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回到馬車上等了又等,終於看見封應然出來,這才鬆了口氣。
他扭頭看向一旁的雪元香,便氣不打一處來。
雪春熙是封應然說什麼都應下,讓卜卦就卜卦,就算沒主動要求也爲他卜吉兇。
反觀雪元香臉色冷然,對他不冷不熱,留在身邊根本沒有多少用處。
大皇子不由後悔,該是把那個四姑娘搶下山來纔是,留着這個大姑娘一無是處有什麼用?
原本看上的就是雪元香的能耐,如今看來,雪春熙就要有用處得多了。
他盤算着若是封應然失敗,身邊的雪春熙自然就沒了主子,自己再要過來,雪春熙也沒有反對的餘地。
畢竟她離開靈犀山,輕易不能回去了。
雪元香低頭看着書卷,終於破天荒擡頭看向窗外,匆匆瞥了眼走過的封應然,對大皇子開口道:“民女爲大殿下卜了一卦,殿下想要心願達成,恐怕不容易。”
大皇子一僵,大姑娘難得開口,他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被潑了一身冷水,心裡十分不痛快。
不能得償所願,究竟是雪春熙的事,還是儲君?
無論是哪一個,都不是大皇子想要看見的:“大姑娘是什麼意思,想說我心願難達成?逆天改命,不該是雪家人該做的?”
“改命不可爲,在我看來大殿下還不如認命。”
“認命?”大皇子嗤笑出聲,皇家人最是不願意聽見這兩個字:“我會讓大姑娘看清楚,這世上能做的事有許多,唯獨我不會認命。”
還沒開始,就認定他會輸?
大皇子說着,眼底便有着難以掩飾的殺意。留着這個大姑娘,實在是自己最後悔的一件事了。
雪元香彷彿沒看見他眸裡的殺機,話說完了,繼續低頭看着手裡的書卷,似乎剛纔潑冷水詛咒大皇子失敗的人不是她一樣:“該開始了,民女就等着殿下如何逆天改命了。”
這簡直跟嘲諷沒兩樣,大皇子從來沒受過這種委屈,一把抓住她的脖頸,捏在手心裡,惡狠狠地道:“別以爲我不能殺你,既然跟着我下山,就該爲我效力,給我擺什麼臉色,還以爲是靈犀山上如日中天的家主繼承人嗎?別忘了,如今繼承家主的不是你,而是二姑娘!”
“民女自然沒有忘,”雪元香的脖頸被大皇子用力捏着,臉色漲紅,卻沒有絲毫恐懼的神色:“雪家人從來不會違心說假話,只是大殿下聽不得真話罷了,又何必遷怒於民女?”
大皇子的掌心慢慢收緊,看着她的臉色從通紅到雪白然後變得鐵青,心裡纔有了一點快意,忽然鬆開了手,看着雪元香捂着脖子咳得眼淚都要下來了,這才居高臨夏地警告她道:“真話?雪家人不是曾說,命雖然是天定的,卻並非不能改變。看看三弟不就是了,原本該是死在剿匪之中,因爲七姑娘的話而僥倖活下來,只受了點傷罷了。怎麼到大姑娘的嘴裡,這就一成不變了?”
雪元香終於緩過氣來,瞥了他一眼,眸裡盡是冷意:“大殿下有所不知,要改命,需付出什麼。七妹妹年輕不懂事,犯了錯,民女已經提醒過她了,絕不會一錯再錯。”
言下之意,雪春熙是再不會爲誰改命,雪家其他人也是如此。
“你——”大皇子徹底被激怒了,若非此刻不能對雪元香下手,還留着她有用,早就一刀把這個礙事的女人給殺了。
“大殿下稍安勿躁,倒不如想辦法把六妹妹救出來?”雪元香眯起眼,忽然提議道:“要是民女不中用,不是還有六妹妹嗎?”
這話倒是有幾分道理,大皇子忍着她夠久了,六姑娘雖然身子孱弱,卻是個好性子,一手卦術也不錯,總比這個一開口就氣死人的雪元香來得好。
不過被雪元香牽着鼻子走,他也是不樂意的,擡了擡下巴道:“怎麼,大姑娘想要救六姑娘?”
沒點誠意,這是求人的態度嗎?
雪元香也不在乎,重新拾起了剛纔丟下的書卷,慢吞吞地道:“無妨,等三殿下把歹人拿下,再救出六妹妹來。七妹妹跟六妹妹最是親和,兩人一起呆在三殿下身邊也挺好的。”
讓封應然身邊多一個助力,大皇子自然是不樂意的,煩躁地道:“行了,大姑娘好生呆在馬車裡,哪裡都別去。”
他下馬車吩咐侍衛,等會趁亂把雪丹珍救出來。
雪元香只聽了一會,很快就重新把注意力落在手裡的書卷上,彷彿周圍的事跟她毫無關係。
未免大皇子總琢磨怎麼在背後算計三皇子,倒不如讓他有事可做,總好過給封應然使絆子。
對大皇子的所作所爲,雪元香很看不上眼。
自己不願意冒險去救皇帝就算了,慫恿封應然答應,想着事後摘去功勞也就罷了,卻還琢磨着在背後搗亂,生怕皇帝真的對封應然另眼相看,簡直無恥至極。
雪元香雖然對皇家人都沒什麼好印象,封應然起碼身爲人子,不管出於什麼目的,願意主動冒險去救皇帝,光憑這一點,就比大皇子強得多了。
她翻了一頁,心下頓時覺得雪春熙的眼光不錯,一下就從四個皇子當中挑上了封應然。
雪元香翻書的動作一頓,只覺得一陣心悸,有種不好的預感。
雪丹珍昏迷不醒,以冬又被四皇子打發走了,總覺得這其中必然有內情。
雪春熙以爲是雪丹珍想要跟他們報信,四皇子打算謀害皇上的事情不願意敗露,這纔會讓雪丹珍一直昏迷。
如今想來,會不會是有別的緣由?
雪元香眯起眼,三皇子要救出皇上,恐怕沒那麼容易。
現在最緊要的是救出雪丹珍,然後讓她醒過來纔是。
大皇子派去的侍衛動作足夠快,趁着四皇子的心思都在皇帝身邊,對雪丹珍這個柔弱女子沒有多少防備,身邊除了一個伺候的婆子,就只有兩個侍衛守着,輕而易舉就被打暈。
雪丹珍被兩個侍衛用裹着披風就偷偷送上馬車來,雪元香瞧見她臉色慘白,氣息若有似無,頓時心裡着急。
雪春熙聽說雪丹珍被救了出來,自然也是焦急,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上馬車,看到雪丹珍的樣子,眼淚就下來了:“六姐姐怎會如此,四殿下果真狠心!”
哪裡是派人照顧雪丹珍,分明只是看着她,讓六姑娘不死罷了。
雪元香從雪丹珍懷裡取出一個瓷瓶,雪春熙小心翼翼倒了一顆丹藥,喂進了雪丹珍的嘴裡。
幸好雪丹珍還能吞嚥,着實讓兩人鬆了一口氣。
要是她咽不下,這就真是無能爲力了。
“大殿下,照看六姐姐的那個婆子在哪裡?”雪春熙咬牙切齒,恨不能親手把那婆子給剮了。
大皇子本來就想給雪春熙賣個好,便道:“七姑娘放心,那婆子早就讓侍衛處置了。”
如何處置,雪春熙是丁點都不想聽的。
大皇子卻是得意洋洋的神色,頗有些邀功的意思:“侍衛把那婆子的四肢都給卸了,埋進雪地裡,一時半會死不了。嘴巴堵上,呼救不了,只能眼睜睜感覺自己渾身凍僵,血液凝固,在雪地裡慢慢凍死。身邊人來人往,卻很難有人發現她。”
這種在絕望中死去,說是極刑也不爲過。
雪春熙聽得後背發涼,想要開口,起碼不讓婆子用這種方式死去,卻見雪元香微微搖頭。
也是,大皇子做出的決定,誰又能改變?
她心下一嘆,倒沒覺得婆子罪不至死。
雪丹珍跟婆子無冤無仇,如今六姐姐只剩下一口氣了,說不是那婆子折磨的,雪春熙是一點都不信。
幸好在其他地方,雪丹珍倒沒受到苛待。
身上的衣裳還算乾淨整齊,手腳也沒有凍瘡,身上更沒有傷痕。
“六妹妹恐怕是病了,四殿下卻沒爲她請來御醫,只吊着一口氣罷了。”服下丹藥,雪丹珍的臉色稍微好了一些,卻依舊氣若游絲。
雪元香嘆氣,雪丹珍原本就不長壽,這次吃了大苦頭,恐怕就算熬下來,也熬不了多久的。
雪春熙雙眼微紅,握住雪丹珍微涼的手道:“大姐,六姐姐會沒事。”
像是說服自己,又像是祈求,她緊緊握着雪丹珍的手沒有放下。
“以冬不在,也不知道她是否平安無事。”
雪春熙從車窗望向外頭,緊緊盯着遠處的一輛華貴的馬車出神。
毫無動靜,封應然過去足足有一刻鐘了,如今是否平安?
她惴惴不安,手背一暖,轉過頭來,見雪元香的掌心搭着自己,安撫道:“七妹妹別擔心,沒有消息……纔是最好的消息。”
如今沒有聲響,裡面未曾亂,證明封應然還是安全的。
大皇子順着她的目光也望了過去,目光微沉。
封應然主動求去,卻沒點動靜傳來,總不會是跟四皇子聯手了吧?
知道大皇子多疑,雪春熙一瞥就明白他的心思,不由皺眉,很快又舒展開去,似是喃喃自語道:“三殿下必然是要先取信四殿下,這纔好靠近皇上身邊,把皇上順利救出來。”
說到這裡,她忍不住停下,看向大皇子:“不知道大殿下可曾派人在附近接應,好確認皇上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