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瑣的祭祀禮儀,終於完成。
塗山侯人早已等得不耐煩了,但見大費終於起身,便按照規矩向他和十二部族的首領還禮完畢,客客氣氣地準備告辭了。
大費卻沉聲道:“啓王子留步。”
他回頭:“大費王還有何指教?”
大費上前一步:“三天之後,將在陽城舉行一場盛大的招魂儀式,沒有啓王子,這招魂大會無法舉行……”
“招魂大會?什麼意思?”
塗山侯人直覺不對勁,大夏從來沒有什麼招魂大會,而且就在三天後,什麼事情需要這麼着急?
有扈氏首領接口道:“啓王子可能有所不知,這些日子,大夏邊境屢屢傳來噩耗,有成千上萬的百姓一夜之間離奇失蹤,大費王憂心此事,憐恤百姓苦難,這些日子廣招能人破解此事,結果,經幾名第一流的巫醫占卜,大夏邊境出了妖魔鬼怪,要想護佑百姓平安,必須舉行一場盛大的招魂儀式,以大禹王生前的威望和新王的銳氣來將這股妖氣徹底鎮壓。而且,因爲事情緊急,不能耽誤,所以才選擇三天之後舉行……”
塗山侯人淡淡地:“既是如此,新王主持就行了,我一個無干人等,留下何用?”
“啓王子此言差矣!”
有扈氏首領面色十分沉重:“這幾天,我們幾人都做了一個相同的夢!夢見一衆仙人簇擁着大禹王站在雲端裡向我們示意,說妖氣來自西北方向,若要徹底除掉這股妖氣,必須在西北方向替大禹王修建一座宏偉陵墓,如此,便可以永久護佑大夏平安……”
斟灌氏道:“說來稀奇,我的夢和有扈氏幾乎一模一樣。”
褒氏的首領也急忙點頭:“沒錯,我也做了同樣的夢。”
大費嘆道:“若只是他們兩位做夢也就罷了,我也連續兩天做了這個夢,醒來之後,一直猶豫不決,恰好今日又傳來噩耗,說西北邊境再次有幾百百姓不翼而飛,生死不明,長期下去,後果不堪設想。所以,我提早穿了王服,便是爲了以王的氣派抵禦妖邪的力道,一併前來塗山告知大王,將選擇黃道吉日,儘早在西北邊境替大禹王修建宏偉陵墓,以鎮壓妖魔邪氣……”
幾個人,做同一個夢,這本身已經夠怪異了。
偏偏爲了這個夢,還要專門去修建一座陵墓,豈不是更怪?
塗山侯人不敢置信,他死死盯着大費,“僅僅是一個夢而已!又何必勞民傷財?須知先父王生前,一再嚴令死後簡葬,怎麼可能死了反而要求修建什麼宏偉陵墓?”
大費誠摯道:“連續有百姓暴斃,我們卻束手無策,世界之大,無奇不有,爲了拯救黎民百姓,我們少不得也要大興土木一次了……”
他大興土木,爲的當然不是他自己,而是死去的大禹王!大禹王勞苦功高,就算爲他修一座陵墓,天下人也不見得會怎麼反對。
而且,於他大費王的名聲,絲毫無損。
可是,塗山侯人還是搖頭:“西北乃沙漠之地,十分苦寒,根本不可能修建什麼陵墓……”
有扈氏道:“啓王子不必多慮,這一點,我們早就考慮到了,西北雖是沙海之地,但是據說裡面也有大片綠洲,陰陽師已經前去勘測,選出最好的風水寶地,很快便可以擇日開工……”
塗山侯人只問:“這麼大的工程,需要多少徭役?”
有扈氏笑道:“估計十萬餘人吧。”
塗山侯人十分震驚:“十萬?需要這麼多人?”
“啓王子也知道,沙漠之地,施工艱難,不能以尋常工程考量。十萬徭役還只是初步估計,沒準需要更多人手。”
十萬徭役,徵調已經大是不易,而且,十萬人在沙漠裡工作,少則一年半載,多則十年八年,如此龐大的羣體,水糧從何而來?如何保證供給?
塗山侯人連連搖頭:“不妥,大大不妥,先父王自來輕徭薄賦,與民休息,可如今死後,反而勞民傷財,只怕先父王於九泉之下也不安寧!”
大費嘆道:“啓王子說的也正是我所擔心的。可是,邊境百姓正一天幾百幾千的消失,久而久之,可能失蹤的人數會遠遠超過十萬徭役,到時候,更是得不償失……”
有扈氏也緊緊相逼:“啓王子是寧願百姓們一天天被妖邪所滅,還是寧願出動十萬徭役一勞永逸?”
“所以,我考慮再三,決定就在邊境就近徵調徭役,糧草供給也由邊境屬國協助解決,如此,中原地帶便不會受到太大影響。”
塗山侯人直覺一張天羅地網正在自己面前緩緩鋪開,可是,他還是十分鎮定:“既然各位已經決定了,那小子也就不多說什麼了。”
大費點點頭:“因是爲大禹王修建陵墓,所以,啓王子的態度當然就很關鍵。”
塗山侯人十分乾脆:“你是新王,你說了算。”
“那好,我們先就這麼決定了。形勢不等人,爲了西北民衆早日安寧,只等三天後的祭祀盛會一舉行,便立即徵調徭役去西北開工。”
12部族的首領一致通過。
這時候,褒氏卻道:“陵墓之地,當以千載萬載計算,絕不能掉以輕心,既然是爲着鎮壓妖邪,就有許多注意事項,爲此,一定要派一個信得過的能人前去監工……”
有扈氏皺眉:“信得過之人?誰最合適?”
他一邊說話,一邊看向塗山侯人,其他人的目光,也紛紛投向塗山侯人。
作爲大禹王的兒子,的確再沒有人比他更合適去監督大禹王的陵墓了。
塗山侯人明知已是圖窮匕見,只怕大費來之前,便已經設好了這個陷阱,此時自己明明已經掉坑,如何出得來?
他卻佯作不知,奇道:“你們看我幹什麼?我又不是什麼能工巧匠,於陵墓修建一竅不通。”
有扈氏道:“能工巧匠,徭役裡有的是,現在需要的是一個本領高強之人。啓王子劈天斧那麼厲害,只怕整個大夏難逢對手……”
這下,就連夏后氏和有男氏都看出他們的意思了。
夏后氏忍無可忍:“啓王子尚年少,也沒什麼經歷,西北苦寒之地,他一個少年人怎麼受得了?”
有男氏也道:“什麼意思?大禹王屍骨未寒,你們就要流放他唯一的兒子了?”
有扈氏大怒:“這怎麼是流放?爲大禹王的陵墓監工是流放嗎?”
大費一揮手阻止了衆人的爭論,沉聲道:“各位都有道理,也罷,可以改派別人……”
塗山侯人滿不在乎,大笑一聲,劈天斧一橫,朗聲道:“也罷,既然西北妖孽橫行,那我就去看看,沒準能找到機會把那些妖孽一斧給劈了!”
言畢,也不看大費和12首領的反應,大步離去。
大費心裡惱恨到了極點,可是,看看他橫在肩頭的劈天斧,居然頗爲忌憚。這小子,不除不行,否則,終究有一天會成禍端。
還有夏后氏和有男氏,也成了他的眼中釘肉中刺。
三天之後,招魂大會在陽城南端的祭祀廣場舉行。
在陽城的文武百官以及12部族首領悉數參加。廣場外,則是黑壓壓的圍觀羣衆,大家爭先恐後前來目睹新王的第一次正式亮相。
作爲臨時過渡的王者,只等兩個多月之後便會開年改元,去掉大夏國號,正式進入大費王的時代。
衆臣已經開始尊稱他大費王。
在他身後,則是三皇五帝,現在,又新增了一個大禹王的靈牌。
他知道,百年之後,自己的靈牌也必將位列其中。
羣臣和百姓一起跪下,萬衆一詞:“大費王!”
大費王這三個字,響徹雲霄。
此時,他站在祭祀臺上,居高臨下,眼見臺下黑壓壓一片跪拜之人,油然而生一股得意之情:這一天,終於來了。
唯有東北角站立的塗山侯人令他很是不爽,因他抱着大禹王的靈位,在祭祀儀式上是不需要向他這個新王行禮的。
他忽然意識到,這小子還一次都沒有向自己行禮過,不爽之情就更加嚴重了。但此時不是清算之時,來日方長不是嗎?
他一聲令下,陰陽師開始招魂祭祀。
八名據說是全大夏最好的陰陽師以八卦陣排列,在繚繞的香菸裡,只見他們舉着寶劍,唸唸有詞,漸次進入了和神溝通的境界。
臺下衆人屏息凝神,生怕一點微小的聲音便會驚擾頭頂上空無形的神靈。
終於,爲首的陰陽師一躍而起,他黑色的長袍就像一隻巨大的蝙蝠,無聲無息落在臺上正中。
“衆神明示:西北邊境百姓屢屢失蹤,在於妖邪入侵。如今,邪氣已經往中原轉移,陽城便是他們的下一個目標……”
衆人急忙擡頭,不知怎地,明明晴朗的天空,忽然飄過一朵烏雲,太陽一下就消失了。
百姓們急了,難道妖氣真的已經往陽城而來了?
大費沉聲道:“我們該如何應付這股妖氣?”
陰陽師又看了一眼天空的烏雲,高聲道:“尊敬的大費王啊,這股妖氣無法去除,只能鎮壓……”
“如何個鎮壓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