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車子開到了半路,席敏拿出了手機看着屏幕上已經按出來的號碼,卻久久的沒有撥打出去,因爲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她自己也清楚自己對薛晨的誤會太深,得罪的太狠,深到很難解開,現在回想起自己說過的一些話,心裡真的很後悔當初爲什麼不稍微克制一些。
如果早知道有今日,她絕對不會用有色的眼光去看薛晨,可現在說什麼都已經晚了,現在需要做的就是盡力挽救,讓晟晟繼續接受治療。
遲疑了許久,手指還是按在了綠色的發射鍵上,當聽着手機打通的嗚嗚聲,席敏竟然罕見的感覺到了緊張,這是很多年來第一次膽怯和一個人說話。
“喂,你好,哪位。”
當手機對面傳過來薛晨的聲音,席敏深吸了一口氣,平緩的張口說道:“薛晨,我是席敏。”
“哦,席女士,有事嗎?”
席敏本以爲薛晨會大發雷霆,或者是直接掛斷了電話,可意外的是,對面的聲音很平靜,平靜的讓她感到冷漠。
“薛晨,我正在去海城的路上,我想和你見個面,我有些話……”
“見面?我看沒有必要了,我和郝省長的交易已經完成,沒有什麼瓜葛了。”薛晨語氣冷淡的說道。
見薛晨不願意見面,席敏沉默了一霎,面色晦暗,心裡百味交集,嗓音微微有些輕顫的道:“薛晨,我懇求你能和我見一面。”
開車的司機賈龍聽到後座的席敏竟然如此央求薛晨見上一面,心中一凜,暗暗咋舌,竟然讓省長的兒媳如此低聲下氣的請求,實在是……不可思議!
但他知道什麼該聽到,什麼不該聽到,所以完全裝作什麼都沒有聽到的樣子,繼續認真的看路開車,臉上沒有一點神情的變化,彷彿這一刻變成了聾子一樣。
“那好吧。”半晌,薛晨答應了一聲,沒有再多說什麼,掛斷了電話。
聽着耳邊手機的嘟嘟聲,席敏如同被抽乾了全身的力氣,跌靠在汽車的座椅後背上,嘴角噙着濃濃的苦澀。
對於薛晨的冷漠態度,她心裡也許有一絲忿然,但更多的是深深的懊悔和自責,她從來不認爲自己是一個刻薄的人,但她感覺自己對待薛晨的問題上卻是這麼的刻薄,回想到和薛晨說過的話,又忍不住長嘆一口氣。
到了海城後,席敏甚至一刻都沒有休息,立刻選擇了一家茶館,訂了一間茶室,選擇了最高檔的八千八的茶水套餐,這纔給薛晨打電話。
坐在茶室裡等待,席敏兩隻手握攥着茶杯,腦袋裡一片凌亂,想着見面後說的話,當門被噹噹的敲響,幾乎是下意識的就站起了身。
門被服務員推開,隨即,薛晨邁步走了進來。
看到薛晨到了,席敏右手做出邀請的姿勢:“薛晨,快請坐。”
薛晨順勢坐下的同時,不冷不熱的輕笑一聲:“席女士突然對我這麼客氣,還真讓我不習慣,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席敏神情微微的僵硬了一下,當擡頭注視向神情平淡的薛晨,她竟沒有勇氣,不敢與之直視,更有一種無地自容,想要逃走的想法。
但一想到猶然躺在病牀上的晟晟,將種種逃避的心思全部驅除掉,擡起頭直視向薛晨:“薛晨,我想我來的目的你應該很清楚,是想請你繼續給晟晟治療。”
薛晨沒有擡頭理會,而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稱讚了一聲:“好茶。”
席敏神情一黯,拿起一盞空茶杯倒了一杯茶,吸了口氣咬了下嘴脣,站起身右手捏着端起到薛晨的面前,艱難的說道:
“薛晨,我知道你對我有怨恨,因爲我一直以來都誤解了你,用言語中傷了你,我向你道歉,就算你不原諒,我也無話可說,但是晟晟還小,我真的不能失去他……”說完這些話,低下了頭,肩膀瑟瑟的輕顫起來。
看到席敏竟然給自己端茶道歉,薛晨擡頭注視了一眼,頓了頓,說道:“我會繼續給晟晟進行治療。”
看到席敏不僅親自趕過來,還“屈尊”給自己端茶道歉,薛晨心裡的憋屈也漸漸的散掉了。
更何況,他真的能眼睜睜的看着郝晟晟不施以援手嗎?就算他不是郝雲峰的孫子,就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孩,既然看到了,他總是會幫一把的。
而且這幾天的接觸下來,他對懂事可愛的晟晟也有了一些感情,也不可能忍心看到晟晟真的只能再活一年就發病夭折。
“謝謝,謝謝你,薛晨,謝謝你能原諒我。”席敏坐下後深深的低下了頭,一手捂住了嘴,發出哽咽的聲音。
等席敏平復了情緒後,薛晨告訴她晟晟的病情已經穩定了,也不需要每天進行治療,以後每隔十天進行一次治療足矣。
雖然席敏更希望薛晨每天都給晟晟按摩治療,但她沒有提要求,知道薛晨能夠答應繼續治療,心裡已經很滿意了。
但她想到自己已經答應了晟晟明天還能看到“薛叔叔”,她有些爲難的請求薛晨明天再去治療一次,從明天過後,再每十天進行治療一次。
“我已經答應了晟晟,明天能見到你,晟晟現在很喜歡被你按摩。”席敏語氣完全是央求。
“好,我明天會再去治療一次。”薛晨點頭答應道。
“謝謝。”席敏鬆了一口氣。
回陽安的路上,席敏微微的閉着眼睛,感覺身心俱疲,但卻格外的輕鬆,心情都晴朗了許多,驀地,她睜開眸子,眼底閃過一抹疑雲。
她想到了郝省長的那份體檢報告,正是那份體檢報最終導致了現在的狀況,以前她雖然認爲薛晨是騙子,但沒有有力的證據,正是拿到了那份體檢報告後,在她的心裡,薛晨才坐實了騙子的身份。
現在情況已經顯而易見了,薛晨不是騙子,是真的有本事!那麼也就說明那份體檢的報告完全是錯誤的,而且錯的離譜!
她現在一回想,更感覺到那份體檢報告有問題,似乎隱隱的有故意污衊薛晨,抹殺薛晨療效的意圖。
想到這裡,席敏眸子一冷,她給薛晨端茶道歉,雖然是真心實意的,但她心裡怎麼會沒有屈辱感,沒有幽怨?她決定要好好的弄清楚這份誤導了自己的體檢報告!
回到陽安後,席敏第一時間回到醫院,把薛晨答應繼續治療晟晟的消息告訴了家人,郝雲峰大感欣慰。
又陪了一會晟晟後,席敏來到一間醫院給安排的休息室,順便讓胡南明把那份體檢報告最後署名的醫生何巖給叫過來。
何巖一聽是省長的兒媳叫自己過去,心中一跳,不由得又想起了那份體檢報告,心裡有點打怵,但也不敢多耽擱,很快便到了席敏的面前。
見到何巖,席敏神情平靜的說道:“何醫生請坐,我請你來,是有點事情想要詢問一下。”
何巖小心的坐在椅子上,眼神閃爍了一下:“席女士,您有什麼事要問我?”
“關於那份你給省長做的體檢報告。”席敏直截了當的說道。
聽到問起的又是那份體檢報告,何岩心髒一抖,面色悄然的變了,手心裡也冒了汗,他原本以爲胡南明問過一次也就過去了,沒想到竟然又抓起了這件事。
席敏注視着何巖,見到何巖的神情似乎有點反常,眸光微凝,問道:“何醫生,我想問你,那份體檢報告上的結論是你真實的看法?”
聽着席敏的質問,何巖的喉頭滾動了一下:“那個體檢報告……”
“何醫生!”席敏突然神情十分嚴肅起來,眸子也犀利起來,“我希望你能如實的回答,因爲我會讓遲院長找其他的專家重新做一份體檢報告,如果和何醫生的完全不同,那我認爲何醫生的醫學水平水平很有問題,沒有資格繼續擔任醫生,那是對患者的不負責!”
唰!
豆大的汗珠子瞬間從何巖的腦門上滲了出來,何巖的臉色也白了一些,他可不認爲席敏實在隨便說說,想要讓他一個小小的醫生丟掉飯碗,完全就是一句話的事,甚至如果消息傳出去,都不會有其他的醫院敢聘用他,那麼這一輩子都毀了。
忐忑、恐慌、後悔……種種情緒在何巖的肚子裡翻滾,最終釀成了對宋元書的恨意,他對宋元書一向十分的敬重,可如果不是宋元書故意誘導他,他怎麼會寫出那樣一份報告來!
而且發生事情後,宋元書竟然第一時間把自己撇的乾乾淨淨,讓他來承擔這一切的責任,更是可惡,至於答應幫着晉升副主任醫師?連工作都丟了,考覈職稱又有什麼用?
在席敏凝視的目光中,何巖突然擡頭,咬牙切齒的說道:“鑑定報告上的內容都是宋元書教給我的……”
“宋元書?”席敏眸子波動了一下。
“對,就是他,席女士,事情是這樣的……”何巖一五一十的將事情的前前後後說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