖說不如這些華麗,卻是包含了真心實意。我是俗人,卻也不喜歡以貌取人,更別提護身符只要作用一樣,外表如何根本不重要。”
最緊要的是雪春熙耗盡心血做的草環,雖然看着簡陋,卻是蘊含了一片關懷之心,這是再漂亮的護身符都無法取代的。
他的聲音很輕,只得兩人聽見,雪春熙微微點頭,心下微暖。
雪幼翠不知道從哪裡又翻出幾條金線,靈巧的雙手眨眼間就編織出一指寬的手環,遞給大皇子:“二殿下針對大殿下,不知道三姐姐會用什麼法子,還是多戴一些護身符更妥當。”
大皇子欣然接過,戴在自己的手腕上,居然恰恰好,顯然雪家四姑娘只瞧了一眼就測出他手腕的大小來。
準備妥當了,雪妙彤便跟皇上請示道:“在民女看來,進攻纔是最好的防守。只等着三妹妹出招,實在太被動了,民女打算等會以禁術反擊。”
皇帝聞言,微微頷首:“朕準了。”
“民女需要一個安靜的房間,四妹妹就在這裡等着便是。”雪妙彤得了皇帝的允許,便擡腳向隔壁的房間走去,從容地關上了房門。
雪幼翠挑眉,這是不打算讓人看見了?
雪妙彤越是神神秘秘的,她越是心裡跟貓爪一樣癢,好奇得很,大咧咧坐在雪春熙的榻前,小聲問道:“七妹妹說,二姐姐會使出什麼樣的禁術?”
“沒想到二姐姐對禁術如此精通,”雪春熙瞥了眼桌上,血跡在剛纔雪妙彤停下唸唸有詞的時候,就猶如活起來一樣,瞬間鑽入了金簪之中。
這也是禁術之一,她碰巧在書閣看過一冊孤本上有提及。
只是能夠如此熟練從容的使出來,顯然雪妙彤以前隱藏了實力,並沒有使出真功夫來。
雪幼翠聳聳肩,嘆道:“二姐姐藏得夠深的,若非今兒遇上危難,只怕我們這些妹妹一直被矇在鼓裡。”
說到這裡,雪春熙忍不住問道:“二姐姐的容貌……究竟是怎麼恢復的?”
提及此事,雪幼翠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轉身示意侍衛把外頭的人帶進來:“七妹妹不說,我倒是把人給忘記了。”
很快兩個婆子架着一個人進來,肩頭上落滿雪花,也不知道在外頭呆了多久。
婆子穿着厚厚的棉襖,倒也不怎麼覺得冷,架着的人裹着貂毛披風,臉色卻如同雪花一樣慘白無血色。
最讓雪春熙震驚的是,那張臉憔悴蒼老,正如之前的雪妙彤一樣。
仔細打量,她不確定地道:“這人是……五姐姐?”
“不就是五妹妹,還能是誰。”雪幼翠示意婆子把雪易煙扶到火盆旁邊,免得凍出毛病來,然後幽幽嘆道:“七妹妹猜不出來的事,還多着呢。”
大皇子看見這樣的雪易煙也是十分詫異,他知道雪家秘術衆多,瞧着五姑娘這個模樣,難不成被二姑娘用禁術把容貌轉嫁過去了?
不然原本該是蒼老的雪妙彤,怎麼恢復了容貌,反倒雪易煙如今像是四五十歲的老婦人,就連雙手上也是佈滿了褐色的斑點?
這是老人才有的褐斑,出現在雪易煙這樣年紀的姑娘身上,着實詭異得很。
雪幼翠搖頭,開口道:“我也沒想到二姐姐居然會出手,不過雪家危在旦夕,總歸是五妹妹欠了二姐姐的。”
言下之意,雪易菸害慘了雪妙彤,如今這個姐姐終於忍不住討要回來,雪易煙有什麼臉說一聲“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