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腳步來了,而中原的春天,卻顯得那麼陰暗。東線上,樑軍已基本停止了進攻;而西線,羌軍經過短暫的休整,全軍而動,前鋒遙向南進,直逼南山和中柱,形勢千鈞一髮。
中柱天險泓關有邊戎護衛,寒劍還略爲放心,而南山,韓飆死後,局勢很亂,歐效傑雖有謀略,此時,他的三兄弟相繼過世,他也不免意志消沉,連發幾封急報,要求朝廷派遣一員大將,來主持南山大局。
寒劍本想派劉徵遠前往,但劉徵遠是純軍人,很少在江湖混跡,南山江湖門派衆多,恐他關係處置不當。此時,樑文自告奮勇,出任援南將軍,全權調動南山軍隊,護衛南山屏障雲闕關。
強防,原本大半年都是白雪覆蓋,今年,雪似乎更是綿綿不絕,不見停日。劍冢,還覆着一層皎皎白雪,寒劍和樑文正佇立在劍冢旁。半晌,寒劍問道:“三弟,你單獨約我來此,所謂何事?”
樑文不語。
寒劍道:“南山之行,可有什麼難處?”
樑文終於開口了。
“大哥,明日一別,我們將各爲國事奔忙,然而,有一件事,大哥是否知曉?”
寒劍一臉茫然,望着樑文。
雪倩落寞的邁着沉甸甸的步伐,走進統領府;她多想永遠留在這裡,可是每一天,她都感到芒刺在背,一種無可奈何的情緒吞噬着她的激情。她想前進,又沒有勇氣;她想後退,又戀戀不捨。可今天,大廳內談笑風生,一派往常從沒有的喧譁,讓雪倩心下大疑,她不由的收住思緒,步入大廳。
大廳內熱鬧非凡,雪倩的腳步卻凝滯在邁入的那一瞬間。她看見了她的父親,不錯,是她的父親,吉多裡王,正和寒劍侃侃而談,雪倩滿臉驚疑的僵在原地。
吉多裡王看見了她,不由叫道:“好啊,乖女兒,愣着做甚,快過來。”
雪倩一步步的走過去,帶着猜測不到的結果,滿面驚疑的立在父親身旁。
吉多裡王笑道:“不錯,不錯,好女婿,我女兒在你這裡一點也沒瘦,你照顧的很好啊。”
寒劍正坐在他的旁邊,忙揖手道:“岳父大人,這是小婿的責任啊。”
雪倩一時睜大了眼
睛,她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毛病,她敬愛的父親,她深愛的寒大哥,難道他們。。。
只聽得吉多裡王哈哈爽笑道:“乖女兒,不相信吧。寒大將軍說你賢慧溫柔,我一來,他就向我提親,我想寒大將軍文才武略,人品相貌,那真是世所罕有,所以想也沒想,就答應了婚事,乖女兒,你不會反對吧。”
雪倩頓時像喝了醇酒,兩頰立刻通紅起來。她感到一直堵在胸口的那塊鬱壘瞬時消散。而她心中濃密的烏雲已經被金色的陽光所洞穿。那千纏百繞的繩結瞬時自動開解。
幸福開始在向她招手了,雪倩感到自己幸福的飛昇起來,在空中自由的翱翔。但一道閃電忽然劃過半空,天空颳起了狂風,雪倩驚叫着,像斷了線的風箏,被風吹的在空中亂舞。前方有一個巨大的黑洞,向着自己,張開黑漆漆的大口。
“寒大哥。”雪倩驚叫着,猛地睜開了雙眼,牀頭,秦兒正不斷搖着她的肩膀,雪倩長吁一口氣,怨道:“秦兒,深更半夜的,你不睡覺,搖我做什麼?”
秦兒一臉鄭重,她低聲道:“小姐,我看見一個黑衣人進了大將軍的房間。”
雪倩一驚,忙披衣起身,寒劍的臥室裡,燈亮着,窗戶上映着兩條影子,一個沉默不動的正是寒劍,另一個黑影卻不斷的搖頭晃腦。
雪倩和秦兒一動不動的伏在窗下,臥室內的談話聲音很低,但仍能聽清。
只聽的一個陌生的聲音道:“大將軍放心,爲了強防百姓,我一定完成任務。”
這時,就聽寒劍道:“我知道你英勇,但上次古桂被擒,我已頗感內疚。吉多裡王爲人謹慎,你此次定要萬分小心。”
那陌生聲音回道:“古兄弟爲國爲民,雖失手被擒,也當無愧於心。我潛伏在樑軍已久,軍中情況已很熟悉,此次我定能取樑王首級,以謝天下。”
寒劍的聲音道:“我也是被逼無奈,眼見羌軍兵鋒直指南山,若不解決掉樑王,我們腹背受敵,將陷入絕境,對了,你打算怎麼做?”
那陌生的聲音道:“吉多裡王后日要去後營視察,我在半路已經埋下火藥,必能將他炸的粉身碎骨。”
寒劍的聲音道:“如此甚好
,此事成功,乃中原萬民之福,你快去。”
雪倩本能的一提步,悄然回到房間。
如果現在可以選擇,雪倩寧願自己從來沒有來到過這個世界。這世界真的是一片苦海,愛恨情仇糾纏不清,烽火戰亂連綿不絕。雪倩最大的夢想,就是想找一個小說中的風流倜儻,英俊瀟灑的白馬王子,和他一起,廝守一輩子。現在她找到了,可是,她同時陷入無邊無際的痛苦中。
一邊是心愛的情人,不但文武雙全,英俊瀟灑,而且感情真摯,義薄雲天,特別有一雙憂鬱如海的眼睛,第一次相遇時,雪倩就被這雙眼睛纏的魂牽夢縈。於是,每一次,當她背叛這雙眼睛時,她都感到一股難於名狀的愧疚,在剜割她的真情,煎熬她的良心。
可是,另一邊,是她敬愛的父親,她從小在父親的庇護下長大,父親深愛母親,雄才大略,體恤下屬,爲國爲民,嘔心瀝血,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好父親,一位不可多得的好國君。
沼澤,雪倩陷入了沼澤地,空虛的身體不斷在下沉。也許,真得陷入沼澤更好,就讓渾濁的泥水淹沒自己!可是,她還是得回到現實來。
秦兒不斷在身旁催道:“小姐,我們快去找蘇兒吧,否則,大王危險了。”
雪倩知道自己沒有選擇了。
兩人換上夜行裝,溜出了統領府。蘇兒在離城門很近的地方有一間小房子,如果有什麼消息,她可以快速出城,將消息第一時間傳給樑軍。
秦兒倚着窗戶,敲打着窗板,可是,久久沒有動靜。秦兒急了,壓低聲音,叫着:“蘇兒,蘇兒。”
屋裡的燈亮了,傳來了蘇兒的聲音:“進來吧。”
兩人沒有多想,轉身推門而入。其實,那是一扇永遠不該打開的門;其實,這是一雙永遠不該邁進的腳。當雪倩邁入房中,猛一擡頭的瞬間,她的雙眼看到了一雙憂鬱如海的眼睛。當兩雙眼睛直直對視時,海中泛起來了憂鬱的浪花,洶涌澎湃起來,如排山,似倒海,憂鬱化成了憤怒的海嘯,不斷的狂飆,不斷的翻滾。
如果這一刻,能讓雪倩選擇,她寧願馬上消失在這個世界上。陰界也許沒有愛情,但應該也不會有這種撕心裂肺的場面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