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地方行政編制,最高一級叫路,如河北西路、河北東路等等,下面一級又按照地位和職能細分爲:府、州、軍、監四大類。
府是指傳統的地方政治經濟中心,比如開封府、京兆府、太原府、河南府、應天府等等。
而州和軍主要是按照戰略地位的重要性來區分,所謂‘地要不險爲州,當津會者爲軍’,也就是說戰略位置不重要,設爲州,戰略位置重要則稱爲軍,朝廷會一般會在這裡駐軍。
軍大多設在邊疆和經常爆發民衆造反的地區,無論面積上和地位上都要稍遜於州,主官也同樣稱爲知州,在北方邊疆有大大小小數十個軍,象順德軍、懷德軍、懷化軍、保安軍、保德軍等等。
第四類監,則主要指礦區,比如桂陽監,那裡是大宋著名的銀礦區。
但李延慶要去的保靜軍卻不是一個地名,而是一支軍隊的編制名,軍衙位於延安府,大宋王朝在吸取唐亡的教訓和經歷五代十國的軍閥混戰後,痛定思痛,嚴防割據軍閥出現。 Wшw★ тt kān★ CO
節度使在唐朝和五代是割據軍閥的代稱,但宋朝的所謂節度使只是一個虛名,設有節度使官衙,但下面沒有一兵一卒,節度使本身也只是一個虛官,又叫做養老官,宋太祖趙匡胤杯酒釋兵權後,一衆軍頭都被封爲節度使,享受高薪厚祿,卻無權無事。
所以李延慶被任命爲節度使支使,在很多人看來就是去一個閒置衙門當閒官,名義上是八品官,可實際下面沒有任何事情可做,整天就在軍衙內抓蚊子,宋朝的節度支使都差不多,很少有進士願意去出任這個職務,更不用說探花,所以當李延慶出任保靜軍節度支使的消息傳開後,跟多人都是報以同情或者幸災樂禍的態度。
但真正瞭解官場的人卻不會輕易下結論,他們會更加深看一步,他們會看擔任節度使的高官究竟是何人?
究竟是一個賦閒的皇族外戚,還是一個真正有實權的高官,這纔是評判一個職務是否有權的依據。
樑師成要想把李延慶培養成他的一個秘密武器,當然不會讓李延慶去軍衙裡抓蚊子,他之所以選擇保靜軍節度使,是因爲出任節度使的高官正是西北軍主帥种師道。
种師道真正的實權官是侍衛親軍馬軍副都指揮使,這是他統帥河東、陝西七路西北軍的基礎,而保靜軍節度使不過是虛職,代表他目前的官銜。
李延慶名義上出任保靜軍節度支使,但他實際上是擔任西北軍中的機要文官,這才樑師道把他安排爲保靜軍節度支使的真正用意。
這天下午,李延慶抵達了太原府陽曲縣,陽曲縣便是今天的太原,在唐朝它是李氏的龍興之地,被封爲北都,就算到了宋朝,它的地位依舊十分重要,是河東路的首府所在地,同時也是鍾師道的軍衙所在地。
李延慶騎馬剛到城門前,幾名士兵便攔住了他,“是哪裡來人,爲何攜帶兵器?”
由於西北軍開始北伐戰備,各方面都開始趨緊,尤其各個關卡對奸細的盤查尤其嚴格,李延慶攜帶弓劍便引起了守城士兵的注意。
李延慶抱拳道:“我是今科進士,特來太原任職!”
“你請稍候!”
士兵不敢怠慢,連忙跑了回去,片刻,出來一個都頭,上前打量李延慶一下問道:“既是任職的進士,可有吏部文牒?”
李延慶取出文牒遞給他,都頭看了看,肅然起敬道:“原來是李探花,失敬了,不過李探花出任保靜軍支使應該去延安府,爲何來太原?如果只是路過,就當我沒有問。”
“我是來找種帥,他在太原城嗎?”
“這個不太清楚,在下官微職卑,不知道種帥的情況,不過確實好一陣子沒見到他了。”
就在這時,後面傳來一陣馬蹄聲,只見一隊百餘人的騎兵從官道上過來,都頭眼睛一亮,連忙笑道:“真是巧了,說曹操曹操就到,那不是種帥來了嗎?”
李延慶只見騎兵中有一名頭戴金盔的老將,他頭頂一杆旗幟獵獵飛舞,上書一個斗大的種字,這名老將正是西北軍主帥种師道。
只片刻,先頭騎兵經過李延慶身邊,忽然一名年輕俊秀的小將大喊道:“延慶,是你嗎?”
這聲音.....李延慶頓時認出了這員小將,竟然是楊再興,李延慶大喜,“三郎,你怎麼在這裡?”
兩人在馬上親熱一擊掌,楊再興道:“我是種帥的親衛都頭,當然應該在這裡,倒是你.....怎麼來太原了?”
這時,旁邊傳來种師道笑呵呵的聲音,“我就在擔心李探花別真跑到延安府去了,果然沒有令我失望,兩年未見,李探花別來無恙乎?”
李延慶向他抱拳行一禮,“節度使在太原,下官當然來太原報到,保靜軍節度支使李延慶參見種帥!”
“不必多禮,我們先進城再說!”
種帥道異常高興,他麾下武將有餘,而文官奇缺,大宋重文輕武,象進士這樣的高層次人才一般也不會來軍中任職,所以當种師道得到吏部快報,探花李延慶被任命爲保靜軍節度支使,他頓時喜出望外,弓馬大賽第一名,科舉探花,這樣文武雙全的奇才居然成爲自己的麾下,簡直讓他做夢都想不到。
他當然不會讓李延慶去保靜軍空衙賦閒,爲此他還特地派一名手下去延安府蹲點,一旦李延慶去了延安府報到,就立刻把他帶到太原城來。
李延慶跟隨种師道進了城,一股熱鬧繁華的氣息撲面而來,陽曲縣畢竟是河東路首府,雖然不能和汴京相比,但依舊是一個異常熱鬧繁華的大都市,早在隋唐時代,它聞名天下的雄城之一了。
經歷了上百年的繁華髮展,這裡早已成爲近百萬人口的大城,人口密集,商業發達,一眼望去,店鋪密集,瓦肆勾欄內到處是各色各樣的店鋪。
“李探花,感覺太原如何?”种師道笑問道。
“啓稟大帥,感謝很繁華!”
李延慶又連忙欠身道:“種帥還是叫我延慶吧!探花已經過去了。”
“好!就叫延慶,這次應該是你自己選擇來保靜軍吧!”
李延慶沉吟一下道:“來西北軍任職是我的本意,不過我託了一點關係,才最終能如願以償。”
“來軍隊還用得着託關係麼?”
种師道苦笑一聲,自嘲地笑道:“一般都是託關係不要讓自己分到軍隊吧!”
“這個真的難說,如果我不託關係,恐怕就會到州學教書去了。”
种師道連連搖頭,“讓你去教書,那真是埋沒人才了。”
兩人邊說邊走,不多時便來到了都指揮使軍衙,种師道對楊再興道:“你先去安排延慶住下,就按上次我說的,現在就去!”
“小將遵令!”
种師道又對李延慶笑道:“一路辛苦了,今天先休息一天,明天我們再具體談職務安排,跟楊都頭去吧!他會把一切都安排好。”
“多謝種帥厚愛!”
“去吧!”
李延慶這纔跟隨楊再興向軍衙北面走去。
楊再興大步流星走着,一邊走一邊道:“大帥接到吏部的文牒便立刻讓後勤官爲你安排好了食宿,看得出大帥很看重你啊!”
“安排食宿就是重視?”
李延慶笑道:“我千里迢迢來西北軍報到可不是爲了食宿待遇。”
“不會讓你失望的!”
楊再興停住腳步,回頭肅然對李延慶道:“弓馬大賽後,大帥就寫信給童貫要你,但童貫卻沒有理睬,氣得大帥大罵童貫私心誤才,你不知道大帥接到吏部文牒時,歡喜得跳起來,連連說老天開眼,我們都在旁邊親眼目睹。”
“說說你自己吧!”李延慶笑着岔開話題,“你怎麼當上了親衛都頭?”
楊再興吞吞吐吐道:“和我是楊家子弟有點關係,大帥很敬重楊家將,他封我爲親衛副部頭,去年秋天升爲都頭,其實我應該不叫都頭,我率領三百騎兵,其實應該叫軍使纔對。”
都頭相當於步兵連長,而軍使則是騎兵連長,爲這件事,楊再興一直耿耿於懷。
這時,李延慶忽然想起一事,連忙問道:“你見到王貴和牛皋了嗎?他們也來太原了。”
楊再興點點頭,“見到了,不過他們現在不在太原,在晉寧軍一帶參與修築工事去了。”
“去修工事?阿貴不是說他家有人情嗎?”
“在西北軍,從不來看人情!”
楊再興嚴肅地說道:“他們兩人是武學出來實踐,按照慣例,先任一年的押官,明年升爲隊頭,如果能考上武舉,則再升一級爲都頭,讓他們任押官,也主要是讓他們接觸底層士兵,對他們將來發展很有好處,至於修工事,這是他們應該做的事情。”
李延慶只是笑了笑,卻沒有說破,若沒有人情,他楊再興怎麼可能當親衛都頭?應該是王貴認識的人根本就沒有幫忙。
兩人很快來到軍舍,這是一片佔地數百畝的建築羣,是軍官宿舍,宋朝軍隊是職業軍隊,允許攜帶家屬,所以每個重要的軍隊駐城都有大量的軍隊宿舍,西北軍的宿舍條件較好,最差的隊頭軍舍也是單人一間屋,主要是住家屬,軍官本人則住在大營內。
一羣羣孩子從他們面前嘻嘻哈哈奔過,不遠處,兩個女人叉着腰在門口大聲爭吵,到處晾滿了各種衣物被子,空氣中瀰漫着一股隔夜飯菜的濃厚味道。
走到最裡面,四周稍微安靜了一點,“這裡是高級將領的軍舍區,環境不錯了。”
楊再興推開一扇院門,帶李延慶走進了一間獨院,他嚴肅的表情中終於透出一絲笑容,“怎麼樣,這是大帥特地給你安排的,三間屋的獨院,有水井,各種物品齊全,你以後就住在這裡了。”
李延慶卻搖了搖頭,“我不喜歡這裡,這一帶的家屬氣味令我厭惡。”
楊再興愕然,半晌道:“那你想要住在哪裡?”
“帳篷!”李延慶淡淡笑道:“我更喜歡土地上青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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