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斗米道也並非第一次吃人,以前他們就曾將士族捉住砍成肉泥來做肉糜,其實在歷史上的亂世中吃人的例子不勝枚舉,只不過史書常常對這些史實頗爲忌諱,秘而不宣。
五斗米道的信衆以前盡是流民,什麼苦沒有吃過?後來加入了五斗米道,大多數時間又是隱居深山,他們的聖地張弛和三桐倒也去過,外圍盡是村莊模樣,尋常的五斗米道衆也是自種糧食以供食用。肉,對於這些信衆來說,那是很奢侈的事情。
況且他們對士族官吏恨入骨髓,這些士族高高在上,吃的又何嘗不是天下百姓的血肉?所以他們吃這些士族的血肉也感覺理所應當。
(水滸傳中那些好漢,書上提起過,吃過人肉的好漢就有好幾位,其實這種事情在歷史上,應該不是虛談。)
不過這一次,卻是他們第一次吃百姓。
那名祭酒雖然有些無奈,不過大祭酒閻一草發怒,結果可不是好玩的,也只好組織了一些教內親信,手持刀槍,前往村中抓人。
歷來以宗教爲基礎的邪教,不外乎就是用一整套完善的邪教理論來矇蔽人心,而所謂的教內親信,也就是沉迷最深之人。這些人一心只想着建大同之世,只要建成了大同之世,天下老有所依,幼有所養,這纔是天下的幸事。
而現在爲了這個宏偉目標,犧牲一些愚昧之人來保存“大同之世”的這個火種,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村子不大,亂世之時人口凋零,一個村子又能有多少人?不過百戶人家而已,人口總數也絕不過三四百人。
這些人當然不會都用來吃掉,人生一世,吃喝二字而已,有東西可吃的時候大多數人還是會懂得挑食的,因此這些進村抓人的五斗米道教衆,也都是盡挑年輕女子來抓。
盡挑年輕的女人來抓,倒不是因爲有別的想法。人當亂世,所求不過飽腹,都說保暖之後才思淫慾,這句話一點不錯,現在這些人已經腹中飢餓難耐,當真沒有其他齷齪想法,他們想的也是簡單,年輕的女人細皮嫩肉的,想必好吃些。
而對於男子和老女人,大多數都是直接就被殺死,原因也很簡單,這種事情,不宜爲人所知。
不過短短盞茶功夫,整個村子屍橫遍野,悲聲慟天,一幅場景宛若人間煉獄,慘不忍睹。
死人當然發不出來悲聲,發出悲聲的,是那些被抓的年輕女子,好像豬羊一樣,被緊縛了手腳,被這些五斗米道的信衆抗在肩上,就擒回了大軍所在之處。
這個時候五斗米道已經在山脊上紮營休息。三桐一生見過奇怪的事也沒有今天多,現在見大軍又在高山上紮營,更是好奇地問他身邊的那個女人:“前面有村莊爲什麼不去紮營?就算不去村中,爲什麼不找一處避風的所在,反而讓衆人在風大的山脊上休息?”
此時雖然已是晚春,況且東南吳越之地氣候宜人,倒是並不寒冷,一是因爲山脊之,二是因爲此地距海並不遙遠的緣故,所以風是不小,吹了衣衫飄蕩,獵獵有聲。
那女人一笑說道:“道極北塞外之地有一種鹿,大哥你知不知道它常在何處休息?”
這個三桐哪裡知道,搖了搖頭。
“大哥當然不知,大哥你又不是北地之人,我說的只不過是極北之地的獵人都知道罷了。”那女人自顧自的一笑,黯然神傷,然後又解釋說道:“在極北之地,山中有很多野獸,這些野獸弱肉強食,有獠牙有利爪的那些猛獸雄霸山林,然而這些猛獸卻未必活的最久。”
“有獠牙利爪的猛獸活不久,那又是什麼才能才活得最久?總不會是兔子吧?”三桐好奇的問道。
那女人見三桐有趣,剛纔黯然的表情也換成了莞爾一笑:“當然是鹿了,大哥難道沒聽傳說中說過鹿能長壽,千年的叫做蒼鹿,二千年的叫做玄鹿麼。”
魏晉時期神仙之說盛行,這樣一些說法蒼槐倒是有過聽聞,點了點頭,那那女人又說:“鹿又無獠牙,又無利爪,卻爲何能得長壽?”
這個問題倒把三桐難住了,想了半天,還是搖了搖頭:“好妹子,你就直接告訴我吧。”
那女人這才解釋說:“有一句話叫做鹿伏鶴行,意思就是說像鹿一樣潛伏,像鶴一般行走,用來形容小心警惕。這鹿便是如此,尋常動物若要休息,盡是找避風之地,而鹿卻不同,總是伏臥在高山山脊之上,山脊之上風大,尤其是極北之地,山脊上風寒刺骨,不過鹿卻從來都在此處伏臥,因爲在山脊之上視野開闊,四周但凡有危險靠近它都能及時發現,可若是在山中避風之處休息,察覺之時,虎狼之輩已經到了近前,再跑就已經來不及了。”
原來如此,果然是這個道理,三桐越想越覺得有理:“沒想到妹子你還有這等的學識,和我那張兄弟一樣,什麼事情都明白其中道理。”
“你的張兄弟又是何人?”那女人奇怪的問。
三桐這才發覺自己一不小心說漏了嘴,嘿嘿一笑:“也不是旁人,就是我的一個兄弟,別人認識他的人,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敬佩他的學識,我也是敬佩的不得了,我這一生最敬佩的人,就是他了。”
那女人本來以爲三桐是教中之人,那想來他口中的張兄弟,也定然是教中的人了:“沒想到我天師道里也有這樣有學識的人,那有機會大哥你可要帶他來與我認識。”
三桐搔了搔腦袋,表情頗爲尷尬:“認識倒是不妨,不過那和合的教事,你可莫要找他去做。”
三桐說的當然是那天祭祀中男女和合的事情,那女人見三桐吃醋,忍不住大笑:“好罷好罷,以後若有這男女和合的教事,我都找你來做,可好?”
三桐一聽喜上眉梢,剛想繼續說,卻看前面已經有人支起了好大的一口鍋。三桐心中奇怪,從山陰出來之時也沒見這些人哪裡能帶糧食,現在支起這麼大的一口鍋是用來煮什麼?
再左右眺目觀望,才發現原來並非是這一口,這些五斗米道的信衆紛紛從裝器物的那輛馬車上搬下來了好多,一共差不多有十來口這樣的大鍋,不過片刻,就都支了起來。
“是要開飯了麼?”三桐又好奇的問道。
“看樣子,恐怕是又要吃肉了。”那女人卻嘆了一口氣。
又要吃肉?難道五斗米道還常能吃得到肉?這樣的生活也不錯嘛,三桐心中嘀咕,有肉吃怎麼還嘆氣?他只聽說過不愛吃糠咽菜的,卻從來沒有聽說過不願喝酒吃肉的:“有肉吃還不好,你爲什麼還嘆氣,難道你不愛吃肉?”
三桐覺得自己的思維很有邏輯,不過那女人還是驚訝的問三桐:“難道大哥喜歡吃肉?”
廢話,肉誰不喜歡吃,我喜歡吃肉也無不對,可她爲什麼這般驚訝?三桐搔了搔腦袋,納悶的想了半天,還是沒想明白其中緣由,只是點了點頭:“是啊,我喜歡吃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