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還有那些空屋子似的怪石頭上一片片滑丟丟的青苔也是草蛇。
可是,她顧不得多想,只想趕緊離開這片可怕的土地。
委蛇跟她同樣的心情,用足了全力,一人一蛇,很快便越過層層的藤蔓野草,再次回到了下山的路口。
正是那條分岔路。
山頂,古木參天。
左邊,藤蔓遮掩。
就連地上的足跡也還是淡淡的,沒有絲毫的改變。
至於右邊的藤蔓,就正常多了,至少,有好些植物,鳧風初蕾都是認得出的。
一陣風來,鳧風初蕾竟覺掌心裡有涔涔的冷汗。
再看看西邊的太陽,只見那詭異的血紅更深更濃,好像一大包血漿馬上就兜不住,立即要鋪天蓋地傾倒下來似的。
她不敢再停留,低喝一聲,轉身就走。
主僕二人重新站在峽谷關口時,等候多時的大熊貓嗷叫一聲撲上來。
這一次,蠢萌的傢伙居然沒有賣萌,它的兩隻熊掌抱住委蛇的脖子,彷彿喜極而泣——分明是在慶幸,他們居然能全身而退。
這老熊貓,明明就知道什麼。
不然,不可能是這樣的表情。
再細細看它的眼神,明明就是在慶賀委蛇的劫後餘生——好像它親眼目睹過可怕的場景。
委蛇的蛇眼裡依舊滿是驚懼,低聲道:“老夥計,這可真是我生平見過最駭人的場景。你知道嗎?那些蛇居然長在泥土裡……”
鳧風初蕾心裡一動,蛇真不太可能被種植在泥土裡,莫非是什麼障眼法?
有些高明的法術師,完全可以驅草爲蛇。
“委蛇,你看仔細了,那些真的是蛇嗎?”
委蛇點點頭。
那些千真萬確是草蛇!
它很遠就嗅到了同類的氣味,而且,在少主對着半空大聲叱罵時,它更仔細地檢查了周圍的泥土,確信那些都是蛇。
只不過,那些蛇都如植物一般,有兩隻細細的腳掌,腳掌上有五指,那可能便是它們的根莖,滲透地下。
鳧風初蕾只顧殺蛇,倒沒有注意到它們腳下居然有腳掌五指什麼的,聽得委蛇這麼一說,很是意外。
“委蛇,你真的看清楚了是腳掌?”
“這……好像不是腳掌,只是根鬚長成了腳掌的形狀……”
鳧風初蕾想起那片腐肉般的土地,還是一陣惡寒。
委蛇又道:“少主,你說有熊氏一族是不是被這些草蛇給吃掉了,殘存的其他族人非常懼怕,便全部逃跑了?”
她心裡一動,卻又想起那個陌生人的話:“殺他們?不,我從不殺人……”
可是,既然她(他)從不殺生,那爲何又強調有熊氏一族因爲自己而遭遇了厄運?——分明是殺雞駭猴。
щщщ☢ttκǎ n☢C〇 因爲自己,而懲罰有熊氏一族?
可是,這是爲什麼?
她總覺得裡面有一個蹊蹺,可是,每每一閃而過,總形不成連貫的片段。
與其說有熊氏是被這些草蛇吃掉了,不如說,是被那個神秘的聲音所嚇跑了。
很顯然,那神秘的聲音懼怕她到有熊國尋根,或者發現有熊國的什麼秘密,所以,乾脆將有熊國徹底抹掉了。
但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到底什麼樣的力量才能讓一個有着上百萬人口的部族無聲無息徹底消失?
而且有熊部族又不是別的部族,他們的地位,曾經至高無上。
可這個神秘的聲音,不但讓整個部族就此消失,就連他們曾經生活過的房屋、遊獵的場所,所有足跡經過的地方,全部被磨滅了——從藤蔓野草瘋長的程度來看,若沒有幾百上千年的歷史,那裡根本不會變成那個樣子。
就算是外星大神,東井星妖孽等,也沒有這個能力。
等等,她忽然發現自己疏忽了什麼——那兩個消失了的白袍怪。
白袍怪們,當然具有隱匿身形的能力。
可是,白袍怪們也無法讓時間扭曲,讓這片土地變成幾萬年前的模樣吧?
有熊部族根本不可能已經消失一千年了——事實上,很可能去年底,他們還有相當一部分族人在這裡活動。
可爲何,這裡頃刻間成了遠古洪荒時的模樣?
她似在自言自語:“難道我們真的走錯了地方?還是沒有找到有熊氏具體生活的地方?”
委蛇道:“應該是,周圍一個人影都見不到,全是恐怖的草蛇。這種情況下,這裡起碼上千年沒有人生活了……少主,我們一定是找錯了地方……”
她點點頭,表示同意,一轉眼,卻看到大熊貓非常奇異的眼神。
這頭大熊一直擡起頭,好像在非常認真地聽主僕倆的對話,它的坐姿也是很奇怪的,就像一個人盤腿坐着,很顯然,它是曾經非常熟悉人類的生活,纔有這習慣性的模仿動作。
卻不知爲何,大熊貓忽然嗷叫起來,甚至急得伸出熊掌,連連不停地對委蛇搖晃比劃。
那情形,簡直就像一個啞巴,想要告訴人什麼東西,卻苦於說不出話來。
委蛇奇道:“老夥計,你是不是要告訴我們什麼?”
鳧風初蕾也詫異地看着大熊貓。
它的表情更着急了,忽然直立着站起來,熊掌,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鳧風初蕾順着它的目光,不由得失聲道:“天啦,我們到底在這裡呆了多久了?”
大熊貓肚子上的傷勢,已經徹底痊癒。
就算委蛇之前給它用了傷藥,可是,那只是非常普通的傷藥,只有止疼的效果。
而且,它的傷口深達一尺有餘,要痊癒,縱不說一年半載,起碼也需要十天半月。
可現在,它受傷的地方,皮毛已經長得光滑如初,跟周圍也沒有任何差別。
哪裡還有絲毫傷痕的影子?
再擡頭看看天邊的夕陽,除了那血漿似的可怕的蠕動的紅色忽然不見了,其他的,一點也沒有變化。
就好像二人在山上只漫無目的遊蕩了一天似的。
大熊貓又看看上山的方向,正是那片草蛇生長的方向——儘管已經隔着這麼遠的距離,它還是隻看一眼,立即恐懼地轉過頭,連聲嗷叫。
那是動物特有的預警。
顯示那個地方有危險。
再聯想到,它彷彿特意把自己帶到半山坡,卻不敢停留,一溜煙跑掉的場景,鳧風初蕾就更有種強烈的預感——這頭大熊貓,可能親眼目睹了有熊國發生的可怕劇變。
只是,它不能人語,縱嗷嗷亂叫,自己也聽不懂。
她長嘆一聲:“要是大熊貓也能說話就好了。”
委蛇也長嘆:“除了老魚鳧王!可能世界上再也沒有任何人能讓別的動物講話了。”
熊掌卻猛地拉了委蛇一下,好像是催促它趕緊離開。
鳧風初蕾情知不妙,不敢再停留,轉身就走。
委蛇跟上去,走了幾步,回頭,只見大熊貓依舊站在原地,兩隻熊掌再次遮住眼睛,竟依依不捨似的。
它乾脆利落:“老夥計,跟我們一起回金沙王城吧。畢竟,金沙王城最好的竹子任你吃飽喝足。就算你不吃竹子了,我也保證每天供給你足夠的新鮮牛羊肉……”
兩隻熊掌放開捂住的黑眼圈,放開四蹄便追了上來。
鈞臺。
幾隻巨大的三足大鼎裡,整隻的豬牛羊已經燉好,濃郁的肉香味沖天而起。
大夏,最講究的食器便是鼎器。
最珍貴的,也是青銅鑄造的大鼎。
每每到了重要的祭祀場合,便會將所有能找到的最大的青銅器一字擺開,盛煮肉食,祭祀上天。
三足鼎,便是其中最常見的銅器。
此時,鈞臺幾乎已經集中了周圍但凡能找到的鼎器,不多不少,正好9只。
這也是當年萬國大會上,大禹王令大費鑄造九鼎的緣故。
只可惜,九鼎未成,因爲大費的監工不利,火候不夠,又被防風氏那麼一攪合,九鼎破裂,幾乎在諸侯國中成爲一個笑話。
現在,啓王子舉行鈞臺之享,祭祀上天,震懾諸侯,自然再次運用到了九鼎這個器具。
因爲常年戰亂,珍貴的青銅器和鐵器早已被諸侯們收藏,紛紛用於打造兵器鎧甲,能用來鑄造大鼎的便少之又少。
再說,臨時趕製也來不及了。
所以,只好四處拼湊,尋找現成的。
倒真的也找出了九鼎出來。
只不過,這九鼎大小不一,工藝不一,有一隻甚至很小,只是勉強湊個數而已,看起來,就顯得十分可笑。
但是,塗山侯人卻並不覺得可笑。
因爲,他已經反覆檢查了九鼎,至少,能確保這九鼎完好無損,煮熟肉是毫無問題的。
諸侯們也並不覺得可笑——事實上,任何人祈雨成功,又趕走了大費,那麼,他別說用鼎器煮肉了,就算用瓦罐煮肉,都不會讓人覺得可笑。
此時,那些整隻整隻的豬牛羊被輪番丟進大鼎裡,任憑肉類特有的香味直衝雲霄,上達天聽。
已經沒有人知道,爲何祭祀總是用肉類了。
莫非是諸神喜歡嗅肉類或者香火特有的清香?
或者,這香味能讓諸神們提高元氣增加功力?
否則,爲什麼遙遠天際的大神們會喜歡肉的味道?牛肉羊肉等等,甚至整隻整隻的家養豬……它們成了最最常見的祭祀品,在不同的地區,不同的時代,成爲供桌上最常見之物。
其中最大的一隻鼎器,是從有扈氏的倉庫裡搜出來,就近押送來的。
這隻大鼎足足有一人多高,粗大的三足支撐着上面一丈方圓的巨大圓形口徑,此時,這巨大的鼎器裡,煮的便是一隻巨大的野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