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叔手裡把玩着兩枚文玩核桃,微閉着雙眼,應該是在閉目養神。
葉輝也不去打攪他,將手裡的牀單輕輕放在紅木茶几上。
趙軒急不可待的打開了牀單,將裡面的雲紋五柱器拿了出來,輕輕的擺放在茶几上。
這時,孫叔睜開了眼睛,看着趙軒道:“都是行裡的老人了,養氣的功夫還不到家。”這完全就是一副批評晚輩的樣子!
原來孫叔和趙軒兩家是世交,雖然孫叔只比趙軒大了十幾歲,但是卻長了趙軒一輩。
晏茹韻卻是一副完全不在乎的樣子,拉着孫老的胳膊道:“孫爺爺,聽說您回京都了,看見我姥爺了嗎?他還在生我的氣嗎?”
孫叔看着她道:“那老東西,還那樣,聽說這次你又兇他了?沒事,下次他再欺負你,你就來找我,我給你做主,可不能像這次這樣,太危險了,聽說還撞了人,沒傷着人家吧?”
對於這次事故,晏茹韻也沒做過什麼解釋。
原來是因爲她姥爺讓他去和劉家的第三代劉永和處處試試,劉永和作爲劉家的長子長孫在長輩面前很是乖巧,但是私底下盡是幹些包養小明星、大學生的事,是一個十足的渣男。
這一次獲得長輩的支持,可謂是奉旨泡妞。從京都特意跑到琴島來,更是沒有下限,居然想對晏茹韻動手動腳。
不用說,他那副被酒色掏空的身體哪裡經得住晏茹韻的掙扎,晏茹韻氣的直跺腳,開車走後一路氣憤,不注意之下撞了葉輝。
葉輝也是倒黴加上盛世點當行的事、愣是來了個雙重打擊!
“哼,他又派人監視我,我再也不理他了,下次回京都我就去您那住,至於上次那事故,沒事!葉輝這不站那好好的嘛!”
“咦?葉輝,你怎麼在這?你不是回老家了嗎?你現在在軒宇閣工作嗎?”
原來,這次孫叔回了趟京都,回來後到盛世典當行沒見到葉輝就問二掌櫃王源。
王源卻說葉輝辭職了。
雖然,孫叔一月也不去典當行幾次,但對於勤勤懇懇的葉輝還是很有印象的,就多嘴問了幾句辭職的原因。
王源卻告訴他說是葉輝回老家了,不想當學徒了,主動辭職不幹了。
本來孫叔還覺得惋惜,可惜了一個好苗子,畢竟現在的年輕人能在這個行業裡從事打雜工作三年可謂是很有定性的。
想不到今天在這裡看到葉輝,看樣子是另有隱情了。
葉輝猶豫不知該如何開口好,感覺像是別人家孩子打了自己,自己去告他家長的感覺。
這時,趙軒看着葉輝開口道:“我倒是想請他來我們軒宇閣,就是不知道小葉想不想來?”
葉輝感覺趙軒這話一語雙關來着,但是葉輝並不想再去給別人打工。
現在自己有了傳承,欠缺的只是實踐。
最重要的是這次撿漏讓他嚐到了甜頭,他想要自己幹,去實現他當大掌櫃的夢想。
於是葉輝開口道:“咱還是先看看這青銅器吧?”
一提到雲紋五柱器果然轉移了大家的注意力,孫老叔拿起放大鏡仔細的看了起來。
這一看足足看了半個多小時,又拿起來輕輕掂了掂就又放了回去,也不說話,閉目養神起來。
趙軒也不廢話,戴上手套也仔細的看了起來!
晏茹韻看氣氛有些怪異就開口道:“那個不會是真的吧?難道西周時期就有路由器了?”
這時,孫叔睜開眼道:“葉輝,這個是你最早發現的,你先說說你的判斷。”
葉輝心裡有底也不緊張,開口道:“我認爲這是一件到代的西周晚期雲紋五柱器。”
孫叔也不做出評價接着開口道:“那你說說你是如何判定的?”
首先從青銅器的鏽色來判斷。青銅器經過幾千年流傳,至今大致有三種方式:入土、墜水、傳世。
青銅器墜水千年,則綠如瓜皮,而瑩潤如玉;未及千年,雖有青綠而不瑩;未入土水之傳世青銅器,其色紫褐,而有硃砂斑,甚至其斑凸起。
“”就拿這件來說鏽色與器體合一,深淺一致合度,堅實勻淨,瑩潤、自然,則爲自然生成的鏽色。”
然後就是把手搓熱觸摸器物的表面,用鼻嗅手。
葉輝一邊說一邊演練起來,把手放在鼻尖嗅了嗅,沒有銅腥味。
“再就是,用手掂量青銅器,有壓手感,沒有飄忽感,當然,這全憑個人感覺。
另外還可用手敲擊青銅器實物,聽其聲響。在這裡我就不敲了,我怕趙老哥打我”。葉輝見氣氛緊張講了一個冷笑話。
晏茹韻趕緊道:“沒事,敲吧,我看不管真假,我是拿不回去了。至少你敲一敲我還能聽個響!”
葉輝對犯了中二病的晏茹韻實在沒什麼辦法,只好閉口不言。
“你說這些只能斷定這是一件早期的青銅器,你是如何斷代的?”孫叔接着問道。
“我是根據青銅器的花紋和款識來斷代的。”
夏代青銅器花紋簡單,商代青銅器花紋則華麗繁縟,且多遍體生花,西周青銅器大致與商同,但後期趨向素樸,春秋戰國的青銅器花紋則清新活潑,富於生活氣息,秦漢青銅器重實用,花紋少且不及前代青銅器精細。
而這件雲紋五柱器上的雙勾雲紋是典型的,西周中後期的紋飾!
那時候人們已經已經能夠打敗所有的動物,已經對動物不再有畏懼感。
所以逐漸沒有了動物圖騰紋飾,而典型的就是雙勾雲紋。
說完後,葉輝又說道:“小子不才就只能說到這裡,還請孫叔您斧正。”
“嗯,說的很不錯。葉輝你指出的關鍵點都很對,但是不成體系,你沒有經過系統的學習,這是你的一個短板。記住我們行里人,任何一個小的短板都可能會被上眼藥。”
葉輝心裡也知道,自己沒有通過系統的學習,雖然接受了傳承,但是那個年代哪裡會有系統的書籍讓你去學習,所有的都是經驗之談。用行裡的話說,自己這種就是野路子出身。
而現在行裡面很多都是科班出身,是經過長時間的理論學習的。
我就再給你補充幾點:
首先夏商周時期與後代的鑄造工藝不同,留在器物上的鑄造痕跡也不同。
夏商周主要採用範鑄法,器體上留有範線,有時夾有墊片,細部花紋棱角細膩圓滑。
而現代或用翻砂法,則粒粗胎厚;或用失蠟法,則沒有範線。
從銅質上來分析,早期青銅器的質地爲青銅質,而後代的僞器有不少爲黃銅質。
又由於早期的青銅器入土已三四千年,經過長期腐蝕,已發生化學變化,銅質已糟朽。
因此,早期的青銅器比同樣大小的新制的僞器重量要輕,有經驗者用手一掂,即可知其真僞,這一點你說的很對。
再就是通過表面的鏽色:
青銅器表面鏽色是經長期腐蝕而自然形成的,緻密而有金屬光澤,與器體是連爲一體的。
尤其是銅鏽已滲入器物內部,滲入花紋或銘文字口之內。
而後期的表面鏽色一般是用快速腐蝕法作成,其特點是很薄且浮在表面。
而厚的僞鏽一般是用漆調顏色作成,灰暗,呆滯,既沒有金屬光澤,又沒有層次,浮於器表,疏鬆,易脫落,而露出新銅地子。
再就是從器形上來說:中國古代各類青銅器的形制是有一定之規的。如被鑑定者器形不符合古代的規律,則有可能是僞作。
第四,真器的花紋及銘文自然而生動,風格古樸、生動,而僞器則呆板、軟散,無生氣。
說完之後孫叔看着葉輝迷茫的樣子,開口道:“葉輝你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嗎?”
“沒有,沒有隻是突然之間有些感想。以前我覺得這行只是自己的職業,一種謀生的手段。現在卻有點不一樣的感覺。”
“哈哈哈,你小子現在有那麼一點意思了。
何爲收藏,就是憑眼力、實力和機遇收購進來,藏起來慢慢的欣賞和琢磨她的學問,享受古物的歷史沉澱和流傳經歷。
那些謀物貪財和暴殄天物的行爲,都是非收藏人所爲。
可謂:收之有道,藏之有德。你小子現在這個年紀就有了這種感悟,真是讓我有種老了的感覺。
我像你這個年紀的時候,還在跟着師傅後面吃泥巴來。
”看來真是老了,不服老都不行了!”
這話說的有些頹然,感覺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趙軒趕緊說道:“是不是有什麼煩心事?”
“還能是什麼事,還不是典當行的事情,現在這個社會有人、有些事,看不懂了,行裡的規矩在利益面前都得靠邊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