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徵調沈溪帶兵往西南與交趾作戰的軍令,到冬月十二才傳到臨桂。
對於軍中將士來說,可謂喜從天降。
在別的軍隊中,從軍官到士兵都怕打仗,一到開戰便逃兵一籮筐,而在沈溪軍中,將士爭着上陣殺敵。
誰都知道,跟着沈溪總打勝仗,輕輕鬆鬆軍功便到手,豐厚的犒賞更是可以讓家裡寬裕好幾年。
當兵的可不傻,跟沈溪打仗安全係數非常高,這種即可建功立業生命又有保障的大好機會幾代人都碰不上一遭,此番錯過,要再等一百年而不得……此時不搶着上,以後就沒機會了。
當沈溪在中軍大帳公佈消息時,將領們歡呼雀躍,反應極爲熱烈,就差回去找人放鞭炮慶祝了。
在臨桂周邊駐軍日久,沈溪練兵的方式又讓將士們感覺枯燥乏味,現在終於有機會到真正的戰場檢驗旬月來的訓練“成果”,三軍上下自然喜不自勝。
沈溪自己卻不怎麼看好麾下這路人馬,這是他帶兵以來,最爲驕縱的一支部隊,士兵們沒經歷過任何一場艱苦的戰事,卻自負地認定所向披靡,一旦在戰場上遭遇難啃的硬骨頭,估摸軍心會在瞬間渙散,甚至可能潰不成軍。
這些自以爲資歷深厚的老兵,在沈溪看來只是一羣沒經歷過嚴酷戰事考驗的新兵蛋子。
沈溪定下的出發日期是冬月十四,按照要求,擔任前鋒的湖廣兵馬會提前一天也就是明天出發,爲中軍打前站……這也是蘇敬楊爲彌補之前在寶慶府未得戰功,主動請纓,經沈溪特別批准成行。
至於王禾、風昭原和馬九等人,將會領兵跟隨沈溪的中軍一道行動。
升帳議事結束,蘇敬楊和王禾二人留了下來,臉上都帶着欣慰的笑容,不斷跟沈溪探討領兵南下跟交趾兵馬作戰的細節。
蘇敬楊道:“大人,末將明日出發,不知您有何交待?末將在此聆聽您的教誨!”
沈溪打量蘇敬楊:“蘇將軍又非首次領兵,細節問題怕是不用本官點醒吧?”
蘇敬楊有些慚愧:“大人,您南征北戰,所向披靡,天下誰人不稱頌?末將雖頂着都指揮使的名頭,其實在臨陣指揮上……沒您那麼經驗老到,自然需要向您請教!不知交趾兵馬現在何處,末將知曉後也好有所防備!”
王禾同樣瞪大眼睛,期待地看向沈溪。
王禾和蘇敬楊都非廣西本地人,以前聽說過交趾、安南等諸如此類的稱呼,但並未真正見識過。他們對大明的地理不是很瞭解,對於南荒十萬大山外的情況,知曉有限,所以纔會特意求教沈溪這個懂行的主帥。
沈溪搖了搖頭:“交趾兵馬一日換一個地方劫掠,我們距離敵人數百里之遙,消息傳遞又不暢,前線情況往往需要十幾日才能傳遞過來,本官如何能告之你們如今交趾兵馬的具體位置?”
沈溪一席話,讓王禾和蘇敬楊羞慚得低下頭。
想想也是,即便沈溪能夠知道十多天前交趾兵馬動向,但如今時間已經過去那麼久,再加上等兵馬南下後又是十多天,前後加起來近一個月,交趾兵馬估計早就走得無影無蹤了。
很多事其實不用開口詢問,仔細想一想便能知道答案。
沈溪道:“這裡有兩份軍事地圖,是廣西官道和主要府、縣地勢地形圖,看不明白的,回去跟你們的謀士好好商議一番,領兵南下時若遇到麻煩,可以請當地嚮導帶路,參照此地圖來完成行軍部屬。”
“你二人行軍路線,每日需達成的目標,都在圖上有標明,記得每日行軍要求,注意彼此間的距離……如果中途有需要調整的地方,以本官手令爲準,不得擅自變更計劃……”
王禾跟着沈溪走,對於行軍路線不是很擔心,反正沈溪每天走多遠他走多遠,而蘇敬楊拿到軍事地圖後,卻如獲至寶,攤開地圖一看就不眨眼。
這幾個月來,蘇敬楊跟在沈溪身邊學了不少本事,看地圖一點兒都不費力,只要手下謀士稍微點撥一下,他便能完全領會沈溪的戰略意圖。
蘇敬楊看過地圖後心裡有了數,問道:“大人在地圖上用硃砂筆標註的幾處,是否爲南蠻兵馬主要活動地區?”
沈溪點頭:“對!這幾處是需要重點防備的區域,此番行軍,三軍從臨桂城東江驛出發,到太平府左江驛止,以本官之前所查,交趾兵馬曾在南寧府城宣化周邊出現,不出意外的話,到了南寧府便會與南蠻兵馬遭遇。”
“至於剩下的路怎麼走,主要視交趾兵馬的活動蹤跡而定,本官屆時會作調整……從臨桂到南寧府這段路,基本上不會改變,你們按照路線走便可!”
這話,沈溪更多地是對蘇敬楊交待。
按照計劃,前鋒兵馬距離中軍大概有五十里到一百里路程,也就是一兩天行程。沈溪讓蘇敬楊領兵在前,目的是擾亂交趾兵馬斥候的視聽……以這時代消息的封閉程度,斥候調查到大明官軍的動向,很難在同一處等候一兩天,必然是刺探到什麼情況立即返程將消息上報。
沈溪分兵而行,如此一來交趾兵馬就會對大明官軍的規模以及南下動向產生誤解,進而做出錯誤的兵馬調動。知己不知彼一向是戰場大忌,沈溪加大斥候偵查力度,自然要在某些方面麻痹對手。
蘇敬楊得到行軍路線圖,興奮地說:“大人請放心,末將一定不辱使命,將交趾統兵將帥的腦袋獻到大人面前!”
沈溪道:“你給本官腦袋有何用?還是先保證自己的腦袋別丟,同時儘量減少麾下兵馬損失。他們跟着你是去建功立業的,而不是白白丟掉性命。至於什麼交趾將帥的頭顱,本官不是很在意,你們能取得勝利,令南蠻撤出大明疆土,差事便算完成,本官會向朝廷爲你們請功!”
這次不單蘇敬楊,王禾也恭恭敬敬向沈溪行禮,二人臉上都帶着一抹狂熱,對於接下來的戰事充滿期待。
……
……
冬月十三。
午時剛過,沈溪出營送蘇敬楊部兵馬南下。
蘇敬楊跟沈溪走的路線基本一致,只是蘇敬楊負責在前開路,除了應付交趾兵馬斥候和先頭部隊外,還要負責逢山開路遇水搭橋,很多都是苦差事,但就算辛苦,蘇敬楊依然努力爭取,因爲這涉及到日後的軍功分配。
作爲一省都指揮使,堂堂正二品大員,能跟沈溪出來,自然不是爲了小功勞,最好是一戰下來累積的戰功就足以封爵,再不濟能夠獲得調西北與北方外夷作戰、世代永昌的封侯機會。
蘇敬楊所率兵馬,除了兩千精銳外,還有大約一千五百名輜重兵和五百名護送糧草物資的民夫,這些民夫必要時也可以拿起刀槍作戰。
夜幕降臨,等士兵們篝火旁敘話的日常思想教育課結束,營地裡很快恢復了寧靜。
臨到半夜沈溪仍未入眠,過了子時,雲柳風塵僕僕從外歸來,她不僅帶回之前一直在南方調查情報的熙兒,還查明許多沈溪之前難以獲悉的情況。
“大人,交趾出兵犯境的將領,乃其相國莫築安,爲交趾皇帝欽命委派,號稱領兵十萬,犯我邊陲,殺我百姓,一路劫掠牲畜人口……”
雲柳彙報得很仔細,除了交趾領兵將領以及寇邊各部兵馬的情況,還有她和熙兒調查到的關於交趾境內的一些消息,包括改國文臣、武將、勳貴以其內在的矛盾衝突,再加上腦子裡的前世記憶,大戰來臨前沈溪終於對交趾有了一個較爲全面的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