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元顯手下的兵,多是不久前爲圖謀各門閥而組建的新軍,裝備整齊。蒼槐將軍曾統帥的禁軍,只不過是新軍一部,而更多的新軍都有司馬元顯統帥,戰鬥力可見一斑。
其實蒼槐將軍當初欲引五斗米道大軍攻佔建康,並非是因爲朝廷無兵,只是因爲那時建康成內兵力不足的緣故。而現在司馬元顯馬鞭一指,數十萬大軍從他身後蜂擁向前,踏起漫天沙塵,這時候纔看得出朝廷的力量依然不容小覷。
司馬元顯要攻的,是山陰北門。
在古代,攻城戰本來是異常慘烈的,城牆堅固,若是守軍憑城據守,哪怕兵力數倍於對方,也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攻下城門。可此時守城的五斗米道信衆卻早已經鬥志全無。這些五斗米道的信衆,哪裡上過戰場?孫泰也正是爲此才編造說聖女自海上仙山而回前來相助,爲的,就是增加這些流民的凝聚力。
自古以來信仰的力量就非常可怕,哪怕是後世都是如此,更何況古代那些從來沒有讀過書、從來沒有打過仗的流民。如果這些流民沒有信仰,那就是散沙一團,可如果他們有了信仰,凝聚起來,他們的力量往往可以排山倒海,改朝換代。
以前這些五斗米道的信衆都以爲聖女可以驅策九九八十一萬陰兵鬼卒,五斗米道自然可以無往不利,可現在,聖女竟然丟了!
張弛救走了酒釀之後,蒼槐的親兵就下令捉拿張弛,可張弛沒有捉到,聖女丟了的消息已經傳遍了山陰城各個角落,北門上守城的五斗米道信衆自然也已經有了聽聞。
如果說開始守寅道長在煙雨樓前說聖女是假的那番言語,大多信衆不信,可是現在卻已經信了。
這些流民,一旦給他們樹立了信仰,他們往往可以悍不畏死,以一當十,可一旦他們的信仰破滅,他們就會恐懼,會怕死,上了戰場也會雙腿發抖,毫無戰力。更何況當他們面對比他們多多的正規軍隊。
這就是受過訓練的正規軍和雜牌軍的區別。
大軍壓城而來,強攻北門,山陰城雖然城高牆固,可沒有不畏死的士氣,沒有人來指揮戰爭,是絕對擋不住數十萬大軍的。
不消片刻朝廷大軍就已經攻開了城門。司馬元顯在後督戰,他對自己的這條借刀殺人的計策非常的滿意,可他也沒想到攻城竟然這麼順利,冷笑了一聲說道:“米賊就是米賊,始終難成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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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包括孫泰在內的五斗米道所有核心人員,卻依然還在煙雨樓前,被守寅道長死死圍住。
雖然外圍的五斗米道忠心的信衆也依然不少,可投鼠忌器,師君在裡邊,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雙方只能這樣一直僵持。
五斗米道的核心人員被守寅道長所圍,無法指揮作戰,此時山陰城中更多的五斗米道信衆已經亂成一團。
閻一草雖然是在陣中被守寅道長的數千人馬所圍住,不過他也聽得到遠處的人馬嘶喊:“朝廷大軍攻進北門了!”
聽到了這句喊聲,閻一草心中大亂。古代的作戰方式,無人指揮,再多的人馬也是徒勞,看着自己辛辛苦苦打進來的山陰,難道就這樣被朝廷裡那羣豬狗搶了回去?閻一草此時已經對不遠處的守寅道長恨意上涌,雙拳緊握有了殺心。
陣中大多都是祭酒,也都和閻一草一樣,只有孫泰還能保持冷靜,冷冷的說道:“你雖然口口聲聲問我置道門萬千信衆於何地,可你不知你今日就毀了我道門的基業,你到底是何人?你辛辛苦苦混入我天師道,所圖的又是什麼?”
事以至此,守寅道長也不介意直言:“我可並非是混入天師道,我本就是天師道中人,我丹鼎一派師承三國左慈,乃是天師道正統,而我就是葛洪仙翁的後人,道號守寅道長。反而是你,竊師君之位,倒行逆施,置千萬道門信衆於水火之中,我豈能容你?”
“既然不能容我,你爲什麼又圍而不殺,恐怕是另有所圖吧?”孫泰冷笑問道。
孫泰這句話倒是說的不錯,若是守寅道長沒有什麼所圖,又何必費這麼大的周折。
“你雖然罪大惡極,不過若是你肯將長生之術的秘密告訴我,我倒也可放你一條生路。”守寅道長終於說出了他的真實意圖。
其實現在守寅道長的初步目的已經達到了,對方現在人心已亂,雖然人數中多,可也難成大事,趁此時要挾,正是最好的時機。
這些孫泰和閻一草當然也知道,朝廷大軍已經攻了進來,若是再等片刻,恐怕想跑都來不及了。閻一草見山陰大勢已去,仰天長嘆,他當然是感慨,爲什麼有這麼多的阻礙,何時才能建成一個大同之世?
“說來說去,你還不是想要將傳說中的長生之術佔爲己有?”此時已經別無辦法,不如殺出去還有生路,閻一草打定主意大喝一聲:“早就聽說守寅道長法術無雙,最擅長的就是分身之術,我今天倒要看看你分身之術逃不逃得過我這搏命一拳!”
話音未落,閻一草就已經衝了上去。
閻一草本是蒼槐將軍的兄長,武功也更在蒼槐將軍之上,雖然和守寅道長之間有一段距離,不過沖上去這一拳竟如迅雷之勢,守寅道長沒有料到閻一草突起發難,直接被一拳擊中了胸口。
“咔嚓”一聲,恐怕肋骨也已經斷而來兩根。
其實閻一草早聽說道門丹鼎一派有個守寅道長,而且道術高超,他這一拳本來是想試探一下對方的虛實,並沒有用上全力,想在他拆解的時候再發奇招將他制住以做人質,這樣有了守寅道長這個人質在手,想出去也就不難了。
可他沒想到眼前的守寅道長竟然如此不堪,這一拳勢如奔雷,守寅道長被擊中胸口後,竟然應聲被一拳打飛了出去,雖然被身後的士兵扶起,一口鮮血也噴了出來,若是閻一草用了全力,這一拳恐怕能直接將他打死。
包圍的那些士兵一看,連忙挺槍上前朝閻一草和孫泰刺去,雖然閻一草武功高強,可是在數千人的刀槍面前,一個人的武功又有何用?
這個時候守寅道長剛噴出了一口鮮血,大喝一聲:“住手!萬不要殺了孫泰!”
普天之下只有孫泰一人知道長生之術的秘密,守寅道長當然不會在得到長生之術前殺了孫泰,所以見兵將的長矛刺了上去急忙何止,若是再晚上片刻,縱使陣中的那些五斗米道核心成員武功再高,也都要被刺成了糖葫蘆了。
閻一草見守寅道長投鼠忌器,不敢傷了孫泰,倒放開了手腳,大喝一聲:“護住師君,隨我殺出去。”
陣中的五斗米道核心成員當然也知道此時只能拼死一搏,否則不用等守寅道長下手,等朝廷大軍殺過來的話,衆人只能有死無活。
那些士兵因爲守寅道長下令,不許傷了孫泰,反而縛手縛腳,長矛也不敢輕易刺出,如此謹慎倒是讓陣中五斗米道這些核心成員大展拳腳,閻一草更是徒手殺了數人,然後又奪過一杆長槍,混亂中竟然以一當百。
外圍的五斗米道兵士一見局勢混亂,連忙衝進來救援,守寅道長手下只有千人之衆,自然抵擋不住,轉眼間就被衝散,閻一草護住師君孫泰就往外衝。
“師君,朝廷大軍有數十萬人已經攻下了山陰北門,如今該怎麼辦?”
此時情勢緊急,孫泰當然知道須即刻整頓城五斗米道人馬,或戰或逃,也都容不得片刻耽擱,否則如果朝廷大軍殺來,衆人絕無生理,因爲他也無心理會守寅道長和他的那些人馬,一邊衝出去一邊高聲傳令道:“教內祭酒立刻分散開整頓城中兵馬,速去城東雷門之前集結,具體如何,等到城東再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