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
雅緻清奇的竹屋內,宛若二八少女一般的巫師鴻天擺弄着一枚茶盞,擡眸對站立一側的巫師塗奧吩咐了一句:“三天時間已過,去,將那個小傢伙叫來吧,是時候讓他接受自己的命運了。”
“是,鴻天尊上。”塗奧早就等着這一天呢,薩帕和他也算是關係不錯,可是死在了他的面前,而他自己卻只能眼睜睜的看着,當時更是不得不退避,可謂丟盡了臉面。
當塗奧剛要轉身的時候,有人從外面已經走了進來:“我已經來了。”
薛晨進入到了竹屋內,鴻天巫師也饒有興致的瞥了一眼,眼眸帶着玩味的笑意,說道:“看起來你是失敗了,沒有能夠在這三天內突破到丹華境,這也就意味着你的壽命沒有很大的增長,一旦失去一百年的壽元,會有很大機率當場死去。”
“也許吧。”薛晨平靜的迴應了一句。
“唔,玉妹妹了,人怎麼沒有來。”鴻天巫師故作動作的向薛晨的後面看了一眼,旋即嘻嘻一笑,“看起來玉妹妹對你應該還有些情誼,不想親眼看着你死吧。”
她想到了自己的孩子,河池,爲了一見鍾情的玉瑾花就要冒大不韙脫離寨子,最終憑着身死的危險去經歷三重考驗,最終在最後一重考驗上失敗了,也意味着死亡,是死在她的面前。
此時,玉瑾花在另一個房間,寒着臉站在魏望亭的面前,魏望亭則慢慢啜着茶水。
“魏望亭,你認爲我的詛咒術已經達到極限了,對你不能造成更大的威脅,對嗎?”玉瑾花眼眸如冰,“那你錯了,我施展了黃泉咒術四十載,對於這個咒術的瞭解不下於創造這門術法之人,更是有了新的進展,如今完全可以讓詛咒強大十倍,不止是讓你修爲難以寸進,甚至是逆轉!”
魏望亭放下了茶杯,也擡起了頭:“是嗎,但代價是什麼?”
“代價?你認爲我會在意嗎?我還有什麼在意的東西嗎?只要薛晨真的死在了鴻天的手裡,那就是你的罪責,你就會知道後果,你絕不會想嘗試的。”說完這些話,玉瑾花果決的轉身而去。
看着玉瑾花的背影,魏望亭的嚴重有殺機一閃而逝,可旋即又迅速的消弭不見,就像是從未出現過一樣。
只要將詛咒者殺死了,詛咒術自然也就失去了效果,如今憑他的修爲,一根手指就可以將玉瑾花碾死,可是他不能那麼做,袁天明不會答應的。
走到了門外後,玉瑾花看向竹林的方向,眉頭緊鎖,眼神漸漸黯然,她什麼也做不了,也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止一個丹華境巔峰想要對付一個半步丹華,沒有人,即便是祭魂境!
就算她現在去求袁天明,袁天明的確可以將鴻天巫師喝退,可是日後呢,保的了一時保不了一世。
而且那樣做的話也會讓他的黃泉咒術失去詛咒之力,那麼也就意味着魏望亭算計成功了,一旦沒有了詛咒術的羈絆,憑藉魏望亭四十年的積累,說不得會瞬間踏入到祭魂層次,那時就算她想要再此發動黃泉咒術都晚了。
黃泉咒術的詛咒之力雖然堪稱強大,可是她如今的修爲太弱,想要詛咒祭魂境很難很難,黃泉咒術能夠在袁天明身上發揮效應,是因爲他心存愧疚,否則絕無可能。
“薛晨,對不起。”算計的最終目標是她,可是她沒有任何事,卻將薛晨牽連了,甚至可能丟掉性命。
她曾經多次想要殺了他,對其恨意僅次於四十年前算計了她的幾個人,可是什麼時候開始,這個念頭沒有了呢,她自己也說不清楚,此時,彷彿薛晨這個名字成了在冰冷的身體內僅有的一絲暖意。
竹屋內,只剩下了兩個人,薛晨與巫師鴻天一站一坐,四目相對。
“我說過,非歲月蠱的壽命轉移並非容易的事情,需要說服自己的內心,心甘情願的,不得有一絲反抗的念頭才行,可是,這並不容易做到,就是牲畜禽獸將死前都會劇烈掙扎,何況是一個人?尤其是你,失去的將是整整一百年的壽命,你能做到沒有一點不甘心不情願嗎?當然,你如果做不到只會死的依舊很痛苦。”
鴻天巫師一隻素手託着腮,清澈的眼眸眨動着,薄脣粉潤,脣角帶着俏皮的笑容,讓人不自禁的就產生親近之感,可是嘴裡說出卻是如此的無情血腥,對於一個人的生死看的比螞蟻還要小。
薛晨眼神輕微波動了一下,詢問了一句,什麼時候開始,他已經準備好了。
“好,我還真的很希望你能夠成功呢,這門術法雖然在寨子裡流傳已久,可是成功施展出來的次數屈指可數,甚至我都未曾親眼見到過,如果今日能成功,而且又很不幸的壽命耗光死掉了,也算是死得其所,死的有價值了,說不得,我心情好的話會給你留一具全屍。”
說完話的同時,她身側茶桌上多出了一個青銅的三足香爐,香爐內插着一柱小拇指粗的香。
“看到這柱燃香了嗎?是施展這門術法必要之物,而在這柱香燃盡之前,你做不到說服內心,毫無反抗的話,也就意味着失敗了,後果你是清楚的,當你說服了內心,煙氣就會變成赤紅色,那時,我才能夠收取你的壽命。”
巫師鴻天掃了一眼燃香,那柱香立刻升起了淡淡的煙霧,那泛起的煙霧有些奇異,竟然化作條條絲線將一坐一站的兩個人給纏繞在了其中,彷彿有一個灰色的蛋將二人包裹在了裡面。
看了一眼那根燃香,薛晨就低垂了下眼皮,微闔雙目,他想要自己的內心平靜下來,那樣纔有可能做到巫師鴻天要求的,可是,那很難做到。
他面臨的是失去整整一百年的壽命,結果是有可能死,也有可能活,但就算是活,他又能夠活多久,也許已然是垂垂將死之人,生不如死。
而他還不想死!
一股強烈的恨意幾乎撕裂了他胸腔,他恨魏望亭,高高在上,爲了算計玉瑾花將他當做了一枚棋子,完全不在意他的生死,也恨鴻天巫師,不講道理,明知他也是受害者,可卻依然不放過他。
同樣也恨自己的無能,沒有力量去反抗這一切,只能像是砧板上的魚一樣,任人宰割,不止要被奪取壽命,還要說服內心不能有絲毫的反抗心思。
一股強烈的衝動,迫使着他反抗而起,就算是死,也不要死的這麼窩囊!
“喔,只剩下一半了哦,看起來果然不行,放棄吧。”
“我想,你的內心一定很不平靜,很難受,很痛苦,恨不得生吞活剝了我,對不對?”
“也是一個好主意,就算你現在直接動手我也不會要了你的命的,因爲我不會讓你死的那麼痛快。”
接連聽到鴻天巫師挑逗的話語,薛晨沒有睜眼,內心更是緩緩的平靜了下來,他的心裡只有一個念頭:我不能死!
“我還不能死!”
他不允許自己的死,他還有太多的牽掛,死很容易,他完全可以一死了之,就是鴻天巫師想要折磨他都沒有機會,可是不行,那也是最懦弱的行爲!
雙親尚在,他怎麼能讓白髮人送黑髮人?
他想到了在那場烏龍追悼會上看到的一張張面孔,蒼白者,疲憊者,痛苦者,垂淚者,枯槁者,都在爲他的死而傷心難過。
就算是爲了這些牽掛他的人,不捨他離開的人,他也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我要活下去!”他的靈魂都在掙扎。
鴻天巫師頗爲百無聊賴的樣子,瞥了一眼身側的燃香,見到只剩下最後一點了,不過三兩息就必然燃盡。
可是就在她剛要挪開目光的一霎,眼眸劇烈的波動了一下,立刻扭頭過去看向了面前之人,只見到灰色的煙氣飛快的變成了赤紅色。
“竟然真的做到了?”鴻天巫師驚咦一聲,隨即擊掌稱讚,“很好,很好,我都對你有些興趣了呢,如果你不是和玉瑾花走的近,說不得我會換一種方式來對待你,可惜了。”
薛晨已經睜開雙眼,對於鴻天巫師的話如若未聞,只說了三個字:“開始吧。”
此時,他的雙眼平靜的沒有一點波瀾,包括臉龐看不出任何的情緒,就好像是變成了一具沒有了靈魂的人肉雕塑。
“好。”鴻天巫師輕哼一聲,眉毛動了一下,臉龐也慎重起來,雙手掐了一個複雜的法訣,十根手指接連彈動,立刻有一條赤紅色的煙氣牽連在了她的額頭眉心位置,另一端是在薛晨身上同樣位置。
她的眼眸中綻出前所未有的興奮光彩,作爲丹華境巔峰,她的壽命是極爲悠長的,超過了二百五十年,幾近三百載,可是終有盡頭,所以對她來說,哪怕只是短短的五年壽命也是非常重要的,只要多出一載壽元就多一份踏入祭魂的希望,一旦邁出那一步,她的壽元就會再次暴漲,更長久的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