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事先的約定,如果劉天明一切順利、平安歸來的話,會隔着牆學兩聲布古鳥的叫聲,可直到天亮凌海都沒有聽到信號。
凌海知道出事了,並且他在深深的責怪自己的大意,事實上到現在爲止,他也不能百分百肯定那個書店的婦人真的會是一名交通員。做爲一個名地下情報人員,判斷力是最重要的,一次看似不經意的失誤都會斷送了性命。
然而這一次凌海又毫無別的辦法可行,他不能讓劉天明把情報送到第八師,如果劉天明一夜未歸的話,鬼子肯定會懷疑他。當初是他極力推薦劉天明做了副隊長,現在發生了劉天明投敵的事情,依宮崎九的陰險,藤田的狡猾,凌海絕對脫不了干係。
“太君,千真萬確,我拿腦袋擔保。”何大耳朵的聲音從院子裡低聲的響起,“王白毛不會看錯,就是劉天明,偵緝隊的副隊長。”
凌海騰的一下從炕上坐起來,纔要下地卻停了下來,然後又馬上躺回被窩裡裝睡。就在凌海才蓋好了被子,房門已經被人推開,宮崎九、藤田走了進來,後面還跟着何大耳朵和李西侯。
“太君。”凌海裝做剛剛睡醒的樣子,手忙腳亂的披着衣服下了地,“這一大早的,太君找我有事?”
宮崎九總是那副笑眯眯的樣子,藤田的刀條子臉上卻沒有半點表情。到是何大耳朵咬牙切齒的看着凌海,一陣壞笑。李西侯卻一臉的茫然,似乎不太相信真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坐,坐。”宮崎九指着椅子示意凌海坐下,“我們來是想問問凌隊長,你手下的劉天明是樑丹的奸細這件事,你知不知道?”
“怎麼可能?”凌海才坐下又猛的站了起來,“太君,您這是聽誰說的?劉天明從當警察的時候就對皇宮忠心耿耿,怎麼會是樑丹的人?”
“別裝了,王白毛親眼看見的。”何大耳朵怪叫了一聲,“姓凌的,我說你咋非得護着劉天明呢,我看你八成也是個樑丹的臥底吧?”
“姓何的,你敢坑老子?”凌海勃然大怒,搶過一步去對着何大耳朵就是一巴掌。
平常凌海無論對誰都是客客氣氣的,連何大耳朵都沒想到凌海居然會當着宮崎九的面和自己動手,眼前一花凌海的大巴掌已經拍了過來。何大耳朵本能的想躲,哪知才往後退了半步,身後的李西侯有意無意的頂了何大耳朵的腰眼一下,凌海這一巴掌結結實實的打在何大耳朵的臉上,何大耳朵慘叫一聲,只覺得眼前盡是金星飛轉。
“凌海君。”當凌海再要動手的時候,藤田突然抓住了凌海的手臂,“坐下。”
別看藤田瞎了一隻眼,胸口的傷也還沒有完全好利索,但這單手抓出卻如鐵鉤,另凌海半個膀子發麻,再想動手已經不可能了。
看着何大耳朵半邊臉腫起來,宮崎九卻還是陰不陰陽不陽的笑着:“凌海君,不要着急,你是個聰明人,不會愚蠢到想當着我們的面殺人滅口吧?再說,人證是王白毛,不是何局長。”
凌海深吸了一口氣,回過頭對宮崎九說道:“太君,這裡面肯定有誤會。你們說劉天明是奸細,他人呢?把他帶來。太君放心,我親自對他用刑,他要真是樑丹的奸細,我凌海把腦袋摘下來給皇軍。”
“他已經死了。”藤田突然說道,只不過話雖然是衝着凌海說的,但藤田的獨眼卻死死的盯着宮崎九,“並且王白毛也並沒有真的看清楚,那個人一定是劉天明。宮崎隊長已經派人去偵緝隊找劉天明瞭,如果劉天明不在的話,那麼事情就很可疑了。”
聽到劉天明已經死了,凌海的心裡狠狠的痛了一下,但臉上卻表現得十分驚訝:“藤田太君,您可得給我做主啊,這事一點影兒都沒有,就往我頭上扣屎盆子。我……我冤枉啊……”
一邊喊着,凌海心裡一邊飛快的盤算着下一步怎麼辦。劉天明肯定沒有回來,宮崎九的部下自然找不到劉天明。但反正死無對證,只要自己咬死不承認,宮崎九拿自己也沒辦法。只不過這麼一來,怕是好不容易在鬼子心中建立的這點信任就會蕩然無存,就算仍然讓自己做偵緝隊的隊長,以後也很難再接觸到核心機密了。
說話間,一名鬼子兵推門進來,正是宮崎九的衛兵。鬼子衛兵站在門口大聲的用日語向宮崎九報告,在偵緝隊裡果然沒有找到劉天明,據偵緝隊的人講,昨天晚上劉天明就不見了。
何大耳朵雖然聽不太明白鬼子的話,可一看宮崎九變了臉色,不由心頭大喜,一邊捂着自己的臉,一邊大聲嚷嚷道:“我就說吧,姓凌的肯定不是啥好東西。劉天明是個奸細,他也好不了!太君,一槍崩了他算了,省得以後壞了太君的大事。”
李西侯張了張嘴,他是真不相信凌海是奸細,可事到如今李西侯卻更怕引火燒身。有心幫凌海說兩句公道話,但也知今天事關重大,萬一說錯了一句,還弄丟了自己的腦袋可就犯不上了。因此上,儘管李西侯在心裡是向着凌海的,但嘴裡終是半句話也沒說。
宮崎九的聲音卻不高,但目光正在慢慢變冷:“凌海君,你還有什麼要辯解的嗎?其實自從我來到同昌之後我就一直在想,龜尾君雖然頭腦慢了點,但也是一位不折不扣的軍人。爲什麼每次與樑丹交手的時候,卻總是被樑丹佔了先機?古一風被抓的時候,樑丹又是怎麼知道他被關在盜捕營?這些事,劉天明是肯定打聽不到的。”
“太君,太君……”凌海臉色慘白,“我冤枉啊,我真是冤枉啊。我家在奉天,我是跟着藤田太君一同來的同昌,我根本就不認識樑丹啊。我咋可能是樑丹派來的奸細呢?我祖宗八輩連錦州城都沒來過呀!”
“這也是我之前一直沒有懷疑你的原因!”宮崎九喝道,“不過現在我們對樑丹已經有了一個很全面的瞭解,他和古一風都曾經在奉天讀過書,也許你們就是那個時候認識的吧?我還聽說,你當的也是個激勁學生,還參加過抗日遊行。”
“那時候,我太年輕,我還糊塗。”凌海嘴裡變得有些結巴,“回頭家父教訓了我一頓,我這才幡然悔改,苦學日語,一心爲皇軍效力。”
“嘿嘿嘿……”宮崎九陰笑了一聲,“我猜你是苦學日語,以便打入皇軍內部吧?”
“啥也別說了,這小子千真萬確就是奸細。”何大耳朵興奮得眼珠子都紅了,從腰裡掏出槍來頂着凌海的腦袋,“你個王八蛋,你出賣了皇軍多少情報?老子現在就替皇軍崩了你。”
凌海荒亂的眼神看向了藤田,那是個唯一的救星。而藤田卻只是柱子一樣的站在那裡,好似石刻一樣的刀條子臉上找不到一丁點表情來,好象所有的事都與他無關一樣。
何大耳朵的槍口頂着凌海的腦袋,眼睛去看着宮崎九,只等宮崎九點頭。李西侯卻在後面吸了口冷氣,平常他和凌海的關係不錯,軍事上的事也沒少和凌海說。說不定有好多情報凌海都是從他這裡打聽出去的,這事要是追究起來,還不得尋到自己的頭上?李西侯現在到是盼着何大耳朵一槍打死凌海了事,不過估計宮崎九卻不會現在取了凌海的性命,非用大刑從凌海的嘴裡追問出所有的情報不可。
就在何大耳朵猖狂,李西侯擔心的時候,又有一名鬼子兵推門進來。衆人扭過頭去,這一次進來的卻是藤田部下的憲兵。
“報告。”鬼子憲兵大聲說道,並且這鬼子兵說的是中國話,顯然是藤田特意安排的,“經查,保安團二營副營長許樹田,三營副官趙老河,警察局丁大根、白貴、李四寶,均於今天凌晨左右下落不明。保安團一營三連連長孟樑、三營三連伙伕徐久夫,警察局門房羅紅火三個人的屍體已經發現,死於刀傷,都是一刀斃命。”
“啥?”何大耳朵和李西侯同時叫了一聲。
藤田卻似乎早已經知道答案一樣,獨眼只盯着宮崎九看,宮崎九的臉色卻一陣陰陽不定。聽了王白毛的報告之後,宮崎九立刻派衛兵去偵緝隊找劉天明,而藤田卻不聲不響的命令人把警察局和保安團全都查了一遍。
還不等宮崎九說話,外面又有人踉踉蹌蹌的跑了進來,氣喘吁吁的喊道:“太君,我看見了,是燕子飛,是燕子飛殺的人……”再看那人一條胳膊懸着,似乎是斷了,小腹處還有一處刀傷,鮮血淋淋,正是偵緝隊的三狼。
“燕子飛來拉,燕子飛來拉……”三狼玩了命的喊着,“太君,燕子飛滿街殺人呢,你快派人去看看吧。”
凌海象是明白了什麼,立刻說道:“太君,劉天明肯定也讓燕子飛給殺了,不過是還沒找着屍體罷了,怎麼就能說他是奸細呢?那這樣的話,警察局和保安團裡不是全都有奸細了?”
這三狼雖然笨了點,但畢竟是田燕子親手教出來的徒弟,居然能從燕子飛的刀下逃生,可見他命大。而其他突然失蹤的警察局和保安團的人,不必說自是遭了燕子飛的毒手。
那燕子飛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經成名江湖,一身高絕的輕功出神入化,若說他要出手的話,憑着警察和僞軍那幾塊料,誰能逃得命在?
藤田伸手拍了拍凌海的肩膀,簡單的說道:“走。”說罷,扭過身走了出去。
“滾開。”凌海將何大耳朵推到一邊,指着何大耳朵喝道,“小子,咱們走着瞧。”
何大耳朵一呆,他卻知道這凌海是個極難對付的傢伙,以後自己的日子只怕更不好過了。李西侯則暗暗的長出了一口氣,好在自己誰都沒有幫,兩不得罪呀。
到是宮崎九的眼角**了一會兒,猛的一拍桌子:“集合警察局全部人員,一定要在偵緝隊之前給我抓住燕子飛。”他
藤田之所以把凌海帶走,必然是讓偵緝隊的人去抓燕子飛了。
今天藤田從進屋到出去,總共說的話不超過三句,卻彷彿狠狠的打了宮崎九一個耳光,宮崎九現在氣極敗壞,着實是有點下不來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