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擷芳殿內,又到一天黃昏時。
朱厚照悶悶不樂,他已知曉西北戰事的所有事情,包括宣府鎮城淪陷以及沈溪被困土木堡,他都瞭解得一清二楚。
他本希望沈溪能在西北有所建樹,爲他爭得臉面,也讓他在京城享受戰勝韃靼人的喜悅。
但可惜西北局勢瞬息萬變,如今沈溪被困在曾帶給大明巨大恥辱的土木堡,滿朝上下都認爲,沈溪已沒任何機會扭轉乾坤,甚至能活着回來都成爲一種奢望,這讓朱厚照感覺極度鬱悶。
“沈先生文韜武略,可以說是一代人傑,以後本宮若當了皇帝,他能輔佐我,成就千秋偉業。最主要的是,他能幫助我攻取草原,獲得不世功業,現在他在土木堡遇險,本宮該怎麼幫他?是否要去跟父皇說,讓父皇調遣兵馬,前去援救?”
朱厚照擔心不已,他不再去想什麼吃喝玩樂的事情,上完課回到寢宮中,便專心研究沙盤,試着用自己的方法爲沈溪出謀獻策。
想法很美好,想付諸實施卻很困難!
朱厚照本身就不太懂軍事,沈溪教給他的《六韜》他甚至都沒背全,這會兒讓他將各大兵法書中的內容化作實際運用,更是難上加難。
沈溪在“兵棋推演”指導書中給他出的“題目”,一道比一道難,而且戰場上的事情,始終不能用一個沙盤就能代替,天時地利人和佔據的因素太多,戰場上一個微小的變化,都可能會影響到最後的結果。
但朱厚照不死心,他覺得自己做的一定不會比沈溪差……目前他做的題目,是一座城塞駐兵六百,被三千兵馬圍困,要想辦法解困。前提是沒有援軍,也沒有先進的火器,只能靠謀略克敵制勝。
朱厚照潛心研究沙盤,每天嘀咕最多的一句話便是:“戰場上爲何這麼多事?”
張苑和小擰子等近侍,想在旁邊給朱厚照出謀獻策,但每次都會被他趕走,朱厚照不允許身邊的太監壞了他的“大事”。
功夫不負有心人,過了三天,朱厚照終於想出一條可以守住城塞的策略,算是圓滿完成沈溪出的題目,他已迫不及待想要將自己總結下來的經驗記錄下來,找人送給沈溪,讓沈溪按照他的策略來扭轉敗局。
“父皇不給沈先生派兵,沒關係,反正沈先生手裡有五萬兵馬,這已經夠了,韃靼人最多也就十萬左右兵馬,一倍左右攻城,就算土木堡年久失修,大概擁有一定防禦能力,沈先生只要守住城牆,就一定能獲勝!”
朱厚照言之鑿鑿,就好似他已經預料到戰局的所有變化。
沈溪出的題目,是攻城和守城戰,最後的答案,是城內守軍一直堅守城塞,等敵方不斷攻擊,在不斷損耗中,最後令敵方不足以發動一次完整的攻城戰,從而獲勝。
這題目看起來複雜,但其實想明白了卻很簡單,沈溪給朱厚照傳達一個理念,在遇到敵強我弱的守城戰時,不用去想什麼繞道敵後,或者是出兵迎擊這些事情,也不用想突圍。敵方攻城,那就一心死守待援,如果不能在防守上多動腦筋,多殺傷對手,那戰事等於失敗。
防守看起來很簡單,但其實存在許多變數,沈溪在書中傳授不少防守方面的知識,包括側重防守、集中優勢兵力、防夜襲、伺機反擊等等,朱厚照也從這種虛擬的戰事中,體會到一個指揮官的不容易。
朱厚照“出色”地完成防守任務,隨即他又犯難了。
完成沈溪的“練習題”容易,但要將之前推演中發生的事情都總結歸納列到紙面上,那就是非常考腦筋的事情。
朱厚照的邏輯思維能力停留在一個少年的狀態,即便沈溪曾給他做過這方面的指導,仍舊不能令他有質的飛躍,在整理文字的能力上有所欠缺。
“真是麻煩啊!”
朱厚照自己動筆寫了幾次,發現都沒法把自己在沙盤上演示的東西如實表達出來,有些心急地說道:“如果這會兒沈先生在就好了……或者別的先生也可以,讓他們幫我記錄在冊,再將書信傳遞給土木堡的沈先生……就這麼辦!”
朱厚照打定主意,要找人來幫他寫書信。
“靳先生是最合適不過的人選,但問題是明天不是他上課,來的是樑學士,平日裡樑學士總板着張臉,他會幫我嗎?如果不幫我,還將這件事告訴父皇,那我可能又要倒黴了。麻煩,真是麻煩!”
朱厚照迫切想將自己所想到的東西整理出來交給沈溪,但他又沒有文字表述能力。
張苑在旁邊聽了許久,自告奮勇:“太子殿下,不知……奴婢是否可以一試?”
“你?你會寫字嗎?”朱厚照皺眉問道。
張苑笑着說道:“太子殿下忘了,當初您要看的那些說本,還是奴婢先看熟了之後,講給您聽的呢!”
朱厚照頓時眉開眼笑:“你這麼一說,本宮還真想起來了,對,有這麼回事,你是認字,就不知道……你這點兒學問,是否能聽得懂本宮說的是什麼。本宮都不能自行整理記錄,你就可以?”
張苑不敢在太子面前逞能,趕緊陪笑:“殿下,不是有句話說,衆人拾柴火焰高嗎?奴婢或許才疏學淺,但卻能對太子所有參考,太子不妨將自己要書寫的東西,先給奴婢說說,看看奴婢是否能領會您的意思!”
張苑很想在朱厚照面前表現一番,讓太子看到自己行事的手段和能力,爲他將來能被太子器重,甚至進司禮監做準備。
朱厚照想了想,幽幽嘆了口氣,道:“既然你想試,那就試試吧,本宮可不確定能給你講得明白!”
等朱厚照真的將他領悟的一些東西講解出來,才發現事情其實沒那麼困難,張苑雖然沒有什麼大才能,但卻有小聰明,在記錄和記賬上是把好手,朱厚照跟張苑忙活半天,終於將他推演的戰術詳細記錄了下來。
但很快又遇到一個棘手的問題,朱厚照不知道該怎麼把書信送去給沈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