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
聽到王生將如此重要的消息告知與他,陸機臉上露出嚴肅之色。
“君侯放心,既然是機密之事,在下嘴實,定然不會說出去的,倒是戴淵他們,不知道可否透露一二?”
“此事不急,你心裡先有底就行,之後的消息,本侯會告知他們的。”
“明白了。”
陸機輕輕點頭。
“若是無事,那便這樣了。”
作別陸機,王生朝着書房的方向去了。
書房之中,張賓果不其然就在期間。
不過現在的張賓卻是沒在看書。
這金谷園裡面的藏書,幾乎是被他看完了。
沒書可以看,當然是看不了了。
是故這段時間張賓都是在練字,或者給那些書籍做一些註解。
看到張賓如此無聊,王生也給了他一些任務。
這任務也很簡單。
便是給兵書註解。
這個時代的兵書,能夠用一個字形容描寫的,就不會用兩個字。
簡單至上。
這是古代紙張昂貴,古人不得不精簡字句的行爲,但王生這般看過去,有些深意,卻是體會不到。
這種心情,這種難受,是王生這些天切身體會到的。
是故讓張賓做註解,遇到不懂的問題還可以馬上詢問。
大善!
張賓也樂得給王生做老師,因此在每本兵書的註解上都下了功夫。
“君侯,可是要兵書,不過這本倒是隻註解了一半。”
他還以爲王生是要來向他拿兵書的。
像王生這般學習能力強的人,張賓也是少見。
別人一本書,能夠研究個一兩年,但是拿到他這位明公面前,只是三四天,便向他要新的兵書了。
起初張賓以爲王生只是淺嘗輒止,並沒有將兵書裡面的內容吃透,但是當他詢問兵書裡面內容的時候,王生都能說出來,應對自如,有時候還能說出獨到的見解出來。
這可不是一個不懂兵書的人能說的出來的。
沒見過豬跑,還沒吃過豬肉嗎?
作爲後世人,王生平時電視劇看得多了,中華上下五千年的歷史也是學了一個遍。
歷史上著名的戰役,也有了解過。
像是《孫子兵法》這些的王生沒看過,但是小紅書還是看過的。
圖書管理員的不少理念,放在這裡還是有值得借鑑的地方的。
是故...
王生確實不懂兵書,也確實很懂兵書。
這句話很矛盾,但是放在王生身上,卻不矛盾。
“今日本侯來,可不是要你的兵書。”
王生神采奕奕的看着張賓,說道:“孟孫,這一屋子的書,你恐怕是看完了,實不相瞞,洛陽有的書,金谷園基本上都有,洛陽沒有的書,此處恐怕也是沒有了,但是有一個去處,書絕對多。”
王生不是來要書,那便是有其他的想法。
“恐怕君侯這次來,是爲了西征的事情吧?”
“知我者,孟孫也。”
這孟孫既然一句話便猜中了他的想法,王生也不打算就這般遮遮掩掩下去了。
當然。
從一開始,王生便沒有遮遮掩掩的想法。
“今日我來,確實是西征之事,孟孫有大才,屈居書屋,卻是大材小用了,大丈夫當建功立業,此次西征,我已經與陛下言明要隨軍出征了,是故本侯身邊,得有一個出主意的人。”
王生這句話,就讓張賓有些惶恐了。
“以君侯之智,又如何需要出主意的人呢?”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廣元侯多智若妖。
現在這多智若妖的廣元侯,突然在他面前說他身邊需要有一個出主意的人,這如何不讓張賓惶恐。
他自付有才,但在很多方面,他自覺是不如王生的。
既然智謀不足,難堪重任。
這也是他爲何一直在書房裡面呆着的原因。
便是爲了充實自己。
“便是再有智慧的人,也會一葉障目不見泰山,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況且論起智謀來說,我在許多方面是不如你的。”
張賓眼睛微亮。
“好一個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既然君侯便如此說了,那張賓豈有不去之理。”
對於張賓這個反應,王生自然是不奇怪的。
“此番出征誓師之後,在函谷關會打亂編制,依孟孫之見,這編制,如何打亂爲好?”
打亂編制?
張賓細細一想,便明白爲何要打亂編制了。
“陛下是要將這些世傢俬軍收爲己有?”
王生臉上卻是露出不以爲然之色。
“這些世傢俬軍,原本就是州郡兵,是陛下的軍隊,如今不過是重新收編回來罷了。”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是世家在這些年給他們吃喝拉撒睡,花費可是不菲的。
幫你養兵,之後一句話便把這些人要回去,那些世家如何能夠把這口氣也嚥下去?
“若是要打亂編制的話,只需將每營士卒分爲十隊,十隊士卒與其他士卒交叉融合,便算是打亂編制了。”
“恐怕這般還不夠散。”
十隊裡面,都是認識的人,而且有跡可循,世家未必不可以在暗中掌控。
“君侯的意思是?”
“十隊之後再分十隊,交叉之後再分十隊,如此往復五六次,纔可算是打亂編制。”
王生這句話說完,張賓的眉頭卻是微微皺起。
“此舉不妥,不同地方的士卒,恐怕不能相容,便是說話都聽不太懂,如何共同禦敵?”
“這有何難,戰時聽從校尉指揮即可。”
聽到王生如此信誓旦旦之語,張賓卻是翻了翻白眼。
“既然君侯早已經有了論斷,爲何還要詢問出來?”
王生卻是笑了笑。
“那是因爲我的問題,還沒有問完。”
聽到王生的這句話,張賓稍稍提起了一些興致出來。
“君侯請問。”
“陛下打亂那些世傢俬軍的編制,所爲的,是將世傢俬軍掌握在他的手上,但若是本侯要將這些世傢俬軍掌握在我的手上,該如何做?”
張賓沒想到王生的想法是這個,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恐怕要做這件事,難度很大。”
難度自然大了,但王生臉上還有笑容。
“若是此時難度不大,那本侯也不必來問孟孫你了。”
“君侯可是太看得起我了。”
張賓苦笑一聲。
面前這位郎君,可是當着皇帝的面把軍隊化爲己有。
用形象一點的比喻便是皇帝剛要吃一根雞腿,作爲臣子的王生卻是想着如何把這個雞腿搶過來。
這難度能不大?
張賓想了很久,擡頭看王生之時,還是搖搖頭。
“難難難!”
“或許可行,只是孟孫你不敢想罷了。”
若這個時代是唐朝,府兵制,王生的這個想法當然是可以收一收了,但這不是。
尤其這些州郡兵,與中外軍不同。
中外軍皆是世兵。
所謂之世兵,便是皇帝規定將領享有領兵權,並且代代相傳,將領死後,子弟接替統領父兄故兵。
由長子、長孫世襲;無子,由弟繼承;子弟幼弱,或有罪,經皇帝指定,由別人暫爲代領,一旦子弟長大或有罪赦免,經皇帝批准,即歸還故兵。
世襲領兵制使兵將結合空前緊密,並促進部隊戰隊力的提高。
州郡兵是當地招募的軍隊,並非是軍戶。
這便給了王生可乘之機。
以唐朝的府兵制來說,爲何王生沒有可乘之機。
瞭解府兵制,便要先知道爲何叫‘府兵’。
爲何叫府兵呢?
當時的唐朝地方政府分兩級,下一級是縣,上一級是州,這都是管地方行政的。
府兵之府,是在地方那個行政區域州縣之外的另一種軍事區域的名稱。
府是指的軍隊屯紮地。
在郡縣這一地區裡,另劃一個軍事區域,這區域就稱爲府。
唐代都稱之爲折衝府,折衝府共分三等,上府一千二百人,中府一千人,下府八百人。
這些軍人又是怎樣來歷呢?
當時戶口本分九等,這都是根據各家財富產業而定。
據當時法令,下三等民戶,是沒有當兵資格的,只在上等中等之中,自己願意當兵的,由政府挑選出來,給他正式當兵。
當兵人家的租庸調都豁免了。
這是國家對他們的優待。
此外則更無餉給,一切隨身武裝,也許軍人自辦。
這樣的人家集合上一千二豁免了,這同樣也是國家對他們的優待。
如果某地是軍事要地,便在那地方設立一個府,募招上中等人家壯丁籍爲府兵。
這種府的數目,有時多,有時少。
大概唐代全國共有六百個到八百個府。
若假定這八百個府都是中府的話,那唐代全國便有八十萬軍隊,大概最少也有四十萬。而這四十萬乃至八十萬的軍隊,並不要國家一文錢,一粒米來給養,因爲他們自己有田有地。
他們一面保衛國家,一面還自立生產。
這八百個府的三分之一(將近三百個),分配在中央政府附近,即唐代人之所謂關內,即山西函谷關以西長安四圍之附近地區。
其餘三分之二,四百到六百個府,便分佈在全國,而山西和其他邊疆又比較多一些。其他地區又少一些,有一州只有一府的,或一州並無一府的。
府兵也是到了二十歲纔開始服役,每個府兵須到中央首都宿衛一年。
此外都在本府,耕田爲生,而於農隙操操練。
當宿衛的,叫做上番,番是更番之意,商販則正如漢人所謂踐更。只漢人踐更,是在地方服役,唐人上番,則向中央服役而已。
府地距離中央五百里的,宿衛一次得五番,一千里的七番,一千五百里者八番,二千里十番,二千里以外十二番。
照番數計算,五百里者往返兩次,適抵二千里者往返一次。
一千五百里者往返三次,適抵二千里以外者往返兩次。
計番數,可以輪番到中央,上宿平均勞逸。若遇國家有事,則全國各府均可抽調,並不與宿衛番數相干。
這是說的兵隊。至於軍官呢?
在中央直轄有十六個衛,每個衛,都有一個名稱,各衛的都設有大將軍。
有事打仗,就由大將軍統領出徵。
待戰事結束,兵歸於府,將歸於衛。
軍隊回到本鄉,在他府裡有一個折衝都尉,是主平時訓練的。
所以唐代養兵,既不花一文錢,不費一粒米,而養將,也不使預問政事。
除卻戰事外,也並不統帶軍隊。
武官立功,以勳名獎勵。文官份品級,武官份勳階。
故武官又稱勳官,勳官有爵號無實職。
立功以後,最高的在朝做大將軍,多數還是回家種田。
然而他獲有勳爵,國家社會對他自有某種優待。
有時是經濟的,有時是名譽的。
府兵制,是盛唐強盛的一個原因。
之所以府兵制很難讓人鑽空子,原因有很多。
其一,隔離將軍與士兵,及時收回兵權。所謂兵符,是一個信物而已,相當於公章。
如果將軍與士兵長期廝混,使得士兵非常認可將軍,那麼兵符形同虛設。
所以,隔離將軍與士兵,需要打仗時,將軍拿着兵符去領兵。
其二,均衡派系力量,並補充候選人達到威懾作用。使得有權的將軍,不敢亂動。
在此次西征,司馬遹是全權交由王生與張泓來做的,自然沒有均衡派系力量的成分在裡面。
在皇帝看來,齊萬年是小患,收拾齊萬年不過是順手而爲的,在皇帝心中,真正的敵人是齊王。
至於思想教育。就是所謂的皇權神話,讓士兵樹立爲皇帝服務的意識。
如今確實是君權神授,但是這些士卒被世家收歸囊中之後,自然也是有洗腦教育的。
恐怕在這些士卒心中,皇帝的權威還不如將軍的權威。
這麼多年的世傢俬軍教育,這些士卒心中對皇帝的忠誠也會被消磨得一乾二淨。
更不要說原本這些州郡兵成立對皇帝便沒有多少忠誠。
他們這些人蔘軍,不是爲了保家衛國,只是爲了吃飽飯而已。
“不敢想?”
張賓愣了一下。
“若是敢想的話,將世傢俬軍收爲己有,倒不是不可能,只是...”
張賓挑眉看了王生一眼,說道:“陛下若是知道這事,對君侯來說....”
“此事我自然有想過。”
到他班師回朝的時候,皇帝要對付的是齊王了。
在這個時候,皇帝便是知道了,也會引而不發。
況且王生做事,自然是隱秘的。
皇帝能不能發現,還是另一回事。
畢竟他不是全部掌握。
而只是掌握一部分軍隊罷了。
亂世之中,唯有手上的軍隊纔是真的。
其他的名望才德,過眼雲煙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