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幻的黑暗世界，顧見臨再次降臨到那座古老的巨石祭壇。
廣袤的蒼穹之上陰雲滾滾，宛若潮水翻涌的大海般深沉壓抑，伴隨着狂風的呼嘯，醞釀着無底的漩渦風暴，半空中盡是飛沙走石，浮灰飄搖。
一望無際的荒原，遍地都是乾涸的裂隙，荒蕪寂寥。
數不清的幽魂在荒野上徘徊。
有的宛若巨人般巨大，有的卻是常人大小，還有的渺小如螻蟻。
只有一道通天虛無階梯，沒入陰雲的最深處，彷彿直達天穹之上。
顧見臨站在巨石祭壇之上，身披白色的祭服，遍佈漆黑的咒文。
而且他還是古神化的狀態，漆黑的麒麟面具，燃燒的黃金豎瞳，渾身生出龍鱗。
他的眉心，燃燒着蒼白的神祭之火。
“這就是當初我成爲神司的地方，也不知道這到底是個什麼性質的空間，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它跟神司途徑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
顧見臨打量着四周，倒是也很鎮靜，畢竟也不是第一次來了。
那些在荒野上徘徊的幽魂，應該是其他神司途徑的昇華者。
身形的大小，多半是跟他們的位階有關。
所有的神司，一同在這條途徑上，尋求登天之道。
等等，也不對。
顧見臨想起了，上次來到這個世界時，看到的擎天巨物。
那個人行走在通天之梯的盡頭，堪比天高的背影，擋住了所有的光。
這裡之所以是夜晚，是因爲那個巨物，擋住了所有的光。
“這得是多強，才能這麼巨大？神司途徑的最強麼？”
顧見臨看不到那個擎天巨物，但隱約能感覺到那個偉岸的存在。
黑暗所致之處，無處不在。
顧見臨沉默幾秒鐘，沒有再繼續往天上看，而是默默的感受着自身變化，直到體內的靈性再一次的突破了桎梏，腦海深處響起了靈魂的轟鳴聲。
進階的時候到了！
在他的面前，火焰般的蒼白光芒亮起來，匯聚成一道虛無的臺階。
在現實的世界裡，沒有燭龍尊者的禁錮，應該能行。
他深吸一口氣，嘗試着踏上階梯。
轟的一聲。
那一刻，顧見臨的精神意識彷彿飛昇天外，額頭的神祭之火，轟然暴漲。
他的耳邊響起了，彷彿來自太古的深沉囈語，暗藏宇宙的奧秘。
那些古老禁忌的，屬於古神族的知識，如潮水般灌入了他的腦海裡！
成功了！
這一刻，他完成了作爲昇華者的第一次進階。
——從此以後，他就是一階，司命。
·
·
當顧見臨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
完成了晉升過後，他的精神狀態倒是沒那麼萎靡了，雖然靈性恢復的還是很緩慢，渾身上下的撕裂感也還存在，但最起碼不影響行動，不必繼續癱在牀上。
“醒了？”
陸子呈的聲音在旁邊響起，聽起來很是疲憊。
顧見臨扭頭，吃了一驚。
只見陸子呈就坐在桌邊，端着一杯熱咖啡。
陳青依舊是西裝套裙，宛若秘書一般站在後面，拎着兩袋早餐。
那隻鸚鵡，不知爲何被綁住了嘴，站在她的肩頭。
顧見臨之所以吃驚，不是因爲沒察覺到他們的存在。
而是因爲陸子呈的狀態，堂堂四階的狂王，不知道爲何彷彿被榨乾了一樣，滿臉乾枯之色，還頂着一雙黑眼圈，精神狀態很有些問題。
“沒事吧？”
顧見臨起身，遲疑了一秒：“要不，我起來，你躺下？”
不知爲何，陸子呈看他的眼神總帶着一絲怨念，擺了擺手說道：“不用，只是昨天晚上做了個噩夢而已，我是古武途徑，根本不需。”
陳青板着冷豔的臉蛋，不着痕跡地瞥了他一眼。
顧見臨看到他這滿臉腎虧的模樣，總覺得這說法有待商榷。
“我說了，我沒事！”
陸子呈板着臉說道：“不用你管！”
陳青再一次瞥了他一眼。
顧見臨愈發覺得古怪了：“我沒有啊，你急什麼？”
“誰急了？”
陸子呈挑眉：“不說廢話，聽說昨天林晚秋來找你了？”
顧見臨嗯了一聲。
陸子呈打着哈欠，微微頷首：“從審判庭的反應來看，林晚秋倒是沒查出來什麼，或許後面還會對你有幾次精神檢測，但你應該是沒問題的。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她昨晚是不是還試探着，讓你加入她的小隊了？”
顧見臨也沒否認：“是的，而且她跟我說，如果我用不到那兩件神話武裝，她可以向上級申請，用這兩件神話武裝，來兌換相應的資源。”
“爲什麼不去呢？”
陸子呈難得認真說道：“你要知道，在昇華者的世界裡，煉藥師最稀缺的資源，其次就是神官。林晚秋一定跟你說過，對昇華者而言，最重要的就是資源和後勤。他們的小隊，隊長是四階聖母，副隊長是二階的藥劑師。”
“這種組合本身而言，就意味着資源，因爲只要有人求他們辦事，就得給錢。有些事情，錢做不到的，就得提供資源。比如，性價比更高的鍊金武裝，晉升材料。”
他笑了笑：“加入他們的小隊，你在超維級之前的晉升，基本就不愁了。”
顧見臨沉默了一秒：“有那麼重要？”
陸子呈聳肩：“你可以連接深空網絡，看看論壇。”
顧見臨摸出手機，連接了深空網絡的界面。
如今他的權限升級過後，除了個人資料和通用常識查詢，以及資源兌換庫之外，還對他開放了隸屬於峰城分部的官方論壇。
他點開論壇。數不清的帖子頓時刷滿屏幕，各種飄紅的標題。
“重金聘用一位一階草藥專家，爲期三天，日薪五萬！”
“C級狩獵任務，急缺一位二階修女，可獨享一半任務酬勞。”
“資源交換，急需一份劍宗途徑，二階晉升材料，預算充足，非誠勿擾。”
“隊伍招聘，要求，神官或煉藥師途徑……”
顧見臨看到這些帖子，彷彿看到了網遊的公告屏。
數不清的帖子。
要麼就是隊伍裡缺奶媽，要不然就是卡在晉升的節點，尋求秘藥或材料。
其中，尋求靈性秘藥的數量，是最多的。
“看到了麼？”
陸子呈淡淡說道：“這就是煉藥師和神官的重要性。隊伍裡如果沒有神官，那就很容易出現傷亡。而煉藥師們，則確定了你的晉升速度。”
顧見臨刷了刷論壇，頷首：“最多的就是聘請煉藥師的帖子，如果一個昇華者背後有一位煉藥師，那他的晉升速度，一定會比別人快很多。”
從論壇上，如此多的昇華者對靈性秘藥趨之若鶩，就能看出來煉藥師的重要性。
然而他忽然想到，古墓裡的那個導師，可是四階的煉藥師。
而且也能煉製超凡級的靈性秘藥。
這麼說來，顧見臨的背後已經有一位資源大咖了！
“對，就是這個道理。”
陸子呈笑道：“零階所需要的資源是最少的，而當你晉升一階以後，所需的靈性秘藥就是幾何倍數的多。不僅多，還需要晉升材料。林晚秋的小隊是峰城分部資源最好的，尤其是他們隊伍裡那個煉藥師，自從CMJ113號靈性秘藥絕版以後，他煉製出的靈性秘藥，可以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優質貨。”
他頓了頓：“你可別以爲煉藥師這個途徑就是那麼簡單，很多人就是因爲服用了劣質的靈性秘藥，從而導致精神失控，成爲了墮落者。”
顧見臨沉默了很久，他現在聽到墮落者這兩個字，就莫名的不爽。
“而且林晚秋還是個美女。”
陸子呈懶洋洋說道：“你可真是錯過富婆了啊，我可是剛剛入職的隊長，在峰城也沒什麼人際關係，只有一個不太靠譜的姐姐。而且我們陸家只出古武和天師途徑的家族，煉藥師倒是聘請了一位，卻只擅長煉製超維級靈性秘藥。”
顧見臨搖了搖頭：“沒事，陳青姐也是美女。”
這是他難得幽默一次。
陳青本來始終是面無表情的，聽到這句話以後，眉眼卻無聲的柔和起來。
她把早餐袋子放在桌上，淡淡說道：“先吃早飯的，買了豆漿油條和茶葉蛋。”
顧見臨禮貌說道：“謝謝。”
“你小子會說話啊。”
陸子呈感慨道：“其實要不是因爲你，我都不想擔任隊長的。”
其實陸子呈和陳青都知道，即便是完成了考覈任務，作爲墮落者的後代，這孩子在以太協會裡是很難混下去的，一定會受到各種各樣的排擠。
小丑的事件，只是一個開始。
林晚秋雖然開出了那麼豐厚的條件，但她的目的也很明顯。
爲了神話武裝。
顧見臨如果不交出神話武裝，他肯定得不到那些待遇。
而一旦交出了神話武裝，那他就沒用了。
自主昇華者雖然稀少，但並不是只有他一個。
而且他是墮落者的兒子，天賦越好就意味着越危險。
“對了，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說。”
顧見臨思前想後，還是決定要把自己的猜測說出來。
因爲，如果說仙宮裡真的有某個鬼東西混進了人類的世界，那可太危險了。
倘若放任不管，天知道有多少人被牽連。
“關於小丑的？”
陸子呈眯起眼睛問道。
顧見臨嗯了一聲：“我從他的手裡得到了兩件神話武裝，其中一件……”
“打住。”
陸子呈平靜說道：“不用跟我說你的神話武裝的效果是什麼，那是屬於你的東西，你的秘密。記住一點，你所攜帶的鍊金武裝也好，神話武裝也罷，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不要告訴任何人。你藏得越深，就越安全。”
顧見臨沉默了幾秒，微微點頭。
“我從小丑那裡，得到了一些情報。”
他隱去了麒麟仙宮的事情，直接說道：“從他的口供得知，那個造成血月屠戮事件的人，似乎並不是我爸爸，而是另有其人。”
聞言，陸子呈蹙眉。
陳青抿着紅脣，輕聲說道：“但是那件事，有監控錄像，以及掌紋指紋，DNA對比和血液檢測等很多證據，還有高階的靈媒親自在現場，還原了事情的經過。”
換句話說，就是鐵證如山。
“我知道。”
顧見臨一字一頓：“但在這個超凡的世界裡，有沒有一種可能，有某種能力，能夠完全的模仿，或者說複製一個人，從而取代他呢？”
陸子呈和陳青微微一愣。
“在血月屠戮的那個時間點，我父親應該被困在了麒麟仙宮裡。”
顧見臨沉聲說道：“我想知道，血月屠戮事件，到底有沒有目擊證人？又是誰調查的這件事？調查的過程有誰見證？這些都有公示麼？”
沉默了良久以後，陸子呈搖頭說道：“我不知道，當我從國外趕過來的時候，一切都已經結束了。血月屠戮事件已經被定性，被當成最高機密封存起來。我們能看到的，只有那些指向顧教授的證據。但事故現場，已經被清除了。”
顧見臨一愣，事故現場爲什麼要急着清除！
“你說的這件事，我會彙報給我姐姐，但作爲她本質上除了負責峰城轄區的安全，以及戰時的指揮權外，實際上並沒有太多的權力。”
陸子呈沉吟片刻：“而且，你沒有證據。”
顧見臨沉默了，這確實是最關鍵的問題。
小丑的靈魂都崩潰了。
“不過要說當時目擊者，我覺得可能還有一些人。”
陸子呈說道。
顧見臨挑眉：“小丑的同黨？”
“對，只要找到小丑的同黨，說不定會得到一些線索。”
陸子呈微笑說道。
“沒錯。”
陳青摸出平板電腦，輕輕點擊了兩下，調出一部分信息：“小丑的幕後，應該還有人指使，他的同黨也在外流竄。峰城轄區，目前已經發布了狩獵懸賞。只要能夠找到小丑的同黨，大概率會證明你剛纔的結論。”
顧見臨愣了一下。
“等等。”
他有些愕然：“你們相信我？”
陸子呈和陳青對視了一眼。
“你們難道不覺得，我是在胡言亂語？”
顧見臨試探問道：“不覺得我是在胡鬧麼？”
陸子呈挑眉，攤開手：“爲什麼我會覺得你是在胡鬧？當兒子的，想要爲他父親洗刷冤屈，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麼？更何況，你是顧教授的兒子，不信你信誰？”
陳青微笑說道：“難道要相信審判庭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