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寅經歷幾個月的官場磨練後,明顯跟以前有所不同。
沈溪突然覺得,現在的唐寅已算得上是個合格的官員,只要繼續激發唐寅的潛力,或許真會成爲一個治世能臣,以名臣的身份名留青史。
“不過這未免有點太過理想化了……唐伯虎能在官場上走得遠一些,最後能以部堂致仕就算不錯了!”
沈溪送走唐寅後,不由搖搖頭,多少有些感慨,想到一個歷史上有名的狂放不羈的大才子,被自己調教成循規蹈矩的官員,他也不知這算是成全了唐寅,還是耽誤了這位大才子傳奇跌宕的人生。
不管怎樣,唐寅已走到今天這地步,沈溪不可能選擇收手,他計劃將唐寅進一步栽培起來,在官場步步高昇。
“既然當了官,就讓你當到底,弘治朝時吏治清明,能人輩出,的確沒有你發揮的舞臺,但現在可是喜歡胡鬧的正德皇帝當朝,以你的性格,官做到一定程度,最欣賞你的人不是我,而是皇帝本人,到時候你真正的機遇就來臨了。”
……
……
唐寅沒有留在沈家吃宴,而是從沈府後門出去,抓緊時間回家安頓老婆孩子。
沒到自家家門口,有人從對面匆忙迎過來,似乎是衝着自己來的,唐寅見狀愣了一下,立即往旁邊躲藏。
“老爺放心,沒人敢對您怎樣……”唐寅現在也有了家僕,關鍵時候,兩名配刀的健僕擋在前面,讓唐寅先跑。
唐寅正色道:“本人行得正坐得端,有何需要懼怕之處?這裡可是天子腳下,首善之地,光天化日之下莫非還有人敢行兇不成?”
就在唐寅挺着身子準備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時,只見對面的人突然停下來,一個讓唐寅覺得有幾分眼熟的人使勁衝着他招手,臉上帶着一種驚喜和激動的神色。
唐寅仔細辨認了一下,終於確定眼前這位就是當年跟他一起參加己未年會試,跟他一樣倒黴,受鬻題案牽累的徐經。
“伯虎?!可算見到你了!”徐經很激動,見唐寅衝着自己點頭,上來便一個用力的擁抱,就算親兄弟幾年不見也不至於激動到如此地步。
唐寅見到徐經有些發愁。
因爲他在當知縣時徐經來過信,徐經聽說他居然爲官一方,以爲朝廷對當年不允許他們考科舉的懲罰已解除,所以想問問唐寅是怎麼回事……顯然在恢復科舉這件事上,徐經比唐寅更上心。
徐經家大業大,平生不需要爲吃喝拉撒的事發愁,一心走科舉入仕途證明自己,在弘治十二年會試後,他曾試着走關係,消除案子的影響,他可以繼續有機會參加會試以求取進士出身。
“徐兄,別來無恙?”
唐寅的臉色多少有些尷尬,甚至有點不太想面對徐經。
唐寅收到徐經的信後,根本就沒想過回信,因爲唐寅知道自己能當官不是因爲被朝廷赦免,而是巴結上了沈溪,又在對韃靼之戰中立下功勞,再加上朝廷只是阻斷他繼續考進士的資格卻沒說不允許他當官,有沈溪這個大靠山安排,他輕而易舉便打破魔咒,入朝當上知縣。
但因自己的模式難以被“複製”,唐寅不知該如何回答徐經,也可說在唐寅心目中,已把自己跟徐經劃清界線,便沒打算回信。
卻未料自己剛回到京城第一天,就遇到故友,他不知徐經是一路北上跟來,還是說一直在京城這邊等他。
徐經道:“伯虎,咱別在這裡杵着,走走,找個酒肆喝上幾杯,這一別多年有很多事要跟你說,咱把酒言歡,一敘別情。”
……
……
唐寅對徐經不太待見。
原因很多,一是覺得當年鬻題案全因徐經給程敏政家僕送金子所致,無論這件事是否爲真,徐經骨頭不硬,被錦衣衛打了一頓便招供,枉費他當年死咬着不承認。
二來就是他回到故鄉後,窮困潦倒時徐經沒有出手援助,現在看到他風光當上知縣,尤其是巴結上了位高權重的沈溪,又眼巴巴前來敘舊情。
不過礙於面子,唐寅還是跟徐經一起進了酒樓。
徐經毫不吝嗇,點了滿滿一大桌酒菜,嘴上招呼道:“伯虎千萬別嫌棄,聽說你今日剛回京城,旅途勞頓……爲兄特地派人找尋你,獲悉你去拜訪過沈大人,想來已在他府上已吃過酒宴了吧?”
唐寅語氣有些不善:“作爲下官前去拜訪吏部天官,人微言輕,又怎敢在上官府上吃酒?”
徐經臉上帶着訝異之色:“今日沈尚書封國公,另有沈家女嫁入皇宮爲後……沈府應該大派筵宴纔是……伯虎,你作何不留在府上吃過酒再回?”
唐寅道:“在下不過是例行拜訪,哪裡有資格留在沈府吃酒?況且沈尚書公務繁忙,在下又怎能多叨擾?還有就是牽掛家人,畢竟剛從外地回來,亟需安頓,所以早些回府不足爲奇……徐兄,你有事直說便好。”
就算徐經再不通人情,也能感覺到唐寅對他態度上的改變,心裡有些奇怪,暗忖:“都說唐寅這幾年哪怕巴結上沈大人,依然是一副玩世不恭的姿態,爲何現在看起來好像沉穩內斂很多?”
徐經沒着急跟唐寅說事,先倒上酒,硬要跟唐寅喝上三杯,末了才道:“伯虎,爲兄就直說了。其實這幾年爲兄一直在爲當年咱們的案子奔走,一直希望朝廷能早日寬赦你我,早些參加科舉。”
唐寅搖頭:“當年我們少不更事,做錯了事,還連累到程學士,現在過去這麼多年,爲何要執迷不悟呢?”
“這怎就成了執迷不悟?”
徐經有些着急了,漲紅着臉道,“這案子,我們分明是被冤枉的……你我都該清楚,咱提前哪裡得到過考題?如果得到考題的話,何至於連金榜題名都沒有?程學士並非受你我牽累,而是遭到政敵的打擊和陷害,我們也都是受害者。”
唐寅嘆了口氣,道:“事情過去很久,某本不想再提,其實當年若非你我二人在應考時招搖過市,特立獨行,甚至開罪很多人,何至於被人非議?程學士若不見你我,便不會有如此境遇,到底還是咱們害了他。”
徐經深吸一口氣,沒料到唐寅會這般“大徹大悟”,甚至有一種“衆人皆醉我獨醒”的豁達。他本想繼續堅持自己的觀點,但念及現在要巴結唐寅,有些話就不能繼續說了。
“伯虎,這件事已過去,舊事不提。”
徐經道,“你現在入朝爲官,想來跟身兼吏部和兵部尚書的當今帝師沈之厚走得近,這件事如果由他出面幫忙轉圜的話,或可將當年事一筆勾銷。”
說是不提,但還是想求唐寅把十年前的案子給抹去,讓他重新獲得參加科舉考試的機會。
但他顯然忽略了一個問題,唐寅並不想給當年的案子翻案,一旦觸碰,意味着很多人會舊事重提,對他以後的仕途造成阻礙,反而不如現在這般,旁人早就忘了當年案子,他有年紀比他小卻早已位極人臣的沈溪提攜,在朝做官可謂前途無量,怎麼可能犯蠢連累提拔他的沈溪?
唐寅道:“徐兄,你看在下如今已入仕,很多情況跟當年大不相同。其實那會兒你我二人堅持不肯就官,實在太過固執,反而不如從下官做起。你我都是舉人,指不定幾年後便可在朝中有所作爲……”
話說到這裡,唐寅基本已表明態度,他不肯出手幫忙,這讓徐經忍不住一陣怨惱,臉色一沉:
“伯虎老弟,你是站着說話不腰疼……你有沈大人欣賞,平步青雲做到知縣的位子,正七品的官就算是兩榜進士也要等幾年缺,而你直接就補了實缺,可我呢?回去後當個縣衙小吏?指不定被人如何欺辱,如何才能跟你一樣做到正七品的位置?”
唐寅搖頭:“早年在下於沈尚書麾下效命,到東南海島上監督造鹽,還有往北方草原跟韃靼人交戰,這些事你怎不提?我也是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因爲唐寅的臉色不太好看,大有拂袖而去的意思,徐經趕緊改變態度:“伯虎老弟,你別生氣,咱有事說事……你有這番人生機遇,跟沈大人提攜關係很大,爲兄這邊……就沒那造化了!”
“要不這樣吧,你從中引薦一下,讓在下也能到沈大人手下做個小吏,就算不當官,鞍前馬後跑腿也成啊。”
本來唐寅對徐經還算客氣,到底當年徐經對他不薄,但因剛剛撕破臉皮,此時就算徐經低聲下氣央求,唐寅也不爲所動。
唐寅畢竟做過一任知縣,不需要保持虛僞的客氣,直接駁回:“沈尚書門第實在太高,連在下都巴結不起,更別說引介他人了……請恕在下無能爲力。”
說着,唐寅站起身便要走。
徐經趕緊起身,攔在唐寅身前,怎麼都不肯讓他離開。
“伯虎老弟,咱有話好好說,彆着急,千萬彆着急。”
徐經一臉苦澀,用近乎哀求的語氣說道,“就算不提這些糟心事,咱也可以談談交情嘛,這麼多年了,你在詩畫上的造詣早就爲世人所傳誦,爲兄想跟你探討探討……”
唐寅搖頭:“沒時間。”說完堅持要走。
這次徐經直接抓着唐寅的雙臂,幾乎要流出眼淚來了:“咱多年老友,就不能坐下說說話?爲兄這裡有一些禮物,送給弟妹和侄子。想當年你我進京趕考,同吃同住,堪稱莫逆,如今你身在官場,怎麼也要庇佑着點兒爲兄啊。”
可無論徐經再怎麼央求,唐寅都無動於衷。
一來他無意翻案,二來在於他不想引薦徐經給沈溪,經歷十年人生起伏的唐寅再不復當年的天真,早學會了腹黑,他知道如果沈溪身邊的幕僚多了對自己沒好處,把徐經介紹給沈溪,等於是憑空給自己找個對手。
這種蠢事他不會做,就連她妻子一直請求將大舅子介紹到沈溪跟前做事,唐寅也在找理由推搪。
二人見面沒什麼結果,又一番推拒後,唐寅終於答應幫徐經去沈溪面前提一下,但其實不過是想早點打發徐經,等出了酒肆門後便把事情給忘了。
……
……
三月二十六,乃朱厚照跟沈亦兒成婚之日。
作爲國舅爺,沈溪沒有出席這次大婚儀式,本身皇室也儘量將事情低調處理,畢竟正德皇帝已迎娶過夏皇后,再迎娶第二個皇后進宮,總有種不倫不類的感覺,甚至此時宮中連給沈亦兒安排的居所都沒修築完成。
沈亦兒進宮,會暫時居住在交泰殿。
自永樂十八年建成,交泰殿就是皇帝跟后妃圓房的地方,不過在弘治帝登基後,很多事跟以前有所不同,皇帝跟皇后過起了夫妻生活,整個皇宮都成爲這對夫妻的後花園,皇后不再拘泥於交泰殿合巹,後宮處處皆是新房。
至於朱厚照登基後更是荒唐,到現在他跟皇后都未洞房,使得交泰殿一直空着。
當天沈明鈞的府宅熱鬧非凡,朝中文武大臣成羣結隊前去慶賀,這些人都是衝着沈溪的面子去的,但到了地方纔發現沈溪這個“正主”未現身。
在這些前去慶賀的大臣心目中,朱厚照這次迎娶的不是沈亦兒,而是沈溪的替身……這婚事完全就是爲了籠絡沈溪而起!
誰都知道沈亦兒不過是個幌子,至於沈亦兒是否有德行根本不爲人關注,畢竟沈亦兒年歲太小,進宮後很可能跟夏皇后一樣只是個擺設,皇帝還是會常年住在宮外,花天酒地。
不過今日沈明鈞府宅正式改換門頭,引來無數人圍觀,從今往後沈明鈞便是大明“國丈”,可說跟夏儒平起平坐,只是現在朱厚照沒給沈明鈞安排爵位和職務,暫時只是個空頭的國丈。
即便如此,沈明鈞還是覺得祖宗八輩都有榮光,整天都樂得合不攏嘴。
沈家一大家子都在京城,適逢沈亦兒大婚,全都來到沈府恭賀,說是沾喜氣,但其實就是來分潤好處的。
周氏當天應對顯得很得體,一點兒都沒有潑婦的姿態,她衣着華貴,滿臉笑容,舉手投足自帶風範,儼然出身大戶的貴婦,甚至沈明鈞不能出面之事,她都可以應對,完全不顧忌自己女流的身份。
到場大臣見過周氏的威儀後,才知道原來這府宅做主的不是“國丈”,而是“國丈夫人”,這位夫人大出風頭,惹來一片矚目。
……
……
朱厚照當天起來得很早,作爲新郎官,他穿戴一新,爲了迎接新皇后進宮,這幾日朱厚照都“修心養性”,已有兩三天沒去過豹房,也沒碰過女人,連平時服用的仙丹都沒有再吃。
當天皇宮迎親隊伍由高鳳和張永負責,張苑作爲司禮監掌印太監卻不敢露面,生怕被沈家人認出來。
這會兒張苑正跟小擰子等人一起,留在乾清宮伺候朱厚照。
當天皇宮內沒有賜宴,也就是說皇后進宮沒有安排大臣前來慶賀,宮廷內會放煙花、鞭炮等慶祝。
張太后也沒出面。
雖然這婚事本是由張太后力主完成。
但或許是張太后覺得給自己兒子同時找倆皇后有失體統,而且母子的關係也不是很好,所以張太后便沒來煩擾,而是在永壽宮等候朱厚照帶着新皇后前去請安,不過那應該是婚後第二天早上的事情了。
“……陛下,現在迎親儀仗已出發半個時辰,估摸着快到沈府了,到了吉時就會把人接進宮來,您不必着急。”
張苑在旁笑呵呵說道,他自己也很高興,這會兒把自己當成沈家一員,感覺顏面有光。
朱厚照卻顯得有些毛躁,在乾清宮正殿來回踱步,甚至連身上披掛的紅綢帶也掉落地上,由小擰子撿起重新跟他披上。
朱厚照道:“朕能不着急嗎?上次婚事,是母后跟那些老傢伙安排的,朕連發表意見的機會都沒有……此番沈家小姐是朕親自選的,她的人品和樣貌都極好……”
皇帝的話,讓張苑和小擰子都不敢苟同,旁人不知,二人對皇帝跟沈小姐的“糾葛”卻很清楚,他們並不覺得沈家小姐品貌雙全,而且新皇后到底只是個小丫頭,說樣貌不錯實在有點牽強。
身子骨都還沒長開,臉都還沒定型呢,能看出什麼模樣?
朱厚照這番感慨卻似乎是發自由衷,他踱步到殿門前,往遠處看了看,有些着急地催促:“人怎還沒來?快去看看是什麼情況!再催促一下禮部那邊,把拜堂的事趕緊操辦好,新皇后馬上就要進宮了。”
“是,陛下,老奴這就去。”
張苑或許是覺得在皇帝跟前晃悠不是什麼好事,朱厚照焦躁的時候很容易遷怒人,他不想在大喜的日子被皇帝責罰,便主動承攬差事,出去催促,其實是去打探消息,以便把最新情況告訴皇帝,他對加快婚事進度可沒什麼好辦法。
……
……
沈溪府宅。
昨日的熱鬧已完全平息,流水席也在晚上子時後取消,不但不招待官員,甚至連街坊四鄰都沒機會前來吃酒席。
當天前來投遞拜帖的人不少,不過沈溪沒興趣接見,當日上午他只見了一個客人,那就是謝恆奴的祖父謝遷。
或許是謝遷想起沈溪馬上要出京,覺得有些事必須要在沈溪離開前說清楚,而皇帝在婚後一兩日很可能會傳見沈溪,所以乾脆趁着皇帝正在宮裡忙活時,主動來見。
此時算得上是沈府最安靜的時刻,因爲旁人都把注意力放在皇宮那邊即將舉行的婚禮上。
“……陛下之前言及,大婚後會召見,商談有關出兵之事。因此,在下離開京城前,大概會跟陛下見上一面。”
沈溪面對謝遷有關他面聖的問題,耐心做出解釋。
謝遷說是來談出兵之事,但對於沈溪軍事方面的能力比較認可,並不覺得自己有更好的建議,反而是皇帝最近一段時間的態度,謝遷更爲關心一些。
謝遷道:“你離開京城,但京畿周邊防務卻不能置之不理,在邊軍內調京師這幾天,已產生多起紛爭……老夫查了一下,下面反饋回來的訊息,多指責邊軍將士桀驁不馴,你領這些人前去平息中原亂事,他們若拿出對付韃靼人那套,怕是大明百姓要遭殃。”
這年頭,官軍看起來紀律嚴明,但其實就跟**差不多,尤其是邊軍將士。
因爲朝廷很多時候無法保證軍中用度,使得軍隊在很多時候需要“以戰養戰”,邊軍在這種情況上更爲突出些,因爲他們可以劫掠草原上的財貨而不需要對大明朝廷和百姓負責,謝遷在西北那段時間,對邊軍情況有所瞭解,不由提醒沈溪,讓他管束好手下這幫人。
沈溪解釋道:“此番出兵,徵調主力始終是京營將士。”
“情況差不到哪兒去。”謝遷冷着臉說了一句。
沈溪搖搖頭:“在下自會約束麾下將士,不讓他們對百姓襲擾,但更多時候更應該保證軍中用度,若是連飯都吃不飽,還要確保不騷擾百姓,實在太過困難。一切都有前提,此番交戰,在下本來的決心就是以安撫百姓爲主,想來謝老應該可以放心。”
謝遷點點頭:“你知道就好,老夫就怕你爲了取得勝利,縱容將士劫掠,他們在京畿周邊已惹出一些麻煩,這兩天又適逢陛下大婚,你必須負起責任來。”
沈溪眯眼打量謝遷:“謝老的意思,不僅於此吧?”
謝遷好像被人看穿一樣,皺眉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沈溪道:“在下這兩天倒是聽到個傳聞,說是中原戰場有人殺良冒功,好像還是陛下派出的人,卻不知傳聞是否屬實……謝老莫不是怕在下領兵後,也會這麼做?”
謝遷一時沒有作答。
但顯然這是秘而不宣的“共識”,邊軍不但喜歡劫掠草原上的牧民完成打草谷,以戰養戰,還喜歡玩殺良冒功那一套,而這次殺良冒功的人正是許泰跟江彬帶出去的兵馬,謝遷發現問題不對勁後,趕緊過來提醒,防止沈溪這邊也出同樣的狀況。
沈溪見謝遷不答,輕輕一嘆:“謝老其實不必提醒,許多道理在下明白,不會明知故犯。”
謝遷對沈溪不放心,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在一些事上進行督促,如此才顯得自己負責任,但其實是管控欲作祟。
謝遷道:“你真明白?你可知平中原之亂,跟平定西北邊患有所不同,也非對付西南那些蠻族叛軍可比。你此番所帶的又非地方兵馬,邊軍很難掌控!”
沈溪道:“在下多謝謝老提醒。”
沈溪看出來了,不讓謝遷表現一番,這位倔老頭不會輕易放他離開,與其什麼事都唱反調,還不如滿足一下對方的虛榮心,還顯得自己虛心受教。
正如沈溪所想,在他表達感激之情後,謝遷的執拗有所淡化,擺擺手道:“把仗打贏不難,但要把事情做好卻不容易,你去中原不是爲了製造殺戮,若是能多收攏民心便儘量化干戈爲玉帛,老夫會時刻盯着你在地方上的一舉一動,可別說這是老夫想駕馭你,這是監督你。”
“謝老提醒的是。”沈溪神色淡然。
謝遷氣息有些粗重,覺得沈溪對他的恭敬有敷衍的成分,不過他明白,能跟沈溪保持面子上的和氣已很難,換作以前,老少二人見面不爭個面紅耳赤那就怪了,現在沈溪願意聽他的,讓他的老臉過得去,也就沒那麼堅持。
二人又談論了一會兒出兵之事,好像故意忽略沈亦兒嫁入宮門這樁就在眼前的大喜事,全當其不存在。
一直到沈溪送謝遷離開,謝遷才一擺手:“今日你府上有喜事,不必送了。在你出征前,老夫不會再來煩擾,若有事會讓人來知會一聲。”
沈溪作出恭送狀,行禮道:“謝老慢行。”
謝遷狠狠瞪了眼沈溪,好像是一種提醒,隨即在朱起的引領下往沈府正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