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雪丹珍不由壓低聲線,提醒道:“我今早收到消息,是關於三皇子的。”
她一提起三皇子,原本漫不經心喝着茶的雪春熙便看了過來,雪丹珍不由嘆了口氣:“他這次出宮,是爲了剿匪。”
“剿匪?”雪春熙一怔,封應然在剿匪的途中上山來,必然是順路了:“靈犀山附近,什麼時候有山賊匪盜了?”
“也就三個月的功夫,靈犀山有雪家祖宗留下的護山大陣,賊人是上不來的。只是旁邊是凌巧山,幽國的邊界,這些時日來經過的商隊都遭了秧,被洗劫一番不過,竟然沒有活口留下。皇上震怒,這纔派三殿下前去剿匪。”
雪春熙聞言,哪裡有不明白的,冷哼道:“皇上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盤,一來是邊境不平,影響來往的商隊,城裡的價錢必然要擡上一擡。二來是三位皇子前來靈犀山,皇上是打算叫三殿下身先士卒,擋在前頭,免得讓其他兄弟們被傷着了?”
顯然其他三位皇子纔是親兒子,三皇子只怕是從外頭抱養回來的,哪個父親會叫兒子衝在前頭做靶子,好把身後的位置空出來,保幾位兄弟的平安?
聽了她的話,雪丹珍皺眉道:“小聲點,非議皇上,七妹妹你不要命了嗎?”
自知失言,雪春熙小聲嘟嚷道:“我就是替三殿下感覺不平,明明同是皇子,卻是千差萬別。”
雪丹珍明白她這是想起自己的身世了,嘆息道:“皇家素來看重出身,三殿下的生母實在上不了檯面,當面皇上會讓他活下來,還平安長大,已經是無上的仁慈了。”
聞言,雪春熙不由自嘲一笑:“也是,三殿下如此,我不也是如此嗎?”
若非她出生時的卦兆古怪,朦朦朧朧地看不清,家主和長老也不會勉強點頭讓自己留在雪府,早就不知道被送到哪裡去了。
封應然也是這樣,若非他能夠給幾位兄弟當靶子,皇帝只怕也不會叫這人留下命來。
最是無情帝王家,雪府又何曾不是這樣?
雪丹珍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輕輕拍了拍雪春熙的手背:“妹妹也別想太多了,既然卦兆不顯,證明妹妹以後可能有大造化的。”
雖然是這麼說,其實雪丹珍也曾經心下嘀咕,雪春熙的卦象居然始終沒能清晰顯露出來,真是見鬼了。
所有人的卦術都是從出生開始就確定下來的,皇上和皇子如此,幾位姊妹如此,就連家主也是如此。偏偏雪春熙的出生不被雪府承認,但是卦象奇特,到底還是被留了下來。
“是不是大造化我已經不怎麼期待,好歹這卦兆讓我還能在雪家平安長大,我是感激它的。”雪春熙原本對卦術沒什麼好印象,正因爲它,纔會準確地被雪府發現自己親生爹孃的隱居的地方。
生母死去,生父逃離,家破人亡,可不就因爲這卜卦之術?
可是雪春熙也感激這卦術,真真假假的,讓她保住了性命。
管家挑起簾子進來,環顧一週,滿意衆人到齊了,低聲提醒道:“三位皇子到了,家主請各位姑娘謹守家規,可不能在殿下面前丟了雪府的臉面。”
“是,謹遵家主吩咐。”七個姑娘起身,嫋嫋行禮。衆人容貌上乘,看着就賞心悅目。
三位皇子進來的時候,便是看見這光景,不由驚訝地挑眉。
率先踏進來的錦衣男子神色倨傲,腰上是金色的衣帶,自然是皇帝最寵愛的大皇子了。
雪春熙偷偷瞥了一眼,很快低下頭。濃眉大眼,眉宇含着兩分狠戾,三分自負,五分貴氣,並不是一個好相處的人。跟隨這位皇子,只怕日子要難過了。
身後一位虎背熊腰的錦衣男子,必然是二皇子了。據聞從小學武,頗有天賦,看着就孔武有力,只是臉上帶着淺笑,表面上比大皇子要好相處多了,實際眼底隱約藏着的血腥氣,手上只怕沾染過人命的,數目還不少,並非什麼良善之輩。
再旁邊是矮了半個頭,年紀最輕,五官稍帶稚嫩的怕是四皇子了。一雙桃花眼含笑,看着衆人似乎滿是好奇,彷彿一個被寵壞的世家公子。但是出身皇家,就算是三歲稚兒也不能小看,這位四皇子怕是扮豬吃老虎,道行不淺。
幾位皇子看下來,雪春熙依舊覺得三皇子纔是最順眼的。
大皇子一進來,掃了眼各個雪府的姑娘,冷冷問道:“哪一位是大姑娘?”
雪元香一驚,連忙上前行禮:“見過大皇子,小女子正是。”
“原來是你,聽說你是雪府最厲害的姑娘,果真如此?”大皇子上下打量着雪元香,掠過她嬌媚的面龐,似乎有些半信半疑地皺眉:“我的身邊,只需要最好的,不管是吃穿用度,還是伺候的人,無一例外。”
言下之意,若果雪元香不是雪府卦術最厲害的一位,那就沒有資格跟隨在他左右,侍奉這位大皇子了。
這番話着實說得不客氣,雪春熙挑眉,不知道一向驕傲的雪元香能不能忍下這口氣,還是當場發飆?
大皇子顯然對卦術並非完全相信,會挑上雪元香,完全是因爲道聽途說她是雪府卦術最厲害的。他想要的,不過是最好最厲害的,至於這人是誰,卻是毫不在意。
雪元香臉色微變,到底在家主的目光中壓下了火氣,淡淡開口:“若是大殿下願意,小女子願意在此爲殿下算上一卦。”
大皇子不屑地笑笑,擺手道:“我想要知道的,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我想要的,只要開口就能拿到,根本不需要再卜卦知道什麼,討要什麼。”
他不讓卜卦,怎能讓雪元香施展一身的本事?
雪元香臉色越發蒼白,大皇子哪裡是來挑人,分明是來找碴的!
家主的臉色也有些不好看了,勉強上前解圍道:“大殿下,大姑娘的卦術在幾個姊妹當中是數一數二的。卦術雖說不是無所不能,卻能給出些警示,招福避禍之效。”
大皇子眼皮微擡,不耐煩地道:“那就讓大姑娘算上一卦,快要到父皇的壽辰了,送什麼禮物最討他歡心?”
這話一出,別說二皇子側目,就是四皇子也豎起耳朵來聽。
皇上壽辰上送禮,是幾位皇子的孝心。每年該送什麼都是要仔細考究的,送得太平常,便是沒有用心,落後幾個兄弟;送了不該送的,就得惹禍上身了。
雪元香心下一驚,下意識地看向家主。這卦可不好算,算得好了,要得罪其他幾位皇子,算的不好,就是當下這大皇子便要跟自己翻臉了!
家主也是左右爲難,大皇子見雪元香沉默了下來,以爲她不樂意,便不高興了:“怎麼,不是你讓本殿下隨意挑一個來算卦,如今卻不動了?”
他又看向身後兩人,勾脣一笑:“放心,請雪家主準備一個房間,不管大姑娘算出什麼來,除了她之外,最後的卦象只有我一個人知曉就足夠了。”
大皇子可不是傻的,求的這卦,可沒打算便宜其他兩位兄弟。
二皇子倒是笑了:“大哥未免太小氣了,弟弟連聽都不能聽了?大姑娘可還不是大哥的人,大哥如此實在太霸道了一些,雪家主以爲呢?”
家主想要置身事外,畢竟這是兩位皇子之間的爭執,可惜到頭來二皇子依舊要把她扯進來,只得勉強一笑:“兩位殿下青睞大姑娘,是雪府的福氣。只是人只有一個,實在叫她爲難了……”
雪元香如今是左右爲難,得罪哪一位皇子,她都是要遭罪的。明明是大皇子和二皇子素來不對盤,最後倒黴的卻是無辜的雪家姑娘,家主暗歎最是難伺候的便是皇家人了。
大皇子滿眼陰霾,不悅道:“怎麼,我率先挑了大姑娘,二弟難道不知道長幼有序?”
“我只知道身爲大哥,卻不懂得謙讓,回頭讓父皇知道了,怕是要失望的。”二皇子毫不示弱,雖說武藝超羣,但是嘴皮子卻絲毫不比大皇子來得弱。
不過兩人再這樣爭執下去,也出不了什麼結果,二皇子的目光在雪元香的身上一瞥,笑道:“我跟大哥在這裡爭辯也無用,端看雪家大姑娘的態度了。究竟是跟隨大哥,還是跟隨我,只憑大姑娘一句話。”
聞言,大皇子也看了過去,牢牢盯着雪元香,只要她搖頭說一聲“不”字,沒挑選自己,那麼這女人也不必再活着了。
他得不到的,也絕不會便宜了這個二弟!
雪元香被看得後背發寒,大冷天的手心滲出汗來。若是回答得不好,她這條小命就得交代在這裡了。
她從來沒想過,如此優秀的自己該是被皇子一眼看中,誰又會想到落得如此尷尬的地步?
雪元香正絞盡腦汁該怎麼應付,忽然聽見雪妙彤嬌嗔一笑:“兩位殿下進來,還沒坐下,熱茶也不曾喝一口,就只盯着大姐,叫我等幾個妹妹可要難過了。”
大皇子略略挑眉,難得把視線轉向了這個膽大的雪府二姑娘。
二皇子也饒有興致地瞥了一眼過來,笑着點頭道:“二姑娘說得對,是我和大哥相岔了。雪府據聞有七位姑娘,大哥和我怎能只盯着大姑娘不放?”
家主遞了雪妙彤一個讚許的眼神,好歹把這次的尷尬的處境給打破了,不枉自己平日對這個二姑娘偏愛有加:“正是,府上的二姑娘與大姑娘的卦術之能都是數一數二的,可謂是不相伯仲。幾個妹妹也是能力過人,還請三位殿下先坐下來仔細挑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