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大搖大擺上去,委蛇則極度縮小,從旁邊側門悄然爬進去。
客棧高五層,殿堂很大,就連臺面都鑲嵌了金箔,看起來簡直金光閃閃,富貴非凡。
鳧風初蕾這幾年基本上都是風餐露宿,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可能三百天都在野外,如今終於見到這繁華大都市裡的奢華大客棧,很是高興。
她想,今晚一定得好好在這裡休息一下,最好是先吃一頓大餐,再美美地休息一晚,也算是體驗一下九黎廣場的特色,明天再回九黎碉樓。
小二見來了人,倒很是殷勤,只一雙眼睛在二人身上不停打量,從頭到腳又從腳到頭,懶洋洋地:“二位客官住店嗎?”
“對,我們要三個房間。”
“你們兩個人要三個房間?”
“我們還有一個朋友,所以是三個房間。”
“好咧,我看看,二位稍等……二三四樓的客房都滿員了,只剩下五樓最好的大套間了,二位客官確定是要三個房間嗎?”
“沒錯。”
“好咧,那我就給你們開三個房間吧,一個房間三百兩黃金,三個是900兩黃金,作爲定三個房間的客人,今晚可以爲你們提供優惠的豐盛晚餐,晚餐另付一百兩就成了,一共是一千兩黃金……”
鳧風初蕾以爲自己聽錯了,“三個房間一千兩黃金?”
“三個房間900兩,加上晚餐纔是1000兩,當然,你們也可以不用晚餐,那就900兩好了……”
“是九百兩黃金而不是白銀?”
店小二笑了:“你沒聽錯,是黃金而不是白銀!也不是貝幣!就是黃金!九黎,早已不用貝幣了,通行的錢幣只有黃金白銀兩種!”
塗山侯人都暗歎一聲。
難怪一進門小二就從頭到腳地打量二人,很可能是在看這二人哪裡像佩戴了一千兩黃金的樣子吧?
鳧風初蕾不甘心:“一晚住宿費300兩?你們真的不是欺詐外地人?”
小二聽得這話冷笑一聲,一把就將面前的賬簿拍在她的面前:“姑娘你可看好了,本店明碼標價,童叟無欺。本店可是整個九黎,甚至是整個大炎帝國最好最奢華的酒店,如此收費很奇怪嗎?當然,便宜的房間也是有的,本店最便宜的房間不過區區80兩黃金起步,可是,80兩黃金一間的屋子往往一個月之前就被預定了……”
鳧風初蕾仔細一看,果然,賬簿上白紙黑字寫得分明,大大小小的房間都有明碼標價。
剩下的大套間的確是最貴的,而其他小的房間也的確都顯示客滿。
字跡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並非臨時更改,很顯然,這定價也有一段時間了。
小二絮絮叨叨:“現在就只剩下最後的這三個大套間了,你們幸運這幾天還可以看一看,可要不了幾天,你們就連看的資格也沒有了……”
“爲什麼?”
“你們是外地吧?還不知道吧?白衣天尊已經親自下令任命魚鳧王爲萬王之王,全天下的諸侯都會在一個月之內趕到九黎廣場參加慶祝典禮。現在有些接到消息早的諸侯已經紛紛趕來,九黎廣場但凡好點的客棧已經陸陸續續被預定,只需要再過幾天,本店的這三個大套間別說一晚三百兩黃金了,就算一晚四百量五百兩也不見得能拿到了……算了,不說了,看你們的樣子估計你們也住不起這麼好的房間,走吧走吧,別耽誤我時間了……”
小二揮手,趕蒼蠅一般,二人面面相覷,只好悻悻離去。
二人灰溜溜地走過中央廣場,委蛇追上來,奇道:“少主,你們怎麼走了?不住店嗎?我已經大致看了看,這個客棧特別漂亮,裡面的凳子都鍍金了,牀也又大又豪華,牀頭櫃都金燦燦的,所用的被子全是蜀錦絲綢,極其豪華,躺在上面一定特別舒服……”
蜀錦絲綢的被子,鍍金的凳子,鑲嵌了金箔的牀柱子……如此看來,這麼奢華的客棧要價300兩黃金一晚也不算超級離譜了。
鳧風初蕾只能實話實說:“住一晚要1000兩黃金,實在是住不起。”
一路行來,二人根本沒有帶1000兩黃金這麼多,也沒必要帶那麼多黃金。
委蛇先是目瞪口呆,繼而哈哈大笑。
二人也哈哈大笑。
“哈哈,堂堂魚鳧王居然在九黎廣場住不起客棧,說起來簡直就像是笑話。”
“何止呢,啓王子不也同樣住不起?”
“哈哈,住不起其實也沒關係,反正初蕾你馬上就是整個九黎的主人了。萬王之王,住不住客棧倒是小意思。”
鳧風初蕾拍了拍空空的行囊,嘆道:“想我第一次來九黎時,這廣場上還根本沒有這些高樓大廈,只有幾根柱子,商旅都住在小平房裡,可不過幾年時光,一切就變了,這九黎廣場已經變得我根本不認識了……”
不到九黎,你永遠不知道自己囊中羞澀,不到九黎,你永遠不知道自己貌不如人。
這句九黎人人知道的俗語,現在,鳧風初蕾才深以爲然。
夜色已深,只能另外找個小客棧。
走了三條街,終於在一家小客棧門口停下。
小客棧人不多,價格也還合適,看起來也還乾淨整齊。
鳧風初蕾決定就這一家了。
委蛇忽然問:“啓王子,你的夫人不是在九黎廣場嗎?你不先回去看看她?”
他一怔。
鳧風初蕾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笑道:“我都差點忘了這一點。當年我在街上看到雲英,她不是一直定居在九黎嗎?塗山侯人,既然回了九黎廣場,你當然得先回家看看,就快別跟我們住客棧了……”
他也笑起來,若無其事:“那我就先回家看看吧。”
“哈哈,反正也沒錢住店,我今晚隨便找個小客棧湊合,你就回家看看吧。你也別急,這幾天我都會在九黎廣場體會一下這裡的生活,你可以多在家陪陪雲英。”
他點點頭:“那我就先回去了,明日見。”
“明日見。”
他看着鳧風初蕾進了客棧,背影消失在二樓的小雅間,這才慢慢轉身。
他在九黎,的確還有一個家。
不但如此,他的家還位於九黎廣場西邊相對繁華的地帶。
雲英到九黎廣場時,這裡的房價已經開始飛速增長,不過,隨後趕來的淑均等人爲她帶來了大量黃金,她當機立斷在這裡買下了一棟兩層的小院子,從此留在九黎再也沒有回去。
院子位於九黎廣場西邊,那是最著名的富人居住區。
在這裡,一棟棟富麗堂皇的豪宅雨後春筍一般修建起來,有的面積很大,房前屋後,幾進幾齣,大花園,小天井,非常優雅奢闊。
有的設計別出心裁,裝飾了頂級的琉璃瓦,白銀鋪設了牆面。
有的更是尖頂高樓,隱隱是城堡的架勢,充滿了西方特色,異域風情。
住在這裡的人,基本上全是世界各地的大富豪大商隊首領,以及一些特別有錢的諸侯國的子女和家眷。
相形之下,雲英的宅子在這片富豪雲集的區域就顯得有一點點簡陋了——因爲那是這一帶最小的一棟房子,也是最偏僻的一棟房子。
但是,這樣的一棟房子,現在九黎也已經成爲天價了,比起當年的買入價,至少價格已經高了十倍。
此時,已經快深夜了,這一代卻鶯歌燕舞,處處燈紅酒綠,各大富豪之家車水馬龍,纔開始了豐富的夜生活。
富豪們的夜生活無非兩大類:訓練有素的歌女舞女在家裡演出盛大的劇目,或者聚衆三五好友在家裡飲酒賭博。
這裡當然也不例外。
塗山侯人在夜色裡一路行去,但見家家戶戶幾乎都燈火通明,吹拉彈唱之聲不絕於耳,簡直如不夜之城一般。
他少時起便遊歷江湖,在陽城的時間並不長,而且大禹王本人簡陋,從不大肆揮霍,王宮裡也罕有鶯歌燕舞之時,所以,姒啓雖然貴爲王子,可是,於這種生活一直不太熟悉。
到得成年之後,更是家遭鉅變,先後淪陷於西北大漠,緊接着便是無休止的大旱,雖然貴爲首領,卻常常面臨軍糧枯竭,水源不足的窘境,以身作則都來不及又豈敢日日鶯歌燕舞?
直到他到了音樂林,直到他親自指揮排練三萬人的大型演出,才見識了真正的精美服飾,珍饈美味。
問題是,音樂林的鶯歌燕舞和這裡還是有本質差別的。
音樂林的表演也好排練也罷,基本上充滿了藝術性,功利性相對要弱得多,而且前來訓練的玉女們也都衣食豐足來去自由,可以說是因爲喜好才匯聚到一起,音樂既不是她們的生命更不是她們的衣食工具。
可這裡就不同了,這些富人們家裡豢養歌女舞女,音樂舞蹈便是她們謀生的工具,如果彈唱不好,技藝不深,或者姿色不足,那就很可能失去這份職業,從而淪爲更卑賤的雜役。
也因此,這一聲聲飄出的靡靡之音就充滿了強烈的煙火氣和功利性,一聽就讓人覺得心煩意亂。
直到在大門口停下。
大門口,大大的一個“夏”字。
那是夏后氏家族的標誌。
門口倒並不怎麼金碧輝煌,也沒怎麼張燈結綵,反而大門緊閉,黑着燈,顯得十分冷清。
姒啓正要走過去,卻聽得背後一陣嘻嘻歡笑,但見一羣男女醉醺醺地從側面的小道醒來,他們顯然已經喝得不少了,一起說着笑着口音各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