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擡手:“請。”
有熊首領大步就走進去了。
落在後面的有熊女衝大費笑了一下,扭扭捏捏便也跟着進去了。
大費急忙避開她的目光,饒是他殺伐多年,也被這可怕的目光嚇得渾身一個激靈,一句話也不敢說。
賓主坐定,僕從奉上茶水點心。
有熊氏端起茶水,微微皺眉,又環顧四周:“國師大人,難怪天下人都說你清貧樸素,你這家裡,的確很是寒酸啊,真不敢相信,堂堂國師家裡,只有這等粗茶淡飯……”
有熊女也好奇地打量四周,但見偌大一間廳堂,只有兩排並列的粗凳子,此外,便是一些簡單傢俱,完全沒有任何華麗的裝飾。就連喝水的杯子也是非常粗陋的陶杯。
皋陶賠笑:“叫有熊首領笑話了。”
“哪能笑話呢?國師清貧自守,德行天下,正因此,才深得大夏人民愛戴,我老熊對你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啊。”
有熊女的目光卻落在旁邊的大費身上,再也移不開了,但見這少年將軍,劍眉星目,卓爾不羣,真真是名不虛傳的大夏第一美男子。她越看越愛,不由得對大費連拋了幾個媚眼。
可憐大費,硬着頭皮對着一個漢子似的猛女,細看,她嘴角上還有一叢濃密的小鬍子,可能是爲了增添女性氣質,又灑了香粉,因爲灑得太多,那股香味幾乎要衝破她的汗味,把人給薰暈過去。
如果可以逃走,他早就跑得老遠了。
但是,他只能挺直腰板目不斜視地坐着。
如此,更顯得雄姿英發,有熊女越看越愛,不由得指着他,嬌聲道:“阿爹,大費將軍我嫁定了。”
有熊首領哈哈大笑:“女兒放心,嫁妝阿爹都給你送來了……”
他又環顧了一下皋陶家的客廳,嘆道:“只是國師家裡生活如此簡樸,只怕女兒你從小嬌生慣養,嫁過來之後,要吃苦呀……”
“女兒不怕粗茶淡飯。”
“那就好了,以後,你可要好好侍奉皋陶大人,也要全力輔佐大費將軍……”
……
父女倆言辭之間,簡直就當這門親事已經是鐵板釘釘了。
若是別人敢如此大言不慚,大費早就翻臉了,可是,有熊父女這麼自說自話,他便一句話也不能說,再看父親,只見父親的臉上也滿是尷尬,卻只能沉默不語。
有熊氏,並非大夏12嫡系部族之一,但是,有熊氏在大夏的地位卻非常高,因爲,黃帝大人便是出自有熊氏,自堯帝舜帝到大禹王,他們無一不追溯自己的根源到黃帝,而作爲黃帝大人的嫡系後裔,有熊首領的地位可想而知。
對於有着上千年貴族身份的部族,他們雖然在戰鬥力和權勢上已經大大衰落了,但是,名望還在,富貴還在,任何人都得高看三分,縱當初堯帝和舜帝,也對他們禮讓三分,大禹王登基後,更是親自拜訪有熊一族,這次的萬國大會,也是以高規格把有熊首領給請來。
所以,面對有熊首領的提親,皋陶父子真是僵在那裡,答應不是,不答應也不是。
可是,這總得有一個結果,不能讓父女二人就這麼把這件事情給定了。
大費乾咳一聲,看向父親,意思是讓父親找個藉口,無論如何必須把這門親事給推掉。可是,皋陶自來謹慎,也不想因此得罪有熊首領,竟對兒子的頻頻使眼色視而不見。
因爲,他一時之間根本找不到什麼藉口。
有熊首領道:“萬國大會之後,我最多隻能在陽城再呆半個月,要不,國師大人,我們就在這半個月之內,把兩個小孩的婚事給辦了?”
大費忍無可忍,終於站起來,躬身向有熊首領行了一禮,這才恭恭敬敬道:“小子多謝首領美意,不過,小子只怕沒有福氣娶您的千金小姐……”
有熊女面色大變,有熊首領面色也變了。
大費終究是少年氣盛,一言既出,也顧不得父親連連咳嗽使眼色,乾脆一鼓作氣:“小子早已和別家姑娘有了婚約,並向別家姑娘下了聘禮,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還請首領諒解,小子唯有辜負有熊小姐厚愛……”
有熊氏連聲道:“定親了?大費將軍跟誰家小姐定親了?是誰搶在我前面了?”
有熊女一聽就急了,幾乎哭出來:“阿爹,這可不行,我一定要嫁給大費將軍,一定要……我不管,我一定要嫁給大費將軍……”
和所有愛做夢的少女一樣,十六歲的有熊女正是情竇初開的年齡,雖然長得膀大腰圓,可是,誰規定女漢子就不能有少女情懷?
她和全天下的少女一樣,都仰慕上了年輕英俊的大費將軍,將這個充滿傳奇色彩的戰無不勝的大英雄當成了自己最大的偶像,所以,在家裡時便吵吵嚷嚷,一定要嫁給大費。
有熊首領溺愛女兒,而且,在一個父親眼裡,當然覺得自家女兒簡直是嬌滴滴,楚楚可憐的,現在這麼一哭鬧,哪裡忍心,他急了:“女兒放心,阿爹答應你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
他轉向皋陶,大手一揮:“國師大人,你們是和誰家定親了?這樣吧,我老熊再添加三倍嫁妝,也不讓你國師大人爲難,由我老熊出面,向對方提出解除婚約,相信對方一定會給老熊一個面子……”
皋陶暗暗叫苦,大費沉聲道:“這可不成!對方姑娘已經有了我的孩子……”
有熊女大叫:“你倆未婚先孕?”
有熊首領也不以爲然:“奔者爲妾!還沒成親就懷孕,對方也算不得什麼好姑娘。這樣吧,我們就再讓一步,你也不用退婚了,就讓那姑娘也嫁進來,做小妾就行了……”
皋陶試探性地:“要不,我們先緩一緩?讓兩個姑娘都做正妻……”
有熊女大叫:“這怎麼可能?自古以來正夫人只能有一個……而且,我討厭小妾!”
有熊首領也朗聲道:“我們有熊一族的姑娘,肯定只能做正妻。罷了,大費,我們就退一步,你就讓那姑娘做妾好了……”
大費忍無可忍:“不行,我不能委屈了人家姑娘。”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有熊首領也惱了:“那你就能委屈我家姑娘?”
大費真想怒喝一聲,我什麼時候委屈你家姑娘了?可是,他還是深呼吸,站起身,平靜地對有熊首領一鞠躬:“多謝首領厚愛,但是,這門親事萬萬不成。還請有熊首領多多包涵。”
有熊女聽得此話,大哭一聲,跳起來就跑了。
“女兒……女兒……”
有熊首領急了,他也站起來,彷彿生平第一次吃了這麼一個大癟,臉上老大掛不住,又見自家寶貝女兒受了那麼大的委屈,便恨恨地一指大費:“你小子別猖獗,不就是打了幾次勝仗嗎?有什麼了不起?竟敢羞辱我有熊氏……”
“小子不敢……”
有熊氏指着他的鼻子冷笑一聲:“你就吹吧,說什麼消滅了魚鳧國,可是,誰知道魚鳧國到底存不存在?反倒是你帶出去的三萬大夏精銳全軍覆沒,沒有任何一個人返回。而且,你從魚鳧國也沒有帶出哪怕是半件奇珍異寶,奴僕人口,你憑什麼證明你滅了魚鳧國?”
大費面色大變,就連皋陶國師也急了:“有熊首領怎能如此說話?”
“嘿嘿,你們別以爲騙得了別人就騙得了我。魚鳧國不過是一個傳說而已,從來沒有人真正見識過,可大費這小子不過是帶領人馬出去轉了一圈,就回來宣佈滅掉了魚鳧國,證據呢?就憑藉你那三萬人馬徹底被消滅了?真不知敗給了哪個部族,卻回來撒謊說自己滅了魚鳧國,哈哈哈……真是荒謬可笑……”
有熊氏冷笑着揚長而去。
大費要追上去理論,卻被皋陶一把拉住。
他氣得面色鐵青:“父親,你看這傢伙,他簡直是信口雌黃……”
皋陶長嘆一聲:“費兒,你也是太着急了,有什麼必要跟他現場翻臉呢?我本想緩一緩再說……”
“緩一緩?怎麼緩?父親你也是看到的,我們沒有任何緩和的餘地,要是不吱聲,他就非把他家的母老虎嫁到我家……”
皋陶搖頭嘆息,他一生謹慎,講究的是八面玲瓏,廣結善緣,幾乎從不當面與人翻臉,所以口碑極好。可現在,無端端地把有熊氏的首領給得罪了,而且這個樑子還結得不小,不由得暗暗擔憂,好一會兒,才嘆道:“罷了罷了,事已至此,也無計可施。等萬國大會之後再說吧。”
連續幾場秋雨,整個陽城彷彿一夜之間就到了冬天,落葉更堆積得大街小巷遍地都是,踩上去發出咯吱咯吱的沙沙之聲。
街上行人少了,飯館生意則火爆多了,因爲寒冷,三足陶盉裡咕嘟咕嘟的火鍋大受歡迎,幾乎每一桌客人面前都有一隻陶盉,象鼻、猩脣、駝峰等山珍海味一股腦兒被倒進去,一條街都香氣四溢。
所有人都在盛讚陽城的美味,大夏的味道。
鳧風初蕾坐在二樓的一個小間裡,等了很久,店小二才端上一隻小小的陶盉,高聲道:“客官,您的菜來了,謝謝,兩百貝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