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氣人啊。
你有個好兒子,那是你教出來的嗎?
人家自己聰明,先有個老先生教,繼而有馮先生手把手指點,你看看你對小兒子的教育方式,怎麼看也不像個能教出狀元郎的母親啊!
再說我還幫了許多忙呢!
惠娘越想心裡越覺得委屈,當初怎麼就覺得這姐姐處處那麼好,而現在卻覺得她竟那般不可理喻呢?
就連將事情告訴老太太都沒用,周氏下定決心要去京城,九匹馬都拉不回來,這下讓惠娘心裡更不自在了……
哼,你要去也成,先看看誰肯陪你們一起去,靠你們夫妻倆,帶着一對小兒女,就算有銀子又怎樣?
沒人幫襯,走一輩子也別想到京城!
做事就怕遇到拖後腿的,偏偏惠娘現在就當了“壞人”,以前她很少胡思亂想,更不會處心積慮“害人”!可今時不同往日,沈家人走了可能就永遠不回來了,沒有沈家人在,惠娘沒有任何藉口再和沈溪見面。
另外,以前惠娘和商會全靠她種牛痘得來的“女神醫”的名頭撐着,官府沒有多加爲難,可現在,隨着福建官場換了幾茬人,她那“女神醫”的光環早已不在。官府之所以還照顧她和商會,完全是因爲沈溪這個狀元郎的關係。
我不能讓現在擁有的這一切失去。
惠娘沒做過虧心事,但不代表她沒有這方面的天賦,她做起“壞事”來,可一點兒不比老太太遜色。
而且最重要的是,周氏對惠娘信任至極,完全沒想過身邊這個宅心仁厚的妹妹,居然處處給她使絆子。
周氏先是出去張羅人去京城,結果發現車馬行那邊沒船也沒馬車,但要是出去僱傭的話,商會有自己的馬車行,別人看到會怎麼想?連東主的好姐妹都不坐自家車……這不是打自己臉嗎?
周氏只得去找惠娘,看看能不能想想辦法。
惠孃的回答振振有詞:“姐姐啊,誰曾想您突然要說去京城,你又不是不知道,這段日子正是爲過年準備貨物的時候,車馬行哪裡騰得出車馬和人手?”
不給你馬車和人,我看你怎麼辦!
周氏一想,是這麼個理兒!
冬天快到了,眼見北方就要封凍,那些北貨必須在在此之前籌辦好,此時車馬和人手是緊張了一些。
可是,不是聽說年景不好嗎,生意不好做商會也這般忙碌?
周氏是實在人,既然請不到自家的車馬和人手,她也就不再有許多顧忌,準備去別的地方試試。
結果去別的馬車行一問,一堆人要接她這單生意。
周氏去的地方是京城,而且是沈大狀元的家,這買賣不給錢也得幹啊!再者說了,由於這兩年蟲災蔓延,莊稼歉收,再加上其他商會的惡意競爭,汀州的生意遠不如以前好做,城裡這些趕車的家裡都快窮得揭不開鍋了。
去京城一趟,除了草料錢和車錢,一來一回最少也會給幾兩銀子的辛苦錢,去四個月,就等於是平日裡幹一兩年哪。
周氏沒想到原來自己這麼受歡迎,把馬車僱好後,再準備僱兩個人手,卻發覺又不方便了。
到底說來,她只是個婦人,況且她現在還在跟沈明鈞冷戰,沒決定是否帶沈明鈞這個“沒良心的”一起去京城,路上找一羣大老爺們兒跟着,那肯定會招惹來閒話,總得找幾個丫頭在身邊使喚纔好。
誰叫咱有錢,兒子還是狀元呢……
周氏找了城裡那些經常介紹丫鬟生意的牙婆,得到的結果卻是一樣的,把人往別人院子裡送可以,給您可不行。
周氏當下就急了:“老孃如今有錢有身份,難道想僱個丫鬟都不成?”
這些個牙婆也不說爲什麼,就是拒絕,把周氏氣得夠嗆,回去就在惠娘面前把這些牙婆一頓數落。
“忘了當初是誰在她們那裡買人?哼,以後我兒要是當了大官開府,休想我從她們那裡買人!”
周氏在那兒罵,惠娘充當忠實的聽衆,偶爾安慰幾句。
好不容易把心頭的火氣宣泄出來,周氏有些惋惜地看着惠娘:“還是妹妹體諒人,要是能把妹妹帶着一起進京,那就好了。”
本是一句無心之言,但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連惠娘一時也愣在那裡……既然阻止不了周氏一家人離開,何不跟着他們一家一起去呢?
當然這只是一個美好的願望,惠娘分析了一下,不管怎麼看她都沒資格,去的話名不正則言不順,她是江西人,在汀州定居,按照規矩來說可以回江西省親,但她沒什麼親戚,九江孃家那邊幾乎死絕了,夫家人又覬覦她的財產,怎麼都不可能回去。
況且,她要去京城的話,必須要有個合理的藉口,如此官府纔會給路引。
沒有路引上路,走不了多遠就會被官府拿下,除了被遣返原籍,一頓板子、竹籤是少不了的。
你是商會會長?
商會會長在當官的眼裡就是個屁!
惠娘心情低落,眼下似乎只有阻止沈家人去京城一途,可到底該如何纔好呢?
寧化那邊的老太太也是,只寫一封信過來,以爲她兒子、兒媳婦會乖乖聽話不去了?
可您老不知道,您現在這兒媳婦越來越大膽,不但不聽您的話,連她相公她都不放在眼裡,日常掛在嘴上的是她是狀元娘。
最氣人的是,這層身份還真就挺好使,誰聽了都怕,連那些衙門裡的人也都快把她當成姑奶奶供着。
你有你的張良計,我有我的過牆梯,看看誰更高一籌。
……
……
惠娘病癒,本來應該馬上投入到商會的日常運作中去,可她此時根本就沒那心情。
她現在********想着,怎麼能讓周氏服軟,讓她留在汀州,安安心心跟她一起做買賣過日子,惠娘以前積攢的那點兒怨氣,此時都撒在周氏身上,她跟周氏算是槓上了。
可憐周氏還傻乎乎地有什麼話都跟她說。
要準備什麼,哪裡不順心,去京城有什麼準備還沒完成的,只要周氏說出來,就變得什麼都不順了。
惠娘心想:“你兒子有本事,那是他學問好,能考科舉當官。可若論汀州地面黑白兩道,誰能比得上我?白道跟官府有來往,黑AA道車馬幫我就是大當家,你想在我的地頭過好日子,我好生伺候着你,你想走……哼哼,沒門。”
周氏也發覺,最開始準備那是一切順利,可自從老太太來信之後,什麼都不順心了。
難道是我心裡有負罪感,做事沒以前那麼用心了?
要不我回去跟他爹再商量商量吧,不行的話,我把銀子給他沈家留下總該行了吧?
不對啊,我只是去看看兒子,又不是不回來,我把銀子給了沈家,以後我回來靠什麼過日子啊。
不論怎麼說,夫妻吵架是牀頭吵架牀尾和,周氏還是主動放棄了跟丈夫冷戰,因爲這兩天忙活下來,突然發覺有個男人當依靠也很重要,她一個婦道人家出去跑,總歸有許多不方便的地方。
“還是妹妹她有本事,一個小腳女人,能把商會打理得那麼好……”
等周氏回家跟沈明鈞把話攤開一說,沈明鈞別提多冤枉了,叫苦不迭:“娘子說了別告訴娘,我一直三緘其口啊。再者說了,我也想去看看小郎當官是個什麼樣子,沒事兒告訴娘做什麼?”
周氏當下就懵了,原來不是丈夫告的密,那是哪個殺千刀的說出去的?
“不是就不是了,瞎嚷嚷什麼?又不是冤枉了相公,相公平日向着孃的地方還少嗎?若非憨娃兒本事,咱家能像現在這樣過好?”周氏知道委屈了丈夫,嘴上不服軟,言語間依然滿是埋怨,不過心裡卻甜滋滋的……還是相公疼我啊。
兒子再親近,可終歸不是枕邊人,要說親還是相公親。相公這麼疼我,我可要好好回報他,指不定還能有個兒子呢?
沈明鈞夫婦兩個在家裡恩愛纏綿,惠娘則在藥鋪奮繼續制定阻撓計劃。
主要是受沈溪的影響太深,惠娘現在無論做什麼,都要把計劃列明,步驟流程、安排、人手……務求要做到滴水不漏。
這幾天惠娘完全把生意丟到一邊,反正商會沒她這兩個月做得也挺好,她現在一心就想着把沈家人留下,就算把銀子全都虧進去也不在乎。
“娘,姨和小弟、小妹他們真的要去京城看沈溪哥哥嗎?”
陸曦兒此時是唯一還懂得心疼惠孃的人,不過女大不中留,陸曦兒心中記掛的還是她的沈溪哥哥更多一些。
惠娘沒有放下筆,點點頭道:“是啊,你是不是也捨不得他們?”
陸曦兒老老實實地搖了搖頭:“我想跟他們一起去……”
一句話,險些沒讓惠娘舉起手來打女兒一巴掌……這還是我生的嗎,居然跟外人一條心!
惠娘當下眼淚就流出來了:“小丫,你知不知道,若是你姨他們一家走了,可能以後再不回來了?”
陸曦兒不知爲何娘哭的這麼傷心,她撅着嘴道:“所以我纔想跟着他們一起去啊。”
惠娘怒道:“那你跟着他們一家人過吧,我沒你這閨女!”
陸曦兒一怔,馬上嚎啕大哭起來,哭喊着下樓往自家方向去了,只有小玉不明所以地趕緊追了出去。
惠娘本來********要阻礙沈家人遠赴京城,但到了這個時候,她已經寫了大半的計劃卻被她甩到一邊,一個人除了抹眼淚不會做別的。
“我連女兒都教不好,活着有什麼意思,乾脆死了算了!”
惠娘當下拿起桌上的剪刀就要往自己的胸口刺。
可再一想,是沈家人對不起我,我死了不是讓他們一家更得意?
爲此,惠娘一天下來都不開心,至於阻撓周氏的事情,她卻再也不想做了,因爲她覺得那樣太累。
九月二十四這天,惠娘已經做好送周氏啓程的準備,甚至連踐行酒都準備好了,她想大醉一場,第二天周氏走的時候她就不用去送,不必看着馬車揚起的塵土傷心難過,甚至是絕望。
就在惠娘準備叫小玉通知周氏過來時,車馬幫在福州城的分舵當家人馬九回來了。
馬九的情況很不妙,全身都是傷口,看樣子像是死裡逃生。
“大掌櫃,我們在福州的生意……完了,姓訾的女人跟布政使司、福州左衛的人勾結,把我們的生意給一鍋端了,人死的死,逃的逃,就連以前跟着我們做生意的那些汀州商戶,也被他們抓了不少。是小人沒用,沒完成您和沈大人交待的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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暈死,昨晚沒蓋被子,天子又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