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一條腿被壓在馬下,御林軍侍衛爲了躲避羽箭,又生怕他傷着,只能硬生生用自己的身軀遮擋着,一邊粗魯地把他從馬下拖出來。
腿傷疼得大皇子臉上一抽,短短几個呼吸間身邊就死了四個侍衛。
知道時間不等人,他只能忍了,被侍衛連拖帶拽地躲到樹後。
看見雪地上侍衛的屍首和不少羽箭,大皇子這才感到後怕。若是羽箭的準頭再好一點,射中汗血寶馬的羽箭會不會落在自己的身上?
若是如此,他早就沒能活命了,何止傷着一條腿?
十人死了四個,一個回去報信,如今在大皇子身邊只有區區五人。
他們圍成一圈,把大皇子攏在最中間,警惕地看向羽箭射來的方向。
雪地裡原本白皚皚的,有埋伏應該一目瞭然。
偏偏天公不作美,下着大雪,他們這才中了埋伏,險些讓大皇子丟了性命。
不過正因爲大雪,羽箭的準頭才歪了歪,叫大皇子沒被一箭要了小命。
“皇上很快會派人過來,還請大殿下先忍一忍。”侍衛取出傷藥,這都是平日他們自己用的,效果快,卻會極疼,比不上宮裡貴人用的上等傷藥。
大皇子疼得額上冷汗連連,只覺得整條腿疼得快沒了一樣,想要呵斥,卻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等了一會,果真一隊御林軍侍衛趕來,足足有二十人。
他們手持弓箭和盾牌,顯然是有備而來。在餘下的侍衛示意下,紛紛向埋伏的方向射箭。
再怎麼隱匿身影,在雪地裡也是遮掩不住的。
幾聲痛呼傳來,雪地上染了一小片的鮮紅。
大皇子這才覺得痛快,真是無知歹人,居然敢對他下手?
“我要讓這些人千刀萬剮,不然難消我心頭之恨!”
知道大皇子從來沒吃過這等悶虧,自然要報復回去。
御林軍也不手軟,三兩下就把埋伏的幾個歹人就地正法。
只是領頭的侍衛感覺有些不對勁,除了起初的羽箭射殺了幾個侍衛,這些歹人加起來纔不到十人,根本不可能是他們的對手,怎的非要等到援軍趕來,卻不早早撤退?
他心下咯噔一跳,連忙招呼侍衛道:“立刻回去,護駕——”
恐怕歹人早就知道皇帝有多疼愛大皇子,必然會分出大部分的御林軍來救他。那麼餘下的侍衛並不多,皇帝恐怕有危險了!
大皇子這纔回過神來,暗道不好,讓侍衛扶着上了駿馬,也高叫道:“快回去,若是父皇出了什麼事,唯你們是問!”
御林軍的領頭滿臉苦笑,只能揮動馬鞭,恨不能在後背插上翅膀,立刻回到皇帝身邊。
一行人策馬狂奔回去,看見的便是歹人圍困車隊,領頭的御林軍立即交代道:“一半人護着大殿下,餘下的跟着我去護駕!”
大皇子不願留下,恨不能第一時間回到皇帝身邊。但是他也明白自己腿腳不方便,回去只會是送死,只能憋屈地被御林軍護着躲在旁邊。
“你們都愣着做什麼,射箭啊!看着歹人就射,好歹能殺一個是一個!”
餘下的御林軍聽得滿嘴苦澀,車隊旁邊完全是一場混戰,如何射箭?
一不留神就可能射中自己人,簡直是添亂!
但是大皇子的命令,他們還不能無視,互相看了一眼,有人上前道:“殿下,我等餘下的羽箭不多,若是歹人還有援手的話……”
聞言,大皇子只好作罷,緊緊盯着車隊。
他看見封應然揮舞着長劍,一刀砍殺一個歹人,遊刃有餘。
封應然身旁清空了一大片,讓御林軍也能迅速調整自己的位置,不至於手忙腳亂。
可以說,若非有這個三弟在,恐怕歹人在包圍車隊沒多久,就得被撕破一個口子,皇帝的安危就堪憂了。
大皇子微微眯起眼,封應然劍術了得,聽說是一回事,親眼目睹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心下思量,此次脫險後,三弟即便沒能在父皇面前露臉,卻也必然得了御林軍的好感。
都說封應然是難得一見的將才,若非那雙銀灰色的眼睛透露出有一半外族血統,恐怕下一任的儲君,非他莫屬。
開國皇帝是在馬背上打天下,歷代儲君在騎術和劍術上頗爲了得。
大皇子這兩樣也是不差,但是在封應然面前,顯然就是班門弄斧,高低立見。
難怪封應然總能很快虜獲士兵的心,父皇不得不防着他,短時間內頻密替換官兵,就是怕他籠絡了兵權,對大皇子來說並非是一件好事。
皇帝費盡心思想要爲大皇子鋪路,封應然若是把附近的盜匪都一一剿滅,恐怕就沒有他的立身之地了。
大皇子陡然之間有個荒唐的想法,莫非這些年來盜匪殺而不盡,是封應然手下留情,跟他們私底下有交易的緣故?
若不是放了盜匪一馬,怎會春風吹又生,總是殺不完?
他越想越是如此,當初封應然受傷,指不定也是苦肉計罷了,讓所有人都不會懷疑封應然跟盜匪之間的關係。
聯想到親兵突然下山,說是剿匪,會不會跟盜匪聯繫在此地準備埋伏?要不然怎會這麼巧,歹人會在他們的必經之地埋伏?
又知道調虎離山,一羣賤民組成的盜匪哪裡有這個腦子,分明是有人在背後指使!
大皇子握緊繮繩,心下滿是陰霾。
所以這些歹人莫非是盜匪,封應然把他們叫來埋伏車隊,莫非是想要了父皇和他的性命?
真是好大的野心,自己真是小看了封應然。
這些年來封應然乖乖剿匪,從來沒有露出丁點出頭的意思。大皇子慢慢放下戒心,就連皇帝也是如此。
現在回想起來,三弟分明是故意示弱,好叫他放下警惕,只覺得這般刀刃好用,哪裡會爲難一把刀?
大皇子咬牙切齒,恨不能立刻揭穿封應然的狼子野心。
只是歹人衆多,他擔心這時候揭露三弟,封應然會露出險惡的嘴臉,皇帝和自己都危險了!
大皇子轉過頭,對身邊的侍衛交代道:“等歹人都殺盡了,你們的弓箭對準三弟,在我一聲令下就立刻放箭,明白了嗎?”
御林軍侍衛面面相覷,他們知道大皇子不怎麼喜歡有外族人血脈的三皇子,只是三皇子在前面廝殺,大皇子躲在安全的地方也就罷了。
如今三皇子殺敵有功,大皇子不嘉獎他,居然還想要他的命?
這是大皇子的命令,但是皇帝怪罪下來,還不是他們這些侍衛的錯?
有一個膽大的侍衛勸道:“大殿下,此事要不要先告知皇上,再讓皇上定奪……”
“等父皇知道,就制不住三弟了。這些歹人分明是他叫來的,不然怎的這般巧合?”大皇子咬牙切齒,這些侍衛果真偏心於封應然。長此以往,他身在宮中,連侍衛都信不過,時刻要警惕他們當了封應然的耳目!
“怎麼,你們對我的話有異議?還是說,你們已經被三弟收買,忠心於他了?”
“大殿下冤枉,我等忠於皇上,絕不敢叛君。”被大皇子陰鬱的目光掃過,侍衛連忙跪下,後背冷汗連連。
這麼大的帽子扣下來,他們回去也別想活了。
只是有人心下憐憫,三皇子爲皇帝和大皇子效力,每每受傷歸來,都沒能被嘉賞。功勞是大皇子的,皇帝依舊看不上三皇子被玷污的血脈。
如今無憑無據,大皇子卻一口咬定封應然跟歹人裡應外合,謀害皇帝和大皇子。
皇子做到這個份上,這是夠淒涼的。
該享受的沒享受到,大半年的時日總在外征戰。吃的是乾糧,露宿荒地,與士兵同吃同睡。
士兵要是能活下來,還能得不少賞錢,回去老婆孩子熱炕頭,鄉里鄉親哪個不稱讚?
三皇子回來,進宮覆命,然後就回到沒幾個下僕的府邸裡等待下一次的調令。
這王府足夠寒酸,跟其他皇子根本比不上。
做得最多,嘉賞得卻最少。
四皇子還是總角小孩的時候背上一首詩,得的獎賞都要比如今的三皇子來得多。
侍衛心裡同情封應然,卻不能不聽命。
所以等歹人終於被殺盡,圍着車隊的御林軍剛鬆一口氣,就見不遠處守着大皇子的侍衛舉起弓箭,箭頭對準馬上的封應然,頓時倒抽了一口氣。
大皇子這是做什麼,想要造反嗎?
明明是三皇子領着他們堪堪護住了皇上的安危,如今歹人被砍殺殆盡,大皇子怎麼的開始對付自己人了?
驟然間的變故讓御林軍侍衛面面相覷,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雙方僵持的時候,雪春熙忽然下了馬車,緩緩走到封應然的駿馬旁邊,直直地看向大皇子的方向,揚聲道:“歹人就地伏法,大殿下高興纔是,可別着了旁人的道。”
旁人的道,哪個旁人?
大皇子目光一閃,知道自己錯過了最好的時機。若是先斬後奏,錯殺封應然,父皇最多不過責備他幾句罷了。
但是雪春熙的話卻讓大皇子多想了一番,是不是誰誤導了自己,想借他的手除掉封應然?
若是如此,大皇子自然是不願意當這個傻子,給比人做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