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房裡等了有半個多時辰,那統軍校尉來了,我急忙衝出自己那間小屋走了過去,走到他面前後抱拳施禮道:“唐海縣典尉燕九郎參見校尉大人”。
這校尉小個不高,渾身上下一絲多餘的贅肉都沒有,寬寬的肩膀上長着一個圓溜溜的大腦袋,兩隻眼睛神光四射 太陽穴也高高的鼓着,一張大嘴叉子滿臉都長着金黃金黃的絡腮鬍,雖說長的像個猩猩,但一看就是個精明強幹的硬手。
這校尉上下看了我幾眼,然後咧開大嘴笑道:“我知道你,知道你,咱們進去說話”。說着當先向後堂走去。
我被他這句話弄蒙了,邊在他身後走邊想,他知道我,他是誰呀就知道我?但看他這副輕車熟路的樣這地方可沒少來呀,難道這又是個咱們自己的心腹人?要真是這樣那這差事可好辦多了。
到了後院也不見他敲門,擡腿進屋後先向棋師伯恭敬的施了一禮,然後也不等別人讓坐就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哈哈一陣笑後指着我道:“這就是你跟我說的那一肚子賊心眼的小夥子吧?恩,不錯,有個機靈勁”。
坐在他對面的許月蟬臉忽然紅了,我心中納悶,這是誰呀,怎麼看上去比我都熟?正在邊上胡猜呢只見那校尉站起來又圍着我繞了個圈道:“姓燕的小子,覺得我妹怎麼樣?”。
我一愣,那邊許月蟬卻急道:“大哥,你瞎說什麼”。然後又轉過頭對我道:“九郎,這位是家兄許月輝,他這人沒心沒肺的,話說的不中聽時你要多擔代下呀”。
我張着大嘴半天沒說出話來,這猩猩是許月蟬的大哥?這。。。這模樣也差的太多了吧,心裡吃驚但臉上還不敢帶出來,忙又抱拳道:“大哥好”。
許月輝又是一笑道:“妹,怎麼拿着令牌招我來的?出什麼大事了嗎?”。
許月蟬請我倆坐下後道:“九郎今早去查了樁命案,我們懷疑是扶桑人乾的,所以叫你來大家商量一下”。
許月輝皺眉道:“把經過向我說說”。
我趕忙把今早的事向他詳細的說了一遍,許月蟬見我說完後道:“九郎,你到外面把那驗屍格目取來,再四下轉轉,看看有沒有可疑之人”。
我聽後一愣,這分明是要把我支走嘛,縣衙之內還會有可疑的人?難道對我不放心?肚中生氣臉上卻勉強笑了笑道:“好,我這就去”。說完轉身出了屋。
到了外面先叫人去拿驗屍格目,然後回到自己那間小屋怎麼想怎麼憋氣,這是幹嘛?既然信不着我還讓我來幹嘛,正滿肚子氣沒處瀉呢,就見老喬手裡拿着驗屍格目走了進來,到我面前先看了看我的臉色,才小心的問道:“大人,大夥讓我來問問,今晚您要是沒別的事,那底下的兄弟們就給您準備準備了”。
我聽的一愣,但馬上就想起來了,今晚說好要宴請這些人的,不由得心裡一陣膩歪,但表面上還不能帶出來,馬上笑道:“我記得呢,正想向你打聽下咱們這什麼館子最好”。
那老喬笑道:“咱們這的館子就數味得居是最好的了,我這就親自去那裡包個大菜間來”。
我忙叫住他然後拿出20兩銀子道:“這錢你先拿着去訂了桌,然後找些人在我家裡修個馬廄,就修在前院吧,要修的保暖一點啊,工錢讓他們明天早上去我家取”。
老喬笑道:“這事好辦,大人要沒別的事我就先去了”。
老喬走後我在屋中足坐了大半個時辰,等算計着許月蟬她們該說的差不多了後才又慢吞吞的向內院走去,等到了後進屋一看,她哥哥已經走了,就將手中的驗屍格目遞過去道:“許大哥回去了?”。
許月蟬接過那驗屍格目後只看了一眼就丟在桌上對我道:“九郎,我們商量了一下,覺得暫時還是不搜城的好,你那邊多加些小心也就是了”。
我不解的道:“不搜?你是說等他們先下手我們在抓?”。
許月蟬微微搖頭道:“我們剛纔仔細的想了下,覺得暫時還是不要打草驚蛇的好”。
我把肺都要氣炸了,卻淡淡的點了點頭笑道:“好,如沒別的事那我就先出去了”。
回到自己的屋中坐着生了會悶氣,但細細一想到也釋然了,別管這些沒用的,把大人交代下的差事幹好纔是正理,想到這跟外面的衙役們交代了一聲就到城內巡視去了。
中午找了個小攤對付着吃了口飯,下午又接着轉,主要是城門,每轉到一個城門時我都站在邊上看半天,還有就是客店大車店,這大半天下來縣城裡的情況道路基本上是摸熟了,摸是摸熟了,不過兩條腿可累的生疼,該找地方坐會了,盤算了一下方位,這裡離老劉頭那湯餅灘子不遠,就去他那吧。
到了他那攤子邊一看,沒什麼人,現在不是吃飯的時間,我在這坐會也打攪不了他什麼生意,當下找了個凳子一坐後笑道:“走累了在您這歇會”。
那老劉頭一見是我忙眉開眼笑的道:“是大人您呀,您瞧我這老眼昏花的,您到了才認出來,您只管歇着,我給您去裝碗湯餅來”。
我趕忙擺手道:“不用不用,我不餓,。。。。還是來湯吧,來湯吧”。
那老劉頭呵呵一笑把餅湯端過來了,我端起來喝了一口,不錯,冷天裡能來碗熱湯可是件好事,當下又喝了一大口後道:“那傻強呢?今天沒幫你在這忙活?”。
老劉頭剛要笑着說話,就見他背後靠着牆角的一個大麻袋一陣亂動,然後傻強那顆黑呼呼的大腦袋就從麻袋裡鑽出來了,這傻小子先是衝着我嘿嘿一通傻笑,然後吸着兩筒鼻涕道:“官兒,又給我送肉吃來了?”。
我苦笑道:“你怎麼在這睡呀?這天多冷啊,不怕落病?”。
那傻強道:“冷?冷啥呀,我家裡可暖和了,你也進來待會呀?”。說着就去撐那麻袋口。
我忙道:“別,別把你家大門弄壞了,我就不進去打攪了”。
那傻強斜着眼又看了看我,然後道:“那你有空就來串門啊,咱們是朋友,我這人可愛交朋友了”。
見我苦笑着答應後他又道:“那今天你還給我肉吃不?”。
我忙道:“給,你等會,我這就給你拿去”。
到了個燒肉店直接買了只烤鵝,拎回來後向他手裡一塞道:“吃吧”。
那傻強一把接過邊吃邊結結巴巴的道:“我。。。。我不白吃你。。。你的,我有力氣,可有力氣了,以後你。。。家要是。。。有個力氣活要幹就來找我,咱們是朋友,朋友那就沒說的”。
我被他弄的哭笑不得,忙道:“那我先謝謝你了,你慢慢吃吧,我要回衙去了”。
回到衙中坐好後給自己弄了壺好茶一喝,這小日子過的美,正盯着茶壺猜這茶葉叫什麼名呢,就見老喬陪着笑走進來了,進屋後先施了個禮後問道:“大人,下衙的時辰到了,您看咱們是不是該。。。。。。”。
我趕忙笑道:“咱們這就去,其他的兄弟呢?只要沒外出公幹的咱們可一個都不能拉下”。
老喬道:“大人放心,能到的全到了,我這就領着你去,其餘的早就在那等着了”。
隨着他出了衙門往東走了一陣,這味得居就出現在眼前了,是一棟三層的木樓,看那富麗堂皇的裝飾就知道這的菜偏宜不了,我心裡一陣肉疼,暗罵這次虧大了,早知道領他們去老劉頭的湯餅攤子吃去,那可省老多錢了。
剛到門口這店老闆就當先跑了出來,見我又是鞠恭又是撣塵的好一通忙活,我笑着又跟這老闆客氣了一番,這纔在他的帶領下上了三樓,到了三樓當時就嚇了一跳,好傢伙滿樓都是人,個個穿金帶銀的好不闊氣,整個三樓的八張桌子都坐的滿滿的了,見我一來都紛紛過來施禮說客套話。
我眼前只覺得人頭攢動都分不清誰是誰了,兩耳更是被他們的說話聲音灌的滿滿的,當下強壓住心頭的煩躁把兩手一舉高聲道:“今天多謝大家能來賞光,小弟是深感榮幸啊,咱們暫時先坐,待會我給大家敬酒時咱們在一個個的說話”。
人羣暫時安靜了,那老闆正在命着一干夥計往桌上布着菜,我一邊與身邊人說笑着一邊看着桌上的菜咬牙,媽的,這要吃下我多少銀子去呀。
好容易盼着菜上完了,我趕忙端着酒杯挨着桌子轉着敬酒,好大一堆的人名,都快把我弄迷糊了,忙活了足有半個時辰才把這些人挨着個的都敬完,回到自己那桌一坐,感到身心俱疲呀,真比打一場大仗還累,剛吃了幾口菜,就聽邊上有人對我說道:“大人對在下送去的使女還感到滿意嗎?”。
我趕忙又端起酒杯道:“多謝趙大哥,小弟真有些受之有愧了”。
那姓趙的笑道:“大人這是什麼話,哪有堂堂典尉身邊連個使喚人都沒有的,這叫我們這羣大人治下的百姓於心何忍啊”。
也坐在這桌的老喬趁機諂笑道:“趙老闆,你不知我們大人有多喜歡 那小玉姑娘呢,今天我帶人給大人家裡修馬廄時見小玉姑娘穿的戴的那個富貴就別提了,我看早晚有一天這小玉姑娘會被咱們大人收入房中,到那時,你還是我們典尉的大媒人呢”。
我被他這番話氣的手腳冰涼,但又不好發做,只得汕汕的乾笑了幾聲,那趙老闆見狀又從懷中掏出個東西遞過來道:“那我就好事做到底,這個東西也一併給了大人吧”。
我疑惑的接過來一看,竟然是小玉的賣身契,只見上面寫着:民女陳玉鶯自願賣入趙善東員外家爲奴,身價契銀一十五兩,錢已付清;下面是年月日和小玉的手印押記,看到這後我腦袋頓覺嗡嗡做響,一個大姑娘才賣15兩銀子,這地方還算是個富足之地呢,別的窮地方恐怕連這個數都賣不到,心中感嘆着向桌上一瞅,滿桌的酒肉都讓我噁心,再看這些踞案大嚼的人,也都變成了面目可憎之輩。
向那姓趙的鹽商說了幾句客氣話後我心中想,這些人怎麼都他媽這樣?老子堂堂正正的一個人卻與這等人爲舞?真他媽丟臉,越想越上火,越上火就越想喝,結果我醉了個一塌糊塗,也不知是什麼時候就倒在一張長凳上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就覺得有人邊推我邊道:“大人醒醒吧,咱們該散了”。
我睜眼一看,卻是那老喬,又轉頭向四周看了看,人基本上都走光了,趕忙爬起來晃着陣陣發疼的腦袋道:“大家都走了呀,你去把這店老闆找來,我結完帳後咱們也走吧”。
那老喬笑道:“酒飯錢趙老闆早就算完了,我是留下來送大人回家的”。
我掙扎着起來道:“那怎麼行,我明天把錢還給趙老闆去”。
到了外面一看,我那寶貝肥馬居然不見了,忙指着栓馬的樁子剛要問,邊上的老喬道:“大人的馬我早就讓人送回去了,您酒喝的沉了騎不得馬,我給您叫了輛車來”。
我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邊上的那輛小小的馬車,然後一擺手道:“用車幹什麼,你自己坐着回家去吧,我想走走”。
老喬道:“大人還是上車去吧,現在天都定更了,這路上又黑的很,我看。。。。”。
我怒道:“不用你管,快走你的,不要跟着我”。說完認了認方向,搖搖晃晃的就向家走。
老喬還想送,但被我連嚇帶罵的給攆走了,空曠的街道上只有我一個人,我向前走了一會,只覺得頭暈的厲害,剛雙手扶牆想歇口氣,就聽背後不遠處有人說道:“大人海量啊,小人真是佩服”。
我迷迷糊糊的擡頭一看,卻是那個趙善東,當下向他點了點頭道:“如此深夜了趙老闆怎麼還沒睡呀?”。
這趙善東道:“小人本來要睡的,但剛纔在門口時卻望見典尉大人向這裡走,所以就迎出來了”。
我向他擺擺手道:“我是路過,你回去睡吧,我也回家了”。
那趙善東並沒回去,卻幾步走到我面前道:“小人有件心腹之事想求大人幫幫忙,小人的鹽號就在這裡,大人請隨我到小號一敘如何?”。
我嘿嘿笑道:“我就知道你送我個女人是別有用心,有什麼事就說說吧”。
那趙善東將我攙住後道:“還是去小人的鹽號吧,拐個彎就到”。
我拂開他的手道:“好,你帶路”。
到了他的鹽號我也沒顧的上打量一下他這屋子,撲到屋內的椅子上一坐道:“什麼事你就說吧”。
只見他先給我倒了碗茶後笑道:“再等等,一會有人來跟大人說”。
我聽的心頭一驚,不由得坐直了身子仔細的打量着他,沒想到這猛然一動到讓肚中的酒食也翻攪了起來,我暗叫要吐要吐,忙轉着腦袋想找個痰盂痛快一下,還沒找着呢,只聽內屋有人笑道:“典尉大人來此小人未曾出迎,莫怪莫怪”。說話間只見門簾一挑,從裡面出來個40多歲的中年男人,走到我面前就深施了一禮。
我一見此人頭上那剔的卻青的腦頂和高高厥起的那隻羊角小辮,渾身當時冷汗就下來了,是扶桑人,心中一驚肚中的東西更是加了勁的翻騰,那人見我瞪着兩眼睛沒說話就又笑着道:“大人沒想到是我這個化外之人要求見您吧,。。。。。。“。
他話還我沒說完呢,我這邊再也壓不住了,猛然站起後把嘴一張,一大股又臭又粘的酒食當時就噴在了他的腦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