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還有些頹敗的青衣書生立即來了精神,又是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看向這些莊戶,只見眼前出現的莊戶個個都精壯的身軀,雖然穿着不好,可是他們有勁。
青衣書生朝押送隊的頭目看去一眼,兩人都露出了欣喜。
很快這些武器在青衣書生的指派下發了下去,接着押送隊的人手開始訓練這一支不正規的散軍怎麼使用。
而那青衣書生卻乘人不注意往馬車走去,很快他進了馬車,跟先前來時一樣,馬車匆匆離開。
喬寶瑩卻乘亂腳踩輕功跟着那馬車往前走。
直接跟蹤到了城裡,馬車一刻不停的往前駛,直到停到東街的一片富人區的院子門外。
院子不大,門口也沒有石獅,門戶有些小。
那青衣書生一臉輕鬆的從馬車上下來,那車伕似乎跟他很是相熟,說道:“先生之才果然是厲害,跟着先生這麼些時日,我也對先生是心服口服,以後這車錢就不要再給了,但凡先生有需求,儘管開口就是。”
那青衣書生原本還想掏銀子出來付車錢的,被此人這麼一說,立即收了手,順勢把銀袋收了起來,拍了拍對方的肩,說道:“你很不錯,將來必會成就一番大事。”
“真的?多謝先生提點。”
青衣書生點了點頭,一臉清高的揹着手進了院子。
那車伕一臉恭敬的將人送走後才轉身離去。
喬寶瑩震驚的看着這個古代版的戲精人物,她忍不住想,在這個時代若是出幾個做傳銷一樣的演說家,真的會把這些愚昧的百姓給帶歪的,憑着一張嘴,便能使人造反,恐怕比傳銷還要厲害。
喬寶瑩看着這座小院子,雖不是大富大貴,卻也是小富了,那剛纔此人說也是黎家村的夫子,還被人霸佔了田地,又怎麼能住這樣的院子去?而且還是在熱鬧的東街,這裡可是繁華的城郡裡。
喬寶瑩飛身而已,腳步輕輕地跳進院子裡頭,院裡雖是不大,卻是個兩進的,後頭還有着個小花園,院裡頭有女人和孩子的聲音。
她翻進主屋門下,就聽到這青衣書生似乎正在跟他娘子說着話,青衣書生說道:“這一次咱們又賺了一筆,大約有兩百兩銀子,加上上一次的,你盤算一下,咱們再買些鋪子去,至於那樟樹村和黎家村那邊的人手,娘子還是不要插手,那些田地不屬於咱們,當初說好的,井水不犯河水。”
“主家每年給咱們二百兩銀子養着,做事還另給賞銀,夠咱們一家人好好生活,就算娘子和我不想去做事,也無所謂,咱爹不也是靠這一張嘴吃一輩子的飯。”
婦人卻有些不高興的說道:“夫君難道就不想早日考取功名麼?夫君十八歲考中的秀才,若是再努力一把,指不定都成舉人了。”
青衣書生卻是不以爲意,說道:“我爲何要考取功名,憑着我這一張嘴便能賺下銀子,我賺下的銀子比那些知縣不知道多多少,他們的俸祿不及我,還得忍受這十年的寒窗之苦,一個秀才名聲就不錯了,這些人一看到讀書人就嚇得不行,哪還管你是舉人老爺還是地方父母官。”
“再說混入官場,指不定我還有被殺頭的危險。”
婦人卻是氣極敗壞的說道:“可是你做的這些事是有違天良的事,這些百姓按着你的指點上前拼命,他們的性命何其無辜,民不與官鬥,他們必死無疑。”
“死就死唄,關我什麼事,咱們有銀子就成了。”
青衣書生似乎也生氣了,推門迅速的走了出來。
喬寶瑩飛身上了懸樑。
青衣書生準備出門,婦人跑出來制止,生氣的說道:“怎麼夫君得了銀子就要去花街柳巷不回來了麼?”
“你這婆娘說的什麼話,多難聽,本公子出門會友,你一個婦道人家的別多事,否則我休了你。”
青衣書生頭也不回的出門了,那婦人卻擡袖掩淚哭了起來,很快後院裡跑出來三個小子,最大的也才七八歲的樣子,小的只得兩歲,那婦人一個人帶着三個娃娃,眼淚止不住的流。
喬寶瑩越看越是憤怒,她飛身出了院子,追上那青衣書生,乘他不備,從背後將他敲昏了頭。
她將青衣書生給扛到了九九樓,沒把她給累死了。
九九樓的掌櫃將人帶進密室。
喬寶瑩在矮几邊坐着喝茶,這幾日趕路,着實辛苦的緊,吃又沒吃飽過,再看這些百姓是要起事了,於是叫掌櫃的派人去一趟樟樹村和黎家村,打探一下這兩村的百姓到底有多少,還有儘快將此事告訴晉王去,這是他的江陵,看來他得好好冶一冶。
不然這些惡霸逼良爲娼,百姓起義造反都不是個事兒。
那青衣書生終於醒來了,卻是見到一位長相清秀的女子坐在窗邊飲茶吃點心,他疑惑的起身,見她沒有注意過來,腳步悄悄地想朝門那邊走去。
才走了兩步,喬寶瑩淡淡地看向他問道:“上哪兒去?”
那青衣書生只好停下,一臉驚恐的看着她,試探的問道:“剛纔是這位女俠將我打暈的?”
“是我。”
喬寶瑩一臉的坦然,卻嚇得那青衣書生面色白了白,忽然朝喬寶瑩跪了下去,先前的不怒自威與一身正氣轉眼蕩然無存,反而畏畏縮縮的懇求道:“求女俠放過小的,小的就是一個普通的老百姓,什麼事也沒有犯下,還請女俠手下留情。”
喬寶瑩看到這個轉眼換臉的人,她越發的沒有了耐心,直接問道:“說吧,今日之事到底誰指使的?”
那青衣書生求饒的話還沒有說完,轉眼停住,驚恐的看向她,似乎在猜測着她知道多少。
喬寶瑩卻是把大刀拿了出來重重的一聲擺在了桌上,她接着問道:“說不說?”
那人顫顫巍巍的說道:“小的受人之託去了城郊說服那些莊戶起……起義,半途潛伏在山裡頭然後打擊報復江陵之王。”
“是誰之囑託?”
喬寶瑩美眸微眯,她跟在蘇辰身邊這麼久,經歷了大風大浪,不知不覺她的神色與眼神也變得越發威嚴起來,可能她自己並不覺得,那青衣書生瞧見了,忽然問道:“女俠可是官府中人?”
沒想這人還有幾分眼色,竟然能看出她的出處,然而她卻是什麼也沒說,只看着那青衣書生,他也發現自己逾越了,於是忙說道:“囑託我之人從來沒有露過面,我餘家兩代都爲此人做事,我的父親原本也是個秀才出身,因妥考不第,最後失望的回到了江陵。”
“也不知道這些人怎麼找到我父親的,反正自那以後,原本貧窮的餘家慢慢地變得有錢了,我父親全憑着這一張嘴,每月可得兩百兩銀子養家,每出外一趟另得兩百兩銀子。”
“後來我父親死了後,我便子承了父業,至於那給銀子的人一直都不曾見過面,有一次半夜送來時,我正好起夜,只看到一個黑衣人帶着面具,他將銀錢丟進我的屋裡,然後就走了。”
“自那以後,我也不敢再多問,而每次要求我出外的時候,都是一些小乞丐跑我家門口傳信,也問不出東家是誰,只有一封信交到我手中,要求我幾時去哪兒,說些什麼,全都有寫出來告訴我。”
喬寶瑩聽後有些不可思議,誰這麼大手筆的養活這樣的人,看來這些人不僅是打造兵器,甚至除了造反之心,似乎還有別的心思。
若是在各地都養了這麼一些人的話,那豈不是整個魏國都要大亂起來不成?
喬寶瑩起身,來到那青衣書生身邊,手腕一動,手中多了一根長針,她將針抵在此人的脖頸脈上,沉聲問道:“還有什麼要說的?若是被我查出來你有說謊,或者沒有說出全部,你就別想再活着回去。”
那青衣書生嚇得汗都出來了,連忙舉手發誓,喬寶瑩見狀,收起手中的針,叫來掌櫃的,將此人押回密室好好看着,待晉王來了再將人交給他。
喬寶瑩已經知道這些人埋伏在什麼地方,她是不是要在黑市裡買些人手去?
於是清點了一下九九樓和紫金樓的收入,她叫人在黑市裡召集了遊俠,反正這些莊戶也不是正規軍,怕只怕晉王身邊帶的人也不多,也不知這些會不會還留有後手的。
於是喬寶瑩打算再次喬裝成押送兵返回先前的隊伍中去,於是帶上新買來的遊俠朝那城郊去。
卻是在半路遇上了押送兵,遊俠全部隱去了身影,她進隊伍,混入未端,正好被相熟的一人看到,他疑惑的看着她問:“剛纔發武器的時候你去了哪兒?天都黑了,你又竄出來了?你不會揹着咱們回城裡一趟了吧?”
喬寶瑩聽後,連忙從懷裡拿出吃點,悄悄給此人吃,接着點頭,那人鬱悶的看着她說道:“還好管事的不知道,不然你死定了,好在你也給我帶了吃食,我就不告發你了。”
喬寶瑩一臉的感激,試探的問道:“咱們眼下要去哪兒?”
“當然是回沅州去,這一趟差事辦完,咱們能平安回去後,就可以拿到賞銀了。”
喬寶瑩聽後點了點頭。
她看向左右,這一隊趕着空空的牛車,似乎打算入城運些糧食扮成走商的樣子,先前在路上的時候那頭目便有說的。
於是她吹晌了一聲口哨,吃東西的押送兵不明所以的看向她,看到她忽然飛身而起,暗叫不妙,可是還來不及出聲,整個隊伍被遊俠包圍。
所有的遊俠將押送兵圍困在內,喬寶瑩卻忽然從懷裡拿出一個圓球,看起來極爲普通,可是隨着她往地上一擲,猛的生出一股煙,就近的幾人聞到煙味,很快倒了一片。
餘下的人卻將鼻子捂住,朝着喬寶瑩殺將過來,她的功夫哪是這些人的對手,連連往後退,遊俠卻衝上前來擋住了。
一番打鬥後,遊俠擒住了押送隊的頭目,其他人不得不住了手,放下了武器。
再看先前聞到煙就暈倒的兄弟,這些人面色很不好看。
喬寶瑩用的只不過是醉果粉,根本不傷人,只是暫時起不來而已。
來到那頭目面前,那人盯着喬寶瑩易容的熟悉面容,氣極敗壞的問道:“二狗子,你做什麼?你連叔也抓。”
看來她喬裝的這人小名是二狗子,還跟這頭目有些淵緣,難怪一路上下來也沒有人爲難她,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她蹲身下來,看向跪着的頭目,沉聲問道:“是誰派你們前來的?還有青山的那個鑄器場到底是誰在主使?”
那頭目聽到這話,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忽然問道:“你到底是誰?”
喬寶瑩抹去易容之物,恢復真容,這反而讓這些人都驚呆了,她的身高全是假的,她不知道墊了多少東西。
轉瞬這頭目算是反應了過來,忙問道:“二狗子怎麼了?”
“沒死,你大可放心,但你若是不好好說出來,他就死定了,還包括你們這一些人,都別想回沅州了。”
那頭目卻是冷笑,“我不會說的,你就算是殺了我也不會說的。”
喬寶瑩叫人將這些人送回九九樓去,她打算先救了晉王,解了江陵之危,再將這些人一一再審。
喬寶瑩帶着這羣遊俠接着往官道上走,來到先前莊戶聚集的地方,沒想前頭傳來馬蹄聲,她剛要出聲喊人的聲音一時間又卡在喉中。
官道上只有一人一騎,馬背上的人一身墨綠袍服,衣裳很簡樸,像是某個富戶家的公子,只是此人的長相卻讓喬寶瑩震驚了。
李易爲何單槍匹馬的跑來了,這周圍指不定埋伏了不少人去,他竟然也不遮掩一下。
可是李易卻是這樣的匆容的從官道上朝她跑來,遠遠看到她,露出笑容。
來到她的面前,伸手將她撈到馬背上,也不做停留,反而囑咐道:“快離開這兒,這山林裡全是埋伏的人。”
“那你怎麼一個人回來了?”
“沒有人知道我的長相,我當初在江陵呆的那兩年,除了幾位地方上的高官,便不曾有人見過我的長相。”
“我這一次故意單槍匹馬的來,就是試探這些人到底認不認識我,如果認識,那我差不多就能知道是哪些人要對付我,如果這些人不知道,那隻能說明殺我的另有其人。”
喬寶瑩沒想到僅這一招便試探了出來。
這一路上他走過官道,那些山裡埋伏的人居然沒有動,那些人肯定告訴這些莊戶,來的江陵之王必定是有車駕和護衛的,所以估計都注意這個去了。
兩人一騎很快回到了城裡,喬寶瑩帶李易入了九九樓,將自己一路上的事都說了出來,又將這些人的來路也說了。
李易一臉心疼的看着她,“你果然獨自去取藥,你可知道,就在你離去後兩日,蘇辰也忽然不見了,不過我的人在沅州打聽到蘇辰有出沒,還攪亂了江湖,如今整個江湖的人都要攻打青山蘆主。”
蘇辰怎麼會去沅州的?喬寶瑩心驚的看向他,她本來已經叫九九樓的人給蘇辰送信過去,叫他來江陵,如此兩人在江陵相聚,時間上就還趕得過來,可是如果蘇辰在沅州的話,這時間上便很緊迫了。
喬寶瑩已經坐立不安,可是天已經黑透,城門也關了,城外又還有伏兵,李易勸她明日再出發,他會連夜帶着人將這些百姓平安帶回來安置,再除掉這些惡霸。
掌櫃的將青衣書生和那些押送兵都送了過來,李易親自審,果然他的手段比她強勢,很快這些押送兵的事已經審了出來,他們這一次分兩波人馬出發,另一批人去了平江府,卻走的不是同一條路線,也不是同一日出發的,他們去往江陵的目的只是送兵器而已,並沒有別的任務。
所以當李易再三審問,他們還是什麼都不知道,喬寶瑩卻發現這幕後主使之人很厲害,看似零散的管束,卻每一步都像一個鏍絲釘,他們一一相連便成就了整件事,眼下只能向青衣書生下手。
青衣書生說每月十五會有過來送銀子,到時摸到這條線索,李易帶着人手潛伏,將人捉拿住。
只是單獨審那青衣書生這些年做下的事,沒想件件事都讓喬寶瑩吃驚,他不僅策反過百姓,還曾策反過商戶,先前晉王在江陵呆的兩年裡,發生不少事情,現在由青衣書生說出來,似乎一切都想得通了。
說到這兒,李易忽然問道:“二十年前虞家慘案,你父親可曾參與?”
那青衣書生面色一驚,沉默了好一會兒,只求着李易能放過他,於是他將其父傳下來的薄子送了上來,裡頭記載了他與他父親所犯下的事。
原本這些事他們是不準記下來的,可能也是爲了自保或者留下一些證據以備後患,所以便記錄了下來,裡頭便記錄了二十年前虞家慘案,居然青衣書生他父親幹下一票大的,他先是說服各路商人在各地採辦糧食,全部以虞家的名義捐去廟裡,接着又說服了當地的百姓開始私造兵器,並利用虞家的好名聲說虞家遇上了困難,需要百姓們相護。