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軍本部,馬林梵多,一間昏暗的房間坐着一名男子。
房間本身並不昏暗,其所在的位置更是向陽,能夠陽光通過窗戶直射而入,然而裡面的男子卻有意地地將窗簾拉起。並不是要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男子只是靜靜地坐在那,埋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一直就這麼坐着...
眼前桌上擺放的是,名爲解除煩惱的東西——酒。
慢慢地男子動了,移動着那哆嗦卻又寬大的手,向着桌上的空酒瓶移去,摸索着,在密雜地空瓶子中尋求着剩餘的酒。
然而只是打翻了一個,又打翻了一個,重複着近乎無用的行爲。
儘管擡頭更易尋找到酒,然而男子的視線卻始終從未改變,他的頭沒有擡起,與幽暗的環境相似,低沉着頭。臉頰旁長出了邋遢的鬍渣,鬍渣縫裡還殘留着酒的痕跡。微微透露而出的眼神,也透露着與周遭環境一般的昏暗。
任誰見着都會認爲這是一個在人生路上失敗的酒鬼。
咔滋...木門打開時挪動門發出的聲音。
“澤法...老師?”方行不敢置信地道。
雖然在此之前,他曾在路上打聽過消息,心裡早已有了準備,可面對這種轉變,還是無法接受。一個愛逞強,注重自身形象的人轉眼變成了這副邋遢樣。
男子以烏龜一般的速度擡起了沉重的頭顱,展露出來的樣子,雖然與印象裡的澤法注重形象的澤法不同,但是毫無疑問那張臉確實就是澤法。
“你..來了。”澤法用低沉地聲音道。
方行點了點頭,輕聲應道:“嗯。”
“都是..我的責任。”澤法自責道,“如果之前聽你的建議...或許他們也不用死了。”
方行沉默,該發生的終究還是發生了,並沒有因爲他的出現而躲開。
愛德華.威布爾仍舊襲擊了澤法。
本來因爲他的干涉,澤法偏離了海域,應該不會遇到白二,然而事情仍舊發生,這個結果只能說明,他是有意爲之。並不是澤法偶然間碰到了他,而是他在尋找着澤法,原因他不清楚,也可能是他忽略了什麼,又或者其他什麼結果導致的這個結局。
但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他想知道...情況到底怎麼樣了。艾恩,賓茲,他們又如何了。
方行用急切卻又不觸及澤法心事的委婉語氣說道:“人怎麼樣了?”
在海軍本部的其他地方,雖然也有這個消息,可是卻沒有具體的,大家似乎都在有意地迴避着這個話題。
澤法似乎回答不出,又似乎不想回答,幾次張了張嘴都沒有說出聲來,最後他伸手便欲去取桌前的酒瓶。
方行用那雙幼弱的手臂,輕輕地抓住了澤法那寬大的手掌。
“這不是你的責任。”
這並不是方行的安慰,而是實話實說。這件事,任誰都無法怪到澤法的頭上...如果硬要說責任的話,愛德華.威布爾,亦或是他。
在他明知道事情的時候,他並未說出。他明明有很多手段可以將這件事委婉的說出,然而他卻選擇了忽略,是對自己推算的自信,又或是單純的拿來實驗....這種感覺他也說不清。
澤法只以爲方行是在安慰,搖了搖頭,“...是我的責任。..我的自大害死了學生。”
“....”方行沒有打斷澤法的自責,只是默默地看着,直到他的情緒舒緩了下來,這才問道:“艾恩,賓茲他們兩怎麼樣了?”比起其他人,方行更想知道的是艾恩和賓茲的情況。
“賓茲沒事...”澤法說。
“那麼艾恩呢?!”方行忍不住問道。
這時,澤法的表情卻像小孩一般無助,茫然地看向了方行,問道:“...我也想問你,艾恩呢?她還活着嗎?”
此刻的澤法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拼命地詢問。因爲方行給其帶來的感覺就是如此不可思議,不管是維爾戈的事情,還是這次的襲擊事件,他都表現得一副深知的樣子,那麼艾恩的下落呢?這也是一向不喜歡請求別人的他,拜託自己的學生青雉找回方行的原因....
見到澤法的反應,方行已經猜到了什麼,但是他還是忍不住地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你能先給我解釋嗎?”
“在..戰鬥中...艾恩掉落到了海里。”
“騙..人的吧。”方行吃吃地道。
艾恩的水性雖然不錯,可也無法在這片大海中游行。更何況,澤法遇襲的海域是無風帶。無風帶另一個暱稱就是海王類的居所,一個小女孩掉落到那種地方,還能夠存活嗎?答案不言而喻。
對於生命已經沒有什麼感覺的他,在得知這個消息後,內心再一次產生了悸動,心塞。
他不明白這種感覺是什麼,但至少他能明白這是痛...
在這個世界裡,他的朋友不多,而真正瞭解他的朋友更少,而艾恩恰恰是最瞭解他的一個。
不知從何時起,他便開始關切起了這個熟知他的小女孩。
他開始後悔...
如果他沒有沉浸在與多弗朗明哥的鬥爭中,如果他沒有隱瞞,這一切就不會發生。然而世間那麼多如果,卻沒有這個如果。
“騙..人的吧。”方行再一次重複地問了澤法一句,他多麼希望澤法能夠給他一個騙人的答案,就像他以往開玩笑一般。
澤法卻避開了方行的眼神,想用手去擡下眼鏡,卻發現本來時刻戴着的眼鏡也不知被其放到了哪裡去,嘆了口氣,斟酌了一會,不知是在等他的情緒平緩還是再等方行的情緒平緩。
“..是..真的。”澤法沉重地說道,然後慢慢閉合上了雙目。
在家人死後,學生便被其當作了家人對待,而艾恩又是與其感情最深的幾個之一,他早已把她當作了女兒來對待,他同樣希望這是假的,然而他卻比任何人都瞭解這是發生在眼前的事情。他..再一次失去了家人。
方行閉合着眼,用淡漠地語氣說道:“生命...真是脆弱啊,原來身邊的人..也會死!”
周圍的環境也隨着他這一聲,陡然改變,從昏暗變成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