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老太爺從未覺得自己如此強大,哪怕在神侍化的狀態下都遠遠不及,他當即炸裂式地發力,硬生生捲起一道洶涌的勁風,來到兩位判官的面前。
「兩位,該我了吧?」
他獰笑着轉了一圈脖子,骨骼發出噼啪的聲響,渾身上下的骨頭都在爆響,彷彿經歷了無數次的毀滅和重生,虯結的肌肉如岩石般堅硬。
沒有人意識到剛纔發生了什麼,這個已經走到暮年的百歲老人明明是一個沒什麼戰鬥力的卦師途徑,現在卻如此具備力量感,似乎你只要不信他的卦,他就會立刻掄起百萬噸重拳,活生生地把你給錘死一樣。
這一刻,作爲擁有危險預知的白判官悚然而驚,因爲她察覺到了即將來臨的危險,剛準備利用瞬移術離開,舊傷卻忽然被牽動,忍不住重咳一聲。
黴運纏身!
這是卦師途徑的能力,就會在關鍵的時候影響她的運勢!
砰!
破空的一拳如炮彈般襲來,毫不留情地砸中她的小腹,驟然把她砸飛到了一顆參天的古樹上,樹幹驟然裂開蛛網般的裂隙!
而她深陷其中!
黑判官眼瞳驟然收縮,轉瞬間就看到一道黑影欺身而至。
司老太爺發出嘶啞又低沉的笑聲,就彷彿武學宗師一般馬步下沉,流暢地擰轉腰身,右手探出如游魚,握掌成拳,寸勁迸發!
可惜這一拳剛剛轟出,洶涌的意念如海潮般匯聚起來,輕鬆將其擋住。
任憑你力拔千鈞,也無法撼動絲毫。
古樹搖曳,櫻花散落又破碎,長街上的砂石滾動。
可惜,卦師途徑的能力遠不止於此!
只是一瞬間,黑判官釋放出的念動力被強行改變了方向,斗轉星移!
砰!
司老太爺一拳命中,轟然把他砸飛到蘭博基尼的擋風玻璃上!
打得好!
司家的兩個兒子在內心狂呼,高喊着父親威武!
包括司家的族人們都呆若木雞,險些忍不住給老家主跪下!
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他們本以爲家族已經完了,沒想到還能絕處逢生。
黑暗世界的法則就是如此,如果有人要欺壓你,你服軟是沒有用的,只要流露出一點軟弱,立刻就會有更強的人來把你吃掉。這就像是草原上的雄獅,年輕的時候大殺四方,而到老了展露出了疲態,就會被其他更雄壯的對手擊敗趕走。
甚至會被自己的族羣率先分而食之。
你必須表現出鐵血的意志和鋼鐵般的手腕,永遠強勢。
否則就只有死路一條。
「我年輕的時候,曾經也是古武途徑的。」
司老太爺如宗師般從容收拳,雙手背在背後,淡淡說道:「百多年過去,功夫荒廢了許多,但對付爾等姜家鷹犬,倒也夠了。」
洶涌的威壓如海般深沉,紅袍神官們甚至不敢動手。
司家的族人激動得面紅耳赤,直呼老太爺威武。
只是沒有人看到,老人血色的眼瞳裡氤氳着霧氣,隱約有無盡的血海在瀰漫,海上屹立着巨大的王座,少年端坐於其上,威嚴盛怒。
他很清楚這是誰賦予他的力量。
那位至高無上的,偉大的黑色至尊!
讚頌您的威嚴!
「看來司老太爺在蓬萊仙島,的確有奇遇。」
黑判官懸浮在蘭博基尼的擋風玻璃上,距離只差毫釐,被意念卻隔絕。
他面無表情地起身落到地上,捂着自己的小腹,彷彿氣血還
在翻涌。
掛在古樹上的女人也宛若紙人般焚燒起來。
伴隨着煙霧的瀰漫,白判官也重新出現在跑車面前,只是眼睛還在淌血,臉色蒼白如紙:「這傢伙不對勁,我沒有辦法入侵他的精神。」
畢竟是兩位聖域級,沒有這麼輕易就會被擊敗。
但眼下的情況,確實又很棘手。
司老太爺卻渾然不懼,因爲他能夠感受到那種偉岸的力量在體內奔流,甚至如果不是因爲途徑不匹配,他一打二都能夠完成雙殺!
司家的族人們都不再沉默,紛紛踏步上前。
月姬狐疑地看了這個老人一眼,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強大。
這如果還是敵人的話,的確很棘手。
顧見臨似有所感地擡起頭,望向蒼穹的極處。
一抹紅衣的絕美側影憑空凝聚出來,宛若幽魂般若隱若現,嘲弄說道:「這就是神侍的用法,如我們這種生命,可以在不施展古神化的狀態下,賦予他強大力量。在遠古時期,神侍就是古神的人間行走。古神語,是下下策。」
顧見臨大概明白了,只是目前而言,他的位階還太弱。
若不是雲雀給他的加持,老頭子也不會臨時爆發出如此巨大的力量。
甚至能逼退兩位聖域。
當然,這件事還沒完。
因爲天空的極處,還藏着一個極其恐怖的存在。
長街上的氣氛變得肅殺了起來,夜色濃郁如水,亂櫻飄搖破碎。
黑判官也忽然望向天空。
白判官扶着耳朵裡的耳機,似乎在聆聽着什麼。
下一刻,他們忽然擡起手,紅袍神官們得到命令,紛紛撤退。
「倘若我們最後發現,司家跟大小姐的失蹤有關。」
兩位判官異口同聲說道:「司家,滅族。」
夜色裡的迷霧蔓延開來,跑車的雪亮車燈熄滅,引擎的轟鳴聲響起。
判官們駕車駛離長街。
司老太爺眼神卻愈發的凝重起來,甚至比第一次見到判官時還要嚴肅。
甚至他的兩個兒子都臉色發白。
因爲夜幕的最深處,烏雲籠罩的天空中,盤踞着一張巨大的蒼老面容。
恍若鬼神一般,俯瞰着他們。
姜家的家主,姜純陽。
這是黑暗世界真正的最強者,同樣是活了四百多年的老怪物。
判官們是得到了命令才離去的。
最後的那句話,也不是什麼威脅。
而是姜家老家主的意思。
「我司家坦坦蕩蕩,跟大小姐的失蹤無關。」
司老太爺擡手示意族人不要懼怕,不卑不亢說道:「您要殺我,請隨意。」
他從未有如此坦蕩的時候,若是換做以前的自己恐怕立刻就去上門求饒了。只是今時不同往日,姜家的家主固然恐怖,可他背後站着的是一位古之至尊。
我憑什麼要怕你!
詭異的沉默裡,蒼穹之上的巨大的人臉俯瞰着他,空前強大的威勢瀰漫。
司家的族人們甚至承受不住壓力,紛紛低下了頭顱,汗流浹背。
「這就是姜家的老家主,姜純陽。」
月姬眯起美眸,凝視着蒼穹之上的面容,輕聲說道:「這是赤之王的親生父親,當年曾經是秩序世界的奠基人之一,太清和太華這對夫妻都曾是他的戰友。這是帶着榮耀和隱秘而生的人,相當的可怕。」
顧見臨眼神忌憚,這種老不死的東西還真多啊。
不過也正常,要說黑暗世界裡沒有這種人,恐
怕早就被滅了。
但說實話,眼前這個老傢伙不如總會長。
遠不如。
但不知道爲什麼,給他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那抹紅衣的虛影若隱若現,輕哼道:「姜純陽?哼,我好像記得,這個老傢伙挺討厭的,但他藏着一個好東西。如果有機會,一起把它給搞到手。」
顧見臨心中微動,這女人是九階的燭陰神啊。
連她覺得是好東西,那價值無可估量。
轟隆!
伴隨蒼穹之上的雷鳴,姜純陽的巨大鬼臉消弭無蹤,雲霧散去,月光隱現。
危機解除了。
司家的族人們如蒙大赦,低頭說道:「老太爺威武!」
「父親大人威武!」
司承業和司承澤以手撫胸,鞠躬致意。
司老太爺卻擺了擺手,什麼都沒有說,大踏步地走過來。
哼。
月姬輕哼一聲,她對這個老頭子可沒什麼好感,轉身就回房間了。
櫻花樹下,顧見臨解除了精神上的鏈接,忽然覺得有點疲憊,席地而坐。
「全部低下頭!」
司老太爺大喝一聲。
司承業和司承澤吃了一驚,甚至不敢跟着父親的步伐,連忙低頭。
包括那些司家的族人在內,有感知能力的,也都屏蔽了自己。
司老太爺來到櫻花樹下,深深吸了一口氣,深鞠躬。
「感謝您的恩賜!」
他用脣語說道:「司家將爲永生永世,爲您效犬馬之勞。」
櫻花飄落,顧見臨擺了擺手,什麼都沒說。
他不是故意裝杯不說話。
而是因爲雲雀那個女人就在櫻花樹下飄着,跟個女鬼一樣。
他不想因爲自己不小心說錯了什麼,再被這個女人給嘲笑。
·
·
銀座的大廈天台上,有人放下了望遠鏡。
今夜司家出事,實際上並非沒有風聲,各大家族其實都有所察覺,而且始終保持着觀察。黑暗世界推崇的是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一旦有任何一家暴露出了弱點,那麼其他幾家就會像豺狼一樣一擁而上,分而食之。
尤其是司家還是一個沒有什麼戰鬥能力的家族。
失去了姜家的庇護,人們都以爲他們瘋了。
然而事實證明,他們沒瘋。
竟然真的頂住了。
當然這只是第一波的攻勢和試探,不代表這件事就結束了。
姜家不會無腦的直接滅掉司家。
畢竟司家還有用,一旦把他們逼急了,氣急敗壞去投奔秩序世界。
哪怕只是財產轉移過去,對幽熒集團來說都是巨大的損失。
而且卦師途徑稀少,他們家族的人都還有用。
也就是說,姜家沒想要滅掉司家。
而是想要他們屈服。
但沒想到,司老太爺似乎真的在蓬萊仙島裡得到了晉升。
這麼一看,聖域級指日可待了。
那可是聖域級的卦師啊。
稀缺資源。
「總之就是這樣。」
蘇有夏坐在椅子上,擺弄着桌上的奶茶,淡淡說道:「雖然沒人知道司家是怎麼想的,非要讓有珠嫁過去。但不得不承認,他們的確有兩把刷子。根據有珠的說法,司家的人對有珠也很尊敬,似乎真的當成了少夫人來對待。」
「這不是一場資源置換,而是真的聯姻。」
她隨意說道:「我沒
什麼意見。」
這是因爲她知道這門婚事背後到底是怎麼回事。
包括司行夜的真實身份。
電話裡的女人沉默片刻:「那個司行夜是什麼東西,也配娶我的女兒?」
蘇有夏陷入了沉默,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因爲真正的司行夜,基本已經等於無了,甚至忘記了自己是誰。
取而代之的,是那位秩序世界的太子爺。
有珠明確告訴過她,不要想讓這個女人知道那個少年的真實身份。
「我不同意這門婚事。」
電話裡傳來冷漠的聲音:「包括有珠的真身,你想辦法儘快把她從峰城接走,她總歸是要高考上大學的,就把她接到東京來。秩序世界的人靠不住,我也不會讓她再跟顧家的血脈扯上什麼關係,明白了麼?」
蘇有夏一愣,眼神變得幽深起來。
是啊。
可憐天下父母心,雖然這個女人曾經拋棄了她們姐妹。
但這麼多年下來,她還是在盡力的補償。
關於有珠的問題,確實很麻煩。
因爲顧家的詛咒。
哪怕詛咒的根源已經查明,但朱雀氏族帶來的壓力太大了。
即便顧見臨和蘇有珠將來都能成長到天災級。
但誰知道中途會發生什麼。
「我想想辦法咯。」
蘇有夏撇嘴,掛斷了電話。
·
·
檀香瀰漫的客房裡,隔壁傳來刀鋒破空的聲音。
月姬在隔壁修行。
顧見臨坐在桌子上,手拿刀叉切割着一塊上好的和牛,塞進嘴裡。
「總之,事情就是這樣。」
司老太爺恭恭敬敬地說道:「姜家在黑暗世界,有着至高無上的地位,而姜家的老家主作爲王的生父,自然也有着無上的權力。而且據我所知,自從王死後,姜家就在密謀着什麼,已經持續整整二百年的時間了。」
他低聲說道:「即便是以我的地位,也無法洞悉絲毫。」
顧見臨嗯了一聲,也沒說什麼。
他很清楚,姜家不會就這麼算了。
接下來,或許還要面對來自這個黑暗世界第一大族的狂風暴雨。
他當然可以放棄司家,但想了想總覺得有點不捨得。
因爲這是他控制的,最大的勢力。
而且還是黑暗世界的六大家族之一,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日後一定能夠大有作爲。
尤其是,有珠在黑暗世界需要庇護。
那麼如何讓司家強大起來,在黑暗世界徹底獨立。
纔是當下需要思考的問題。
一旦司家保不住了,那麼他大概率就要狼狽的撤離瀛洲。
那不是他的作風。
司老太爺保持着深鞠躬的姿勢,神情惶恐至極。
倒也不是說這個姿勢讓他的老腰撐不住。
而是因爲在餐桌上夜宵正在憑空減少,伊比利亞火腿肉,秘製炭烤羊腿肉,藍鰭金槍魚片,油炸銀鱈魚排,都被咬出了一排整齊的牙印。
而他卻根本看不到人。
這一幕簡直就像是鬼故事。
彷彿有個看不見的女鬼在餐桌上大快朵頤。
顧見臨知道這老人在驚恐什麼,他默默地扭頭,望向坐在旁邊的女人。
雲雀心滿意足地喝下最後一碗牛尾湯,愉悅說道:
「我吃好了,感謝款待。」
她拿起紙巾擦拭着誘人的朱脣,
絕美的容顏綻放出一抹迷人又嘲弄的笑容:「不要跟這個糟老頭浪費時間了,換好衣服收拾裝備出發,小人柱力。」
顧見臨皺眉:「幹嘛?」
「帶你去查隱修會啊。」
雲雀把玩着額前的一縷髮絲,妖異魅惑的眸子裡閃過一絲玩味。
「我在那個宮本小次郎的身上,留下了標記。」
顧見臨吃了一驚,心想你怎麼不早說。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向女人。
「對,今晚。」
雲雀微微頷首:「只有你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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