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本王不還好好活着嗎?”
“你?”
那聲音頓了一下,笑起來:“就憑你一個卑賤女人所生下的孽種?鳧風初蕾,你也別替自己臉上貼金了。你就算繼承了顓頊的血統,可是,你算什麼東西呢?你也無非是破落到極點的凡夫俗子而已……”
鳧風初蕾生平從未見過生母,本以爲自己也和百里行暮一樣,是被父親生出來的,可是,百里行暮否認了這個說法,堅稱她是有母親的。
她雖然對自己的母親沒有任何的感覺和看法,可是,聽得這個陌生人如此辱罵母親,也怒不可遏,金杖一揮,猛地擊了出去。
“你算什麼東西,竟然如此侮辱我母親……”
金杖,擊打着空氣。
除了嚇破了膽的草蛇們,四周沒有任何的反應。
“你就別白費力氣了,鳧風初蕾!本來,你也的確可以好好活着,而且,能活得很久。可是,現在就不好說了,鳧風初蕾,你還記得你做的那個夢嗎?”
她心裡一震,卻面不改色,哈哈大笑:“果然是你在裝神弄鬼!”
“當然是我!”
“你以爲就憑藉區區一個噩夢就能嚇唬我?”
“嚇唬你?不,我說了這是預警!我從不嚇唬任何人!”
金杖無聲無息,再次揮出。
這一次,鳧風初蕾用了最大的力道。
方圓的土地都在顫抖,草蛇們嚇得徑直往泥土裡鑽,就連遠處林中的飛鳥也嚇得撲簌簌的拍打翅膀。
那神秘的聲音彷彿也被這氣勢所震撼,好一會兒,竟然無聲無息了。
鳧風初蕾淡淡地:“我不管你是何方神聖,頂頂了不起,你無非是個會隱匿身形的外星怪物而已!以後,你再敢靠近我,我必天涯海角將你追殺!”
“別吹了。鳧風初蕾,你記住我今天的話吧,你夢中的一切,便是你未來的命運,分毫不差……若是再徒勞無功地逞能,別說你,但凡你身邊之人都會遭遇厄運。比如,有熊氏……”
有熊氏一族,果然毀在他(她)的手上。
金杖再次擊出。
四面神影,忽然幻化。
東南西北,就如有了無數個紅色的身影,無數凌厲的金杖。
“哈,你這四面神一族的微末本領,就別來獻醜了……當年黃帝還有幾分震懾力,可你這乳臭未乾的毛丫頭,你憑什麼?”
縱白袍怪也不敢輕視的四面幻變,在那人眼裡,竟然兒戲一般。
鳧風初蕾只覺得周圍一股陰風吹來,她的身影忽然被定住,一時間,地上、怪石上,所有的草蛇都跳起來,它們身形暴漲,細長如一條條青色的繩子,扭動着,就像鋪天蓋地的一陣綠色大雨,一瞬間就把鳧風初蕾給徹底籠罩了。
委蛇從未見過這樣恐怖的景象,本來已經癱軟了,卻還是鼓起勇氣,本體倏忽變幻成巨大的蟒蛇,便往那些草蛇攻去。
草蛇雖多,可是,怎能抵得住它幾千年歲月的堅硬蛇皮?完全是刀槍不入,草蛇們嘶嘶着細長的蛇牙,卻無可奈何,只改變了方向,將所有毒蛇的汁液往鳧風初蕾身上噴去。
天空中,下了一陣腥臭的黑色血雨。
鳧風初蕾被困在中間,一時間竟然衝不出來。
金杖一次次擊出,可無形中,每每被一股風吹回來,就像那暗中的敵人隨意揮揮手,風便可以改變方向,肆無忌憚地協助草蛇們一起改變進攻的方向。
很顯然,這個敵人根本沒打算今天讓鳧風初蕾再活着走出這片草蛇地。
果然,笑聲也是肆無忌憚的:“如果你不自己跑到這裡來找死,本來還可以多熬幾年,可你不識好歹,竟然敢踏入這片土地。哈哈哈,鳧風初蕾,我也就不想再多費功夫了,今天,就讓你永遠留在你該停留的地方吧。你不是要尋根嗎?這裡,便是你的歸根之地……”
萬千條草蛇,一起鑽向鳧風初蕾的頭髮。
儘管金杖的光芒更加凌厲,可是,風中已經有了間隙,透過間隙的草蛇便一波波涌進來,它們嘶嘶鳴叫着,有的甚至細如髮絲一般,全部一個方向鑽向鳧風初蕾的頭髮……
鳧風初蕾頭皮都炸了。
眼前一花,忽然意識到,這些毒蛇是要想轉移陣地,在自己的頭上,身上安營紮寨了,如果真要被它們爬進去了,那自己滿頭的頭髮會全部變成毒蛇。
這一驚駭,真是非同小可。
四面神影,再次幻變。
可是,那股不知從哪個方向吹來的陰風,就像長了眼睛似的,輕鬆引導着毒蛇們的行動,一忽兒左邊,一忽兒右邊,竟然從四面之中找到了細微的空隙,如一股煙塵一般密密麻麻地鑽進來。
臉上,已經有了冰冷腥臭之感。
那是毒蛇的惡臭的味道。
鳧風初蕾對這種惡臭是很陌生的,因爲委蛇是沒有蛇味的,經過改造之後的它,身上的氣味就和幾歲的小小孩童差不多,就連面容也是小小孩童。
在她心底,就從未把委蛇當過蛇。
可這些腥臊惡臭之物,不止惡臭,還有一股隱隱的腐爛的臭味,就像是死去多年的墳場裡發出的味道。
現在,這可怕的氣味拼命往自己腦袋裡竄,她驚慌之餘,忽然想起當夜夢中,那一雙雙綠色的鬼眼……
夢中,是男人的鬼眼。
現實中,卻是綠色的草蛇。
其惡毒恐怖,完全不遜色於那些可怕的男人。
她一膽怯,就失了元氣。
元氣一鬆,四面幻變就徹底失敗,而金杖的凌厲之氣也驟然減低。
偏偏那股陰風更強更大,完全凝聚成一股,引導了那些草蛇,鋪天蓋地就籠罩了她的整個頭顱。
頭皮上,已經感覺到了蛇牙的尖利。
下一刻,第一顆蛇牙就要刺穿她的頭皮,然後,萬千條蛇,必然徹底佔據她的頭顱。
“哈哈哈,鳧風初蕾,以後,你便會有一頭美麗到極點的綠色頭髮。嘖嘖嘖,那種綠,是充滿了生命,力量,香味,完全不是你們魚鳧國人那種醜陋的沒有生命力的黑色頭髮……哈哈哈……”
頂着一頭綠色的草蛇,作爲頭髮!
她忽然有點麻木,捏着金杖的手,一動不動。
委蛇本來已經疲於奔命,卻見少主忽然停下來,任憑千萬條毒蛇向她的頭頂圍繞攻擊,她卻渾然失去了反抗的力道。
這一驚嚇,真是非同小可,立即竄過去,嘶吼:“少主……少主……”
草蛇嘶嘶的吐着信子,集體發出勝利的聲音。
暗處的聲音也笑得更加得意了:“四面神的後裔,也不過如此嘛……”
“嘛”字尚未落口,天空中,金色光芒忽然一閃。
那顆血紅的夕陽也瞬間黯淡,就像破了一個洞似的,迅速有鮮血傾瀉而出。
半空中,如下了一股血雨。
但並非紅色,而是青草蛇的屍體散發出的草汁一般的死亡氣味。
漫天的綠色也瞬間消失了,只有鳧風初蕾一個人站在漫天的空曠之中,手上的太陽神鳥金箔,散發出不可思議的金色光芒。
血紅的夕陽,依舊掛在西邊。
可是,它的銳氣已經全被這金箔所遮擋。
死去的草蛇,迅速萎縮成一堆堆黑色的粉末,而遠處的草蛇顫慄着,竟然再也不敢撲上來了。
鳧風初蕾冷冷地看着西天的方向。
那神秘的聲音,過了好一會兒才傳來,分明充滿了詫異:“你竟然拿到了太陽神鳥金箔?顓頊這個窩囊廢找了一萬年也沒找到的東西,竟然被你拿到了?”
她冷笑一聲:“我乃魚鳧國合法王位繼承人,太陽神鳥金箔當然在我手上!”
“還不是因爲百里行暮色迷心竅,否則,你再過一萬年也不可能找到太陽神鳥金箔……”
金箔,無聲無息再次揮出。
那股若隱若無的陰風忽然徹底失去了方向。
四周悄無聲息。
鳧風初蕾等了好一會兒,那神秘的聲音,已徹底消失了。
很顯然,那神秘的敵人,對太陽神鳥金箔頗爲忌憚。
她待要追趕,可是,又停下腳步,額上滲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轉眼,看到委蛇正死死瞪着自己,目中的神色後更是可怕。
“委蛇……”
委蛇如夢初醒,“少主,你怎麼一直一個人在自言自語?”
委蛇,當然聽不到那個神秘的聲音。
它只見到少主不時對着空中責罵、冷笑,竟然好像跟一個什麼看不見的人在爭吵似的。
不時,還夾雜着動手。
本已經被草蛇嚇住了,又見少主這般瘋魔的表現,不安之情就更濃了。
鳧風初蕾顧不得跟它解釋,只拉了它一把,低聲道:“委蛇,快走!”
這裡,絕非久留之地。
鳧風初蕾的雙足徹底踏出這片詭異的土地時,又再次回頭。
只見那密密麻麻生長在泥土中的草蛇,又開始搖擺,扭曲,也不知道它們究竟是喜歡這片土地,還是急於要掙脫這片土地。
走了五湖四海,她只見過生長在樹上的綠孩兒,可從沒見過生長在泥土裡的蛇。
單論數量,這片土地上的草蛇真不知有幾千幾萬條。
想起都令人不寒而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