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齋公說的是。不過某以爲陛下對太后進孝道和清丈寺廟土地並不衝突。只要暫時不碰那些欽賜田地,某想陛下是不會過問的。”
謝慎不疾不徐的說道。
聽到這裡謝遷直是瞪圓了眼睛道:“四明你可是越來越有主意了。”
謝慎訕訕一笑道:“那是因爲西涯公和木齋公教導有方。”
“好了,四明你既然有心中有數,老夫便放心了。”
謝遷嘆息一聲道:“過猶不及啊,讓寺廟把土地交出來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這天底下但凡涉及到利益紛爭,就沒有好辦的。但不好辦不代表不能辦。若是都懼怕承擔責任而應付差事,那大明朝廷可就爛了。”
“四明慎言啊。”
“無妨的,這內閣中又沒有外人。”
李東陽笑着給謝慎打起了圓場:“不過四明你也得小心些。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啊。”
謝慎感動的點了點頭。
李東陽一直把他當作弟子一樣培養,呵護在羽翼之下。雖然從嚴格意義上,李東陽並不能算謝慎的坐師,但他卻從沒有把謝慎當作外人。
謝慎的改革觸動了權貴的利益,遭到反撲是肯定的事。
區別就是這些權貴會用怎樣的方式對謝慎進行報復。
畢竟,不能要求所有人都像李東陽一樣開明。
大明立國一百餘年,士大夫早已形成了思維定式認爲他們享受的那些特權是理所應當的。
謝慎要做的便是矯正這種思想......
“哈哈,聽說四明在西山的別院是潭柘寺名下的,被硬收了回去。這該不是要公報私仇吧?”
謝遷半開玩笑的說道。謝慎面露苦色道:“那別院我也得敢要啊。明擺着就是潭柘寺要挾我的,我也敢接?”
“咳咳,別激動嘛。四明你做的對。你現在身居高位無數雙眼睛都在盯着你,盼着你犯錯。這種小便宜絕不能佔。”
稍頓了頓謝遷接道:“反正以四明你的財力是不會把這點小錢放在眼裡的。每月光錢莊的進項就不少了吧?”
謝慎悲憤的搖了搖頭道:“木齋公怎麼能這麼想我。我可是個窮人啊。”
“窮人?”
“嗯,窮的不能再窮了。”
“我看是窮的只剩下銀錢了吧?”
二人相視一笑,冰釋前嫌。
......
......
張太后出宮是件大事。無論是護衛儀仗,還是路線選擇都需要分外用心。
太后出宮不是爲了別的,就是爲了去西山拜佛。
正德皇帝即位兩年有餘,所納妃嬪無數,但卻一直沒有誕下子嗣。
這讓張太后十分憂心。
他和先帝只有正德這麼一個兒子,這一脈的血系也就都系在正德一人之身。
假如正德皇帝無後,皇位就會落到別支上,這是張皇后絕不能允許的。
故而他打算到潭柘寺拜佛燒香,請佛祖菩薩保佑,皇帝能夠早些得到皇嗣。
從紫禁城到潭柘寺,路途並不算遠。但因爲考慮到安全等因素,太后的儀仗走的很慢。
從清早出發到抵達潭柘寺時已經是正午。
太后駕臨對於潭柘寺來說絕對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主持慧空法師率領佛門弟子一起到山門前迎接。
雖說出家人不受世俗羈絆,但金主還是要禮敬的。
太后便是潭柘寺最大的金主。
弘治年間修繕擴建潭柘寺,名義上是司禮監太監戴義出的錢,實際則是太后的意思。
對此,慧空法師心知肚明。
最近宛平縣要對西山諸寺重新清丈田地,這讓慧空法師憂心不已。
潭柘寺雖然與皇家頗有淵源,名下有不少欽賜田地,但更多的還是常住田地。
最重要的是,爲了優免糧稅,在對外宣稱時他們都把這些土地報稱爲欽賜田地。
這樣潭柘寺名下的近萬畝田地都能夠得到糧稅優免,寺中僧人個個吃的油光滿面。
有皇家這面大旗在,自然不會有人真的去跟潭柘寺計較名下田地歸屬於哪一類。
直到內閣大學士推行新政,一切都變了。
連那些宛平縣的衙役都敢到潭柘寺前耀武揚威,當真是拿着雞毛當令箭!
慧空法師不是沒有想過拉攏謝慎渡過難關。可這謝慎油鹽不進,讓慧空法師十分絕望。
現在太后駕臨,讓他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只要太后願意庇護潭柘寺,區區一個內閣大學士還是不成威脅的吧?
“阿彌陀佛,貧僧參見太后。”
慧空法師雙手合十,衝張太后禮道。
張太后亦是合掌還禮道:“大師不必多禮。哀家此次來貴寺是爲了給皇帝祈福,旁的事情大師無需費心。”
慧空法師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還請太后隨貧僧來。”
在一衆侍衛、僧人的簇擁下,張太后和慧空法師一齊走進了正殿。
“既然太后是爲陛下祈福,那便應靜心冥神,進香許願。”
“自該如此。”
張太后從一名僧人手中接過一束香,點燃插在了香爐上。
此時無需多言,包括慧空法師在內的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偌大的大雄寶殿內只有張太后一人。
她並未有什麼猶豫,而是在蒲團上直接跪下,閉上眼睛許起願來。
佛祖,請保佑照兒早日獲得皇嗣,保我大明國祚綿延。
張太后的願望很直接,很實際,沒有一絲一毫的做作。
她許完願後便站起身來,推門而出。
見太后出來了,慧空法師踱步上前道:“太后,可還要求一簽。”
張太后點了點頭道:“有勞大師了。”
張太后隨着慧空法師走到偏殿中。
慧空法師取出一個竹筒,叫張太后抽一支簽出來。
張太后深吸了一口氣,索性閉上眼睛隨意從中抽了一根出來。
她將籤子交給了慧空法師,等待對方解籤。
可不知怎的,慧空法師一直默然不語。
這可急壞了張太后,她問也不是不問更不是,額角已經滲出了汗水。
正當張太后緊張的快要崩潰時,慧空法師嘆息一聲,連連搖頭道:“凶兆,大凶啊。”
張太后面色登時慘白如紙:“大師何出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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