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的墨白清朗陽光,曾經就像太陽一樣溫暖着她的墨白就躺在這裡,如今,她的陽光也在墨白死去的那一天便消失了,從此,她的世界黑暗無邊。
“媽媽。”一旁的的念念像是感受到了她悲傷的情緒,小心翼翼的拽了拽她的衣角。
她回頭看念念,抱起了她,然後頭抵着念念的額頭,輕聲說:“念念,你一定不能忘了你的爸爸。”
念念重重地點了點頭。
“顧清揚,你知道我和墨白的事嗎?”林曉樂忍住心中的酸澀,轉臉看向顧清揚,不等他說話就繼續說:“我想和你說說我和墨白。”
五年前,她認識了墨白,墨白是她的補習老師,這個常年待在國外的男孩有着濃重的外國口音,起初,林曉樂單純地被墨白的外表所迷惑,後來,墨白給她上課,她就想,這個男生的聲音怎麼能這麼好聽呢?怎麼能長得這麼好看呢?她經常忍不住地看着墨白出神。
墨白對她很溫柔,也很體貼,總會微笑着對她提出來的要求說好,終於有一次,她忍不住問墨白,“墨白,你那麼寵我,把我寵壞了怎麼辦?”很多年後,她仍記得墨白當時的神情,他神情柔軟到無以復加,眼睛裡摻雜的閃爍就像是被揉碎的星光“那就寵壞吧,這樣就沒人敢在你身邊了,我就可以一直寵着你。”
後來,她和墨白開始了交往,她身邊的人都無比地羨慕她有一個這麼好的男朋友,替她打飯,替她拎熱水瓶,所有她的事情都變成了墨白的事情,即使再任性無理的要求,那人也會滿足她。
她和墨白住在一起時,夜裡兩點多讓墨白去幫她買吃的,墨白本來睡得很熟,被她推醒的時候卻自然地對她微笑了一下,然後聽到她的要求後迷迷糊糊的起身就去穿衣服,然後又很是仔細地讓她關好門窗,自己一個人注意安全,回來的墨白帶了一晚便利店買來的酸辣粉,雖然灑得連便當盒上都是湯水,但她卻覺得,那天吃到的酸辣粉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
還有一次,她看上了櫥窗的限量玩偶,可是價格卻讓她望而卻步,那是她和墨白三個月的生活費,誰知,第二天,墨白就把那個玩偶送到了她的面前,後來她從墨白的室友那裡得知,那個傻瓜竟然一天打八份工去賺錢。
她從小就是一個沒人疼的人,所以一直都希望有個人能寵着她,所以墨白出現後,她認爲老天終於厚待她一回,但只有兩年,老天就收回了這份厚待,悲傷絕望已經不足以形容她當時的心情,她如果不是肚子裡有了念念,早就追隨他一起去了。
當時她已經懷孕四個月了,突然開始什麼東西都吃不下去,體重也達到了令人驚嚇的數字,李明月把她接到自己家,終日
陪着她,生怕她想不開,從來不沾廚房的大小姐親自給她做飯吃,看到她吃不下去飯氣的直罵她不想自己的孩子,罵着罵着就哭了。
後來,她被診斷爲抑鬱症,抑鬱,她忽然覺得有些可笑,她有什麼好抑鬱的呢?她不過每日都想着一個人,別的什麼都不想了解,不想關心罷了,她幾乎每天都能看到墨白色幻影在她身邊,那時的她一點都不覺得抑鬱有什麼不好的,每天都能讓她看到墨白不好嗎?可是她也會有一段時間的清醒,清醒時就看不到墨白了,所以,她一直沉迷在自己的幻想中不願醒來。
怎麼也沒辦法吃下飯的林曉樂被送到了醫院,每天都靠輸者營養液維持營養,從那時起,她便開始討厭輸液,因爲一輸液就能讓她想起墨白不在了的那段最黑暗的日子,念念八個月就被破腹出來了,醫生說她這樣的情況孩子還能健康的出生簡直就是奇蹟,而她卻對着小小的人思念另一個人,念念,念念,念念不忘。
“所以呢?你就念着一個男人唸了三年?”顧清揚微含雙眸,語氣忽然有些沉重。
“他是我這輩子遇到過的最好的人,遇到他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收起思緒,林曉樂靜靜地看着照片上的墨白,肯定道。
“哼,這種不負責任的男人算什麼最好的男人,有本事死了,卻留下你和孩子獨自承受痛苦,這種沒擔當的男人就不該被你掛念。”
原本想着顧清揚會表現得愧疚和難過,誰知顧清揚卻義正言辭地說出這樣一番話來,林曉樂忽然感覺有些心疼,下意識地爲墨白辯解。
“他纔不是不負責任,他的生死也不是自己能夠抉擇的事情,他從來都沒有對不起我。”
“如果他活着說不定也會是個不負責任的人。”顧清揚繼續毒舌道。
“如果他活着,如果沒有不得已的苦衷,他肯定會好好照顧我和念念的,他會是一個好爸爸,好丈夫。”昨天,她終於費了很大的勁得到了墨白曾經室友的電話,從墨白室友得知墨白當時根本就沒有一個叫顧清揚的朋友,他們學校裡也沒有這個人。
林曉樂忽然有了一絲期待,眼睛裡突然顯現出了些許光亮,目光直直地看向顧清揚。
“可是他已經死了,成爲了徹頭徹尾的屍體。”顧清揚依舊四兩撥千金地迴避她的問題。
林曉樂眸中的光亮瞬時熄滅了,他終究是不肯承認,這樣小心翼翼試探的日子過了有多久呢?不但顧清揚覺得被試探得不耐煩了,她也失去了原本的心情,既然如此,他是不是墨白已經不重要了,反正在她的心中,墨白就是如今躺在碑下的人。
顧清揚沒有聽到像往常一樣死纏着問他到底是不是墨白的聲音,而是在看向林曉樂時清楚地從她眸中捕捉到了一種叫做絕望的東西。顧清揚的心中猛地一沉。
他忽然猛地抓住林曉樂的手腕,慌亂地問到:“你怎麼了?”
林曉樂再也沒有任何表示,重重地去甩顧清揚的手,漂亮娃娃臉突然出現了從未見過的決絕。
顧清揚死死抓住不放手,林曉樂不再執着甩開顧清揚,而是正視顧清揚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顧先生,我想我們之間就是一個錯誤,從一開始就是。”
“你什麼意思?”顧清揚仔細品味了她的話,忽然有些不確定地問。
“我們結束現在的關係吧,我覺得我們這樣真的很累,我不停的想,這個男人爲什麼對我這麼好,這個男人怎麼那麼像墨白。”
“每次你的行爲舉止像墨白的時候,我都會激動到可以失去理智,而當我不顧一切地一次次問你時,你是怎麼回答我的?你笑我癡心妄想,笑我想墨白想瘋了,是,我就是癡心妄想,我就是瘋了,顧清揚你知道嗎?我曾經患有嚴重的抑鬱症!原因就是因爲我一直活在一個自己編制的夢裡,在那個夢裡,我經常能看到墨白的影子,經常能看到墨白各種動作,我發瘋一樣的去追尋那些幻影,可如今,我又從你身上看到了當年那些幻影,你的一舉一動都能讓我恍惚好久,變得不像自己,但就在剛纔,我徹底想清楚了,越是追求,越像會像氣球一般越飄越遠。”
“所以,顧清揚,從這一刻起,我不能再沉淪了,因爲我知道,我的病快要復發了,念念還那麼小,又只有我,我如果再得病她怎麼辦?我不能再陷入那個夢裡了。”林曉樂忽然流下兩行清淚,表情卻是無比堅定。
“你就是顧清揚,與我沒有任何關係的顧清揚,所以,我欠你的恩情我以後會還給你,但我也再不會出現在你的身邊。”
顧清揚眸光一痛,這一刻,他的腦子如同炸裂了一般,思緒前所未有地混亂不堪,再也沒有平日裡泰山崩於頂而面不改色的從容,心中就像是什麼轟然倒塌了。
念念忽然大哭了起來,像是被大人感染了情緒,意識到了什麼,林曉樂狠心抱起念念,輕輕地用手安撫她,隨後毅然決然的轉過身去,一切都不過是她的奢望,奢望這種東西真的不能有,不然一定會害了自己和念念,明明自己已經決定了,爲什麼卻感覺心裡像是被什麼壓着一樣不能呼吸了呢?
就在此時,顧清揚的電話忽然響了起來,顧清揚沒有接,只是跟在林曉樂的身後,低着頭讓人看不出表情,而電話就像催命符一般一直響個不停,林曉樂被吵得有些不耐煩,隨即停下腳步,轉過身:“把你的電話接起來,不要再跟着我了。”
顧清揚像是才被拉回思緒般,拿出了手機,接了起來。
“我馬上回去。”聽了一會兒,顧清揚像是用力才擠出了這幾個字。
林曉樂清晰地看見他的眼瞳猛地一縮,隨後她看到顧清揚悲慟的雙眸直直地看着她,像是想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渴望,聽到他顫抖的聲音,“跟我去一個地方好不好,你想知道的東西都會讓你知道的,我全告訴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