鳧風初蕾注意到,麗麗絲並未加入此次的借種行動。
麗麗絲此前看上了小狼王,目的便是爲了生下一個強壯的女嬰做繼承人,但爲了給鳧風初蕾一個人情,便將小狼王放走了。這一次有了機會,她居然一直沒有出場,只是換了便裝和鳧風初蕾考察此地的風土人情。
鳧風初蕾微微歉疚,低聲問她:“麗麗絲,你爲何不找一個看得過去的男子?”
麗麗絲反問:“你爲何不找一個?”
鳧風初蕾一笑,搖頭:“不,我們的傳統不同!我不願意爲了傳宗接代而隨意找人交合。事實上,我根本不在乎能否傳宗接代。”
麗麗絲十分好奇:“你們魚鳧國只剩下你一人了,若不能留後,豈不滅國?”
她還是和顏悅色:“從媧皇造人以來,每一個強大的王國都曾無比風光,可是,最後,都在歷史的長河裡煙消雲散了。所以,能否留後有什麼關係呢?”
麗麗絲聽得這話,若有所思,好一會兒才問:“你是不是壓根無意於任何男子?”
這次,輪到鳧風初蕾一怔。
不知怎地,她忽然想起百里行暮,但是,很快,她便搖了搖頭,微笑道:“我從未考慮過此事。”
麗麗絲笑起來,“魚鳧王,我其實也對男人毫無興趣。你不覺得女人比男人可愛得多嗎?”
“……”
麗麗絲大笑:“男人渾身臭味,粗鄙可憎,若非爲了傳宗接代,誰願意多看那些臭男人一眼呢?哈哈,魚鳧王,今晚我倆一定要不醉不歸,也算是我送你去天穆之野的告別盛宴!”
告別盛宴比之前的歡迎盛宴更加奢華。
菜餚盛滿清一色的金盤金碗,美酒則盛在紫色的水晶杯裡,映襯得整個大殿都金壁輝煌。
麗麗絲殷勤相勸,鳧風初蕾酒盡杯乾,從來也沒有如此暢飲無忌過。
良久,麗麗絲放下酒杯:“魚鳧王真不考慮留下?”
她微微一笑:“謝謝麗麗絲的招待。若我能從天穆之野返回,必將再次前來拜訪。”
麗麗絲好生遺憾,卻也不再相勸,想了想,才認真道:“如你執意要去天穆之野,那就最好避開12個夜的王國。”
“能避開嗎?”
麗麗絲壓低了聲音:“我知道一條秘密通道,可是,在古老的傳說中,只有歷代鬼方的首領才能通過。但據我所知,幾十代下來,鬼方的首領從來沒有人打算去什麼天穆之野,所以,這就成了一個傳說……”
她拿出一個錦囊,裡面,是一顆拳頭般大小的珠子:“據說,通過12個夜的王國的秘密就在裡面,但如何運用,我也不得而知。”
鳧風初蕾見她拿出如此珍貴之物,又是她族中的秘密,便稍稍躊躇,不敢接受。
她豪爽大笑:“拿着吧魚鳧王,我也不是沒有條件的!”
“什麼條件?”
“我聽說天穆之野有不死藥。如果你真的去了天穆之野,那麼,請給我帶一份不死藥回來吧。鬼方的歷史上,曾有幾個非常傑出的大女王,她們都有志於開疆拓土,一統中原,無奈歲月不饒人,每每到了她們最具戰鬥力的時代,卻都像中了詛咒似的,紛紛病倒,以至於鬼方長期困頓在該死的叢林裡,一直沒有大的作爲……”
她的笑聲變成了嘆息,一隻手不由自主撫摸到左邊的胸部,“我正當壯年,本也雄心勃勃,無奈,我已經多次感到這裡隱隱作疼,最嚴重的時候,甚至拉扯到五臟六腑,恨不得死去……儘管族中巫師多次做法,卻無濟於事,也找不到什麼良藥,如果真有不死藥,那對我來說,真不啻救命之藥……”
鳧風初蕾毫不猶豫:“若我能求到,一定給你!”
“好,我一定等你!”
麗麗絲緊緊握住她的手:“一路保重。”
“保重!”
麗麗絲親自將鳧風初蕾送上出去的小船,船至湖心,鳧風初蕾放眼望去,但見麗麗絲還站在岸邊向自己招手。
委蛇嘆道:“鬼方真是我見過最奇怪的部族了。”
鳧風初蕾也微微嘆息,她在魚鳧國長大,又曾遊歷天下,這一路行來,所見之男子,絕大多數都是和小狼王一樣的想法。縱然名震天下的大禹王,也是從野心勃勃的上門女婿開始,待得功成名就,便幹掉了糟糠之妻,重新擁有了如花似玉的年輕新歡。
至於塗山侯人,啓王子的身份已經註定了他的三宮六院,妻妾成羣。
忽然想起百里行暮。
這天下,也許只有他一個男子是例外。
她已經很久不再想起百里行暮了,可不知怎地,這幾天總是想起他,想起許多往事,在周山之巔的四季景色,他那艘神奇的“維馬納”,他送給自己的那個小瓶子,上面有他的自畫像,他說“初蕾,無論你遇到什麼危險,只要對着我的畫像親一下對着天空大聲呼喊我的名字,我就會出現在你面前……”
他一聲一聲,溫柔至極,“初蕾、初蕾”……
這天下,只有他一個人這麼叫她,那麼親暱。
夕陽西下,羣山變成了一片金燦燦的紅色,就像當初在周山之巔第一晚見到的美麗景色。百里行暮說“心隨意動,我要這天空是什麼顏色,它便會是什麼顏色”,她擡頭望着天空,竟然癡了。
“主人……主人……”
委蛇叫了幾聲,她才清醒,擡起頭,小船不知何時已經停靠在湖邊,她跳上岸,擡頭一看,鬼方的古老城堡早已無影無蹤。
茫茫湖泊,無邊無際,竟不知有多麼寬廣。
別說外人,就連剛剛離開的她,也以爲鬼方只是一場夢而已,哪裡還有可以尋覓的蹤跡?
唯有手裡那顆碩大的珠子在在地證明,有一個女王在等待自己的歸期。
“麗麗絲送我們上路後,便給小船灌注了一股風力,若非這股風力,小船起碼要在湖中航行好幾天,可現在,不到半個時辰我們便出來了。麗麗絲真不愧爲一代女王啊。”
“什麼一代女王?那妖女分明就是一個魔鬼……”
小狼王從旁邊的灌木叢裡竄出來,滿臉都是憤憤之情。
鳧風初蕾卻看着通往外界的唯一一條出路,原始叢林之外,是無邊無際的草原,草原之外,便是荒漠。
越往西走,就越是偏僻苦寒。
她踏上了道路,大步就走。小狼王追上去:“喂,鳧風初蕾,你不是要留下做什麼小女王的嗎?難道還要繼續去天穆之野?”
沒人搭理他,他跑前跑後,討好委蛇:“喂,怪蛇,多謝你的救命之恩……你們能從這些女魔頭手裡逃出來,也真真是本事了……”
委蛇懶洋洋地:“不是我救你,是魚鳧王救了你,有本事的是魚鳧王。你小子記住吧,你已經欠了魚鳧王好幾條命了……”
“切,我所有的倒黴事都是遇到魚鳧王開始的。我還感謝她?我沒讓她賠償就不錯了……”
“你這不識好歹的小子。”
“怪蛇,我警告你,我可是一代狼王,你再口口聲聲叫我小子,別怪我翻臉了。”
委蛇也懶得搭理他了。
行了一天一夜,草原還是無邊無際,天空卻黯了下來,很快,烏雲堆積,雷聲隆隆,看樣子是要下大雨了。周圍沒有山坡,更沒有足以遮風擋雨的地方,大家都加快腳步,急速飛奔。
暴風驟雨傾斜下來,很快,銀白色的雨幕便包圍了天空,小狼王大叫:“這該死的鬼天氣,我們怎麼辦?喂,鳧風初蕾……”
他吃驚地睜大眼睛,只見委蛇身上的輕紗忽然張開,成了一把巨大的傘,覆蓋了周圍兩三丈的距離,而委蛇的身軀也瞬間暴漲,成了一條猙獰兇猛的巨大蟒蛇。
鳧風初蕾穩穩坐在蛇背上,一副閉幕眼神的樣子,身上的衣服一點也沒有被淋溼。
他驚呆了,看看落湯雞一般的自己和老白狼,大叫着就衝過去:“天啦,怪蛇,快讓我也避避雨……”
“小子,滾一邊去。”
他厚着臉皮蹭在巨傘下面,討好似的:“怪蛇,你竟然有這麼大的本事?本王真是小瞧你了,了不起啊。”
委蛇冷哼一聲,他又看鳧風初蕾,但見鳧風初蕾居高臨下,閉着眼睛,一副再大的雨也無關緊要的樣子,他又羨又妒,又見蟒蛇背上寬何止兩三丈?別說再多一個人,哪怕再多十來個人也足以容納,不由得蠢蠢欲動:“怪蛇,讓我們也上去歇一歇吧,本王雙腿都快挪不動了,你看老狼也精疲力盡了……”
委蛇一瞪眼:“這可是魚鳧王的專座,你小子和一頭狼也妄想在我的背上歇息?你倆算老幾?”
“那麼寬,多一個人又不會死。”
“去去去,不要得寸進尺,讓你躲雨就不錯了。”
說話間,巨大的暴風雨裹挾着拳頭大小的冰雹鋪天蓋地落下,很快便擊打得大傘砰砰作響,不時地,還有臉盆大的冰雹砸下來,竟然擊穿了大傘,好幾次差點砸在鳧風初蕾和小狼王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