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連的戰士洗漱一番已經在食堂門口列好隊列了。一個排長站在前邊喊着口令:“都有,向右看齊,向前看!團結就是力量,預備唱……”飯前一支歌,部隊老傳統,唱完了順序着進飯堂吃飯。都說唱完歌了吃飯更有食慾,許青山是一點都沒有感覺到有什麼變化。不管唱不唱,該吃多少還是吃多少。
“老苟,這都多少年了,你們換個歌行不行,天天團結就是力量,團結就是力量的,你煩不煩?”許青山唱完了就問苟萬紅。
“能不能別喊老苟,喊萬紅行嗎?”苟萬紅都煩死了別人這麼喊他。
許青山聽了假意乾嘔:“還萬紅呢,咋那麼娘們!”
苟萬紅懶得理他。跟着營長走進食堂。
在營部食堂裡,戰士們都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那個排長喊到:“坐下,吃飯!”一瞬間,呼哧呼哧就剩下扒飯的聲音。
營長的桌上,三個人誰也沒有開口說話。苟萬紅專心對付面前的白菜土豆塊。許青山拿着饅頭一口口慢慢的咬着。
通訊員許磊從炊事間端着熱氣騰騰的蘑菇肉片和炒雞蛋慢慢的走到三人桌前,放下菜一聲不吭的坐下,端起自己的碗開始吃飯。
向東方左手按着饅頭,右手用筷子往饅頭裡塞着雞蛋。
許青山看着他肌腱損傷的左手按着饅頭,缺根指頭的右手笨拙的塞着雞蛋,說到:“你這習慣得改改了,又不是在貓耳洞裡,沒人逼着你快吃,你就一點點吃,慢慢來。”
向東方不以爲意,“都習慣了還改啥,饅頭都堵不住你的嘴。”
許青山默默的吃起來,不再說話。
苟萬紅也靜靜的吃着看着。
“你回去準備準備,下週要安排接新兵了。”向東方吃了兩口說道。
等了會不見許青山說話,擡起頭又說,“我和你說話呢!”
“堵住了!”許青山頭也沒擡的嘟囔着。
“什麼堵住了?”
“饅頭堵住了!”
向東方:……
苟萬紅對着許青山飛了個眼,嘴角掛着點點笑還慢慢的憋了回去。
“那個,老向,不是不是,向營長,我去接兵嗎?”轉業不成,能去北方接個兵,就當調養,也是不錯的,許青山這樣想着。呼呼往嘴裡塞了兩大口蘑菇肉片。
“今年安排去哪接兵啊?聽說山西兵不錯!河南河北也行!山東的也可以!”許青山想的全是春天有個豔陽的地方,就算冷點,也是乾冷,比這溼熱潮乎乎的感覺好。
“不是已經被饅頭堵住了嗎?”
“已經嚥了。”許青山張大嘴想給向東方看看。
向東方說:“不行!”
許青山道:“什麼不行?”
向東方說:“你去接兵……”
許青山道:“好啊好啊!”
向東方說:“……不行!”
“老向,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不是讓我去接新兵,你叫我回去準備什麼?不是叫我去接兵你在這大喘氣!說話說一半你耍我好玩啊?”許青山憤憤不平的說到。
“營長,我去接新兵嗎?”苟萬紅小聲的向着向營長問道!
“你插什麼嘴啊?沒看我這個正在和營領導講政治!”許青山扭頭瞪着四連長。
“可以!”營長這時候說到。
許青山問:“什麼可以?”
“萬紅,你準備準備,接新兵。”營長沒理許青山,對着四連長說到。
“爲什麼他能去我不能去?你得給我一個能說服我的理由!你這樣區別對待是不行的。”許青山心裡那個鬱悶。
“你級別高了,師裡下的文件裡寫的是團政治部主任主導,各營派一名營級主官,兩個連級主管,四個正排級幹部接兵。你是少校營級連幹部,不行!”
聽到營長這麼說,許青山更不樂意了。
“你們從上到下是故意的吧?”瞬間許青山就感覺到憋屈的不行了,心裡罵着,媽的,咬死你咬死你,手中的饅頭被咬下了一大半。這就是要化悲憤爲食慾了。
“已經安排了你們連指導員去接兵,你得回去準備準備,不能把思想教育工作扔下了!”向東方說道。
看着許青山不回話,向東方就想拍桌子。
四連長在邊上吃的很開心,營長看着大口啃着饅頭的許青山感到很煩躁。
“有個事我提前給你說一聲!”向東方放下筷子望着許青山說。
“好事還是壞事?”
“你嚴肅點,這個事比較麻煩,所以政工幹部都被召集去學習開會了,回來就會宣佈這個事,但是你要提前注意一些,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問題發生。”向東方說的比較鄭重。
許青山也開始正式起來。
“上邊已經有通知到了師裡,老兵推遲復原了,大部分的義務兵要留下來超期服役一年……”向東方還沒說完,許青山就跳了起來。
“啥?這事兒真的啊?”其實這事兒半年前許青山就已經有所耳聞了,也基本上知道這事兒八九不離十。現在就算是正式通知了。原本鬱悶的許青山的臉孔一掃陰鬱,慢慢的浮出陽光一般。這讓向東方和苟萬紅差異萬分……
1994年10月底,接上級通知,原本要轉業復原的老兵推遲復原了,大部分義務兵被留下來超期服役一年,邊防守備工作不能出現人員編制空檔期。按照中央軍委文件指示,安排到期志願兵及部分服役期滿10年未滿13年的部分編余志願兵退役。1995年1月10號再開始回去聯繫接收轉業的單位,2月20號回來辦理手續,3月20日再開始離隊。所有轉業志願兵地方zhengfu必須進行安置。老兵們拿着接收安置通知書到安置部門去報到。批准轉業時間統一寫的1995年4月1日。
想着連隊那麼多的戰士被留下來,許青山開心了,都是熟面孔,都是一起戰鬥過幾年的老戰友,還能再繼續陪自己一年,想想夢裡都要笑醒了。
許青山安靜的吃完飯後,看看天色漸漸的陰了起來。這邊的天氣就是這樣,陰晴不定的,跟孩子的臉一樣。這個季節陰冷陰冷的,太陽出來都是陰慘慘的樣子。要是下起雨來倒不會像夏天那樣一下就下個沒完沒了,但是這會的雨確實會比較急躁,吵幾把火的一股腦的下來,然後就雲開霧散,露點太陽出來看着你。
“營長,我得趕緊回去了,不然路不好走了!”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許青山還是要給營長些面子,沒有直接喊老向。
即將過去的一年算是這麼多年以來唯一感覺輕鬆的一年,沒有戰鬥,沒有傷亡,沒有生離死別,小小的衝突都被當成了無聊的邊防生活的調節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